54 052(修) 他不會再上她的當了……

細雨綿綿, 幽靜的甬道上。

白衣人擡眼,迎面走來一襲華美宮裙的少女。

二人目光相撞。

她撐着那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鬓角一朵杏花,容顏嬌美, 唇角一如既往帶着一抹天真的笑意。

蓁蓁關切道, “沒想到在這裏遇到白大人。白大人的臉色看上去很差, 不知是怎麽了?”

她笑吟吟的,眼底客氣疏離, 戴上了貴妃的面具。

有時候白雨漸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是白蓁蓁, 還是魏元貞?

這一直都在困擾着他, 有時候覺得,她陌生得不像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有時候又覺得, 她就是蓁蓁, 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會有錯。

男子遲遲不語,長身玉立, 一雙桃花眼墨般濃黑。他甚至不跪不禮,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

她收起傘,款款走近, 沖他甜甜一笑, “兄長,扶綏池家要棄你而去了。說到底,你們的關系也沒有那麽牢固嘛。”

“你看,你苦心籌劃那麽久,以為就要大仇得報了。本宮不過是設了個局,你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怎麽樣, 是不是特別憤怒,特別無助?”

他卻沒有如她所願,露出半點惱怒的表情,反而淡淡開口,“那些刺客果真是你安排的,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也全都是假的?”

從頭到尾,都是算計,包括那枚水晶圈亦是如此,算準了他會因此心軟。她知道他的弱點是什麽,不過是念舊。

什麽孩子,莫須有的孩子,她怎麽可能留下跟他的孩子,她對他,從沒用過半點真心!

相逢以來,她每一句話,都是在作戲,那個單純無辜的模樣,只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僞裝。

少女紅唇微翹,笑得無辜,“這就是你的天真了。誰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女人呢?這長得越美的女人,越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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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美目流盼,動人無比。

“白蓁蓁,”白雨漸看她一眼,不帶半點感情,輕描淡寫道,“若你恨我,不如一劍殺了我。”

而不是幾次三番地,玩弄于他。讓他感受比死還難以忍受的屈辱。

“你的命對我來說沒有用。”

“白雨漸,我要你陪我玩這個游戲,”她眨了眨眼,天真又殘忍,“宮裏的夜很長,也很冷,我只想找個人陪我玩玩,在我沒有盡興之前,你休想退出。”

“為什麽是我?”

白雨漸眼眸低垂,膚色冷白,宛若垂眉菩薩。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你到底要做到何種地步,才肯罷休?”

“罷休?”她驀地靠近一步,少女的身軀幾乎貼到他的懷中,遠遠看上去,就好像相擁着一般,“憑什麽,我受盡折磨。白大人你卻依舊高高在上,仕途暢通,雁南明氏的嫡長子,還有皇族血脈,你憑什麽?”

“沒有一個人譴責你,都站在你那邊。都說你做的是對的,你就是那般光風霁月、光明磊落。”

蓁蓁咬着唇,有點委屈地說,“你什麽都有了,我卻什麽都沒有。”

白雨漸皺眉看着她。

他的臉色很蒼白,顯得眼眸愈發漆黑,好像一望無垠的深海。他胸口氣血翻湧,喉頭一股腥甜湧上,卻死死忍着,手背上青筋分明。

他的手腕忽地感覺到柔軟滑膩,她的手指伸進他的衣袖,在上面摸索,“長凝,你親手摘了,對吧?”

男子嗓音清冷,“是不是親手摘的,有那麽重要?”

“還是說,你想證明什麽?嗯?”

他寂然不動,任她探脈,笑裏依舊帶點輕蔑的意味。

他已經篤定她沒有真心。

這種東西,白蓁蓁會有。

但魏元貞,卻絕不會有。

他不會再上她的當了。

她不說話,在他脈上探着,卻是一驚,為何長凝的毒,沒有半點蹤跡?驚疑不定地看他一眼,他真的沒有親手去摘下?

那,那枝杏花呢,又是什麽意思?

“白蓁蓁,我說過會放下,就一定會做到。”

她聽見他漠然的聲音,好像永遠是那麽無堅不摧。

長凝的毒發作起來,會五感皆失,從視覺開始,逐漸失去味覺聽覺嗅覺,當失去觸覺,毒則走到了心脈,三日內嘔血不止,就證明到了救無可救,一生也走到盡頭了。

當初,她中了長凝的毒,失去視覺時巨大的惶恐無助,他也要經歷一遍才好!可為什麽,沒有?

她抓在他手腕的手指逐漸收緊,不甘地盯着他的眼。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你是不是太高估你的魅力了。”

“你以為,你那些把戲,是個男人就會上當嗎?”

白雨漸垂眸,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微臣就算親摘長凝,那也是為了聖上,為了太行,絕不是為了你白蓁蓁。”

“我不信。”

他一開始就拆穿了她,是為俪韋的病情而來,他明明清楚得很。

除了是想保住她的命,他還有其他理由去摘長凝嗎?

蓁蓁不信,得到他是她的執念,她是個偏執之人,就算自己不再愛他,他也一定要把心捧到她的面前。

如果,他沒有為了她去摘長凝,那麽之前的一切,都是徒勞。

她不甘心,她演了那樣久的戲,她不相信白雨漸沒有動情。

半點都沒有。

“随我去太醫院。”

“貴妃娘娘,你何必如此?”

白雨漸冷冷抽走手腕,任由雪白的衣袖将之蓋住,“娘娘既然心系聖上,就不該再對微臣糾纏不放。莫非娘娘的心,根本不在聖上那裏?”

她不顧他的試探,直接點破,“你知道,我在設局。你甘心入局,我不信你根本沒有動心。”

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桃花眼,裏面不論翻湧的是什麽情緒,嗔怒還是冷漠,都動人至極。

“若微臣早知道,娘娘要長凝是為了救俪韋。他早就死了,怎麽可能活着還朝。”

他眼眸一閃,避開了她的視線。

她笑了,“說謊。”

“白大人,你應該拿鏡子照一照,你看我的眼神,你吐露的每一句話,都證明了,你在說謊。”

她曾經那麽喜歡他,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眼神。

白雨漸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顫動着,宛如一筆走到極致的墨,“貴妃娘娘。微臣從不說謊。”

他淡淡道,“沒錯,忘不了過去的,是我,不是你。”

“可既然是你不要那十年,我又何必留戀?你我之間,就當成是一場交易罷了。”

一場交易。

她要連枝,他給她。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別的。

“你……憑什麽能這麽說?”少女幾乎是咬牙切齒,她的眼睛迅速地紅了起來,“親手毀了那一切的人,明明是你,不是嗎。”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了,大大的眼睛睜着,淚水一滴一滴往下掉,“你居然站在這裏指責我?!”

他相信,她是真的被他氣哭了,她好像終于意識到自己哭了,擡起袖子胡亂地擦着。

她之前每一次落淚都是作戲,這次當真委屈到了極點,因為他的話語而産生了情感的波動。

看着她通紅的眼圈,白雨漸詭異地感覺到了一絲快.感。

“當初,明明是你不肯站在我這邊,你明明是我的兄長啊,那個時候,但凡你說一句相信我,我也不會這樣不甘。”

她啞着聲音說,“把我變成這樣的,明明是你啊。為什麽,你還能反過來說,是我在利用?”

白雨漸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哭,臉色晦暗,直到那哭聲漸漸止住,變成了一抽一抽的哽咽。

他輕輕嘆了口氣,“白蓁蓁,你真的很像我。”

她在哭,他竟然在笑,淡淡地勾着唇角,他掏出手帕,輕柔将她眼角的淚擦去,眸底有類似心疼的情緒。

“你我都是一樣的人。”

他擦幹了她的淚,方才捧着她的臉,低低說道:

“貴妃娘娘,這場游戲,既然你想玩,那微臣便奉陪到底。”

等到那股委屈的情緒過去,蓁蓁方才看向他的眼,她的眸中滿是狐疑,“你知道我要做什麽?”

白雨漸收好帕子,臉色寡淡,“不知。不過,微臣也不會束手就擒。”

說罷,他轉身背對着他,袖袍在夜風中翻飛,背影孤高冷漠。

“你知道微臣的性子——娘娘,你未必會贏。”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方才竟然在他面前哭了,實在丢臉,有心想要扳回一局。

于是她張口叫住要離開的男子,冷笑着說道,“白雨漸,你所謂的複仇,在本宮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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