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060 娘娘,得罪了
蓁蓁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她将藥碗擱下,靜靜看向那滿面病容的女人。
“哀家聽聞,俪遠歌曾經見過你一面。”
俪遠歌?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虞氏說的是俪韋。
俪韋原名叫做俪遠歌?
“他想必告知了你, 你的身世。”
蓁蓁這才發覺, 不知何時, 宮人已經被全部屏退,殿內只剩她們二人。
虞氏的聲音很輕, 氣若游絲,“哀家未進宮前, 曾在東華書院求學。那時, 哀家有一位師兄,一位師弟。哀家的師兄,就是後來名滿燕京的明徽。師弟……便是俪遠歌。當時, 書院舉辦了一場燈會, 哀家與他們一齊放孔明燈。哀家的師兄啊,許願萬世清明、太行永昌。”
她笑道, “你猜猜,哀家那個師弟許了什麽願?”
蓁蓁一怔,“什麽?”
“哀家的師弟許願, 要做這古往今來第一權臣。”
是, 不錯。司禮監掌印太監,把持朝政近二十年,确是第一權臣了。
“可惜他的輝煌,要過去了。”虞氏撫着身下的華錦,指節枯瘦青白,“卻不知, 師兄的心願可能實現?”
“母後到底想說什麽?”
虞氏一頓。
“哀家年少時,恨過一個人,”女人的目光是安靜的,“只是到了哀家這個地步,再濃烈的愛恨都煙消雲散。如今只盼着,你和玉書平安喜樂,哀家便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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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垂眸,“母後何必與兒臣說這些。兒臣照顧您是受人之托,您不必覺得虧欠。”
虞氏道,“哀家同你說這些,不是想要奢求你的原諒。哀家只是想……盡力地補償你,元貞。”
蓁蓁起身,為她将被角掖好,“母後,兒臣的名字不叫元貞。兒臣喚作蓁蓁,其葉蓁蓁的那個蓁蓁。”
她轉過身去,“時候不早了,母後好生休息,兒臣便不叨擾了。”
虞氏忽然說道,“當初,若哀家不曾進宮,你或許會同世間所有平凡女子一般,承歡父母膝下,有一心喜之人,安穩一生。如今……卻令你深鎖宮中,是哀家的錯。”
“那朕呢?”忽然有男子聲音響起。“母後從未期待過兒臣的到來,可對?”
若虞氏不曾進宮,自然不會有姚玉書的存在。
姚玉書靜靜站在簾子後,不知何時進來的,也不知站在那裏聽了多久。
“皇帝。”虞氏強撐着要起身,忽然猛烈一陣咳嗽。蓁蓁見狀按住了她,只道,“母後病重不宜起身,皇上那邊,兒臣自會安撫。”
虞氏看她良久,終究是長長嘆了口氣。
……
蓁蓁追上姚玉書的背影。
姚玉書頭一次臉上沒了笑,看上去很是陰郁。以往他都是眉眼斯文地噙着笑,那笑容一成不變,仿佛是焊在臉上一般,哪有這種時候。
“皇上……”
姚玉書勾了勾唇,“朕的父皇總是斥罵朕不如兄長。朕的母後,也從未期待過朕的到來。朕的兄長因為給朕讓位,被俪韋生生缢死在東宮之中。”
她好像從未聽姚玉書談及這些。
總是聽聞那俪韋是大奸大惡,可到底不曾身臨其境。
所以哪怕是她的生身父親,對她而言,俪韋一直只像一個名字。
“世人總說玉傾太子如何完美,但是在臣妾心中,皇帝哥哥,遠勝過他萬千。”
她握住了姚玉書的手,“臣妾相信,将來,皇帝哥哥一定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她走近,将下巴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姚玉書也擡手,攬住了她,深深閉上雙眼。
“你不能再對朕這麽好了。”
……
選秀一共三輪甄選。最後一場,在碧梧宮內舉行。
前兩輪皆是對秀女的品德容貌才藝的考察,最後一輪,則由太後與聖上共同裁定,并予以封號。然太後卧病在床,則由皇後主持大局。
一道珠簾,隔絕了衆位秀女與高高在上的皇後。
即便擡起頭,也只能看見一雙精貴的鳳履。那拖曳在地的正紅色鳳袍用料極佳,上面繡着的飛鳳栩栩如生,金絲流光溢彩。
蓁蓁垂眸,看着這些跪伏在地的女子。她們有的年少純真,有的滿眼心計,容貌各不相同。
而那位故人……
跪在最末尾,倒是一如既往地仙氣出塵,即便跪着脊背也是繃直,儀态萬方,顯出與旁人的不同來,頗有高門貴女的風範。
鬓邊發飾,是一枚雕刻成一朵白玉蘭的玉簪,垂下流蘇如水,映着絕美的容顏,直将身旁的人都比成了俗豔之流。
“臣女池袅,拜見皇後娘娘。”
她作為最後一個秀女,款款上前,盈盈下拜,嗓音溫婉讓人一聽就身心舒暢。
沒有人說話。
池仙姬正要困惑擡頭,嬷嬷沉冷一聲“大膽”,讓她克制住了擡頭的欲.望,默默低垂螓首。
忽然,她聽見了一道笑聲。
倏地渾身緊繃,只覺這聲笑,說不出的熟悉!
池仙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身體一顫,咬緊牙關才沒有把頭擡起。
怎麽可能……不,不可能。
“咳。”坐于下首的德妃接收到皇後的目光,溫聲道,“池家之女容貌甚佳,才德兼備,今賜為賢妃,賜居善雲宮。”
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賢妃?
天子四妃,貴淑德賢!
魏氏當初進宮初見皇帝,亦是被冊為淑妃,難道說這位池小姐……就是下一個魏氏?
不過,皇後是皇帝親賜的封號。
池小姐卻是皇後……
可帝後一體,或許是皇上授意,也未可知?
“朕來晚了。”有男子輕笑,明黃龍袍踏進。
有秀女面露激動之色,還以為今日皇帝不會出現了!卻見皇帝忽然停在了池仙姬身旁,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
“臣妾拜見皇上。”池仙姬順勢柔喚。那聲音真是讓人骨頭都要酥了。
“擡起頭來。”男子語聲含笑。
池仙姬盈盈擡目。
男子眉眼斯文,吐出的話語卻刻薄微寒,“你這發飾,誰讓你在宮中戴白花的?”
池仙姬一怔。又聽他問道,“池袅,你年歲幾何?”
“回皇上,臣妾……二十又二。”
“皇後。”皇帝看向珠簾之後,“你挑人的目光愈發差了。”
可那語氣,任誰聽了都不覺得責怪,反倒有一股寵溺之意。
池仙姬牙關緊咬。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她原本就格外在意年歲一事,卻被他當衆問出年齡,她只覺臉上火辣辣的。
皇後卻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德妃讪笑道,“皇上,這是扶綏池家的——”
“管她是哪家,朕的後宮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的。”皇帝挑剔地打量着她,“看你穿得素淨,便去浣衣局歷練歷練吧。”
一句話,便将她從宮妃降為了奴婢!
池仙姬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可皇後娘娘明明已經冊封臣妾!”
“池氏。”皇帝聲線微寒,“你的意思是,朕的聖旨還不如皇後一句話管用了?”
“聖上息怒!”
就連德妃也跪了下來,惶恐不已。
池仙姬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是。奴婢遵旨。”
身邊卻有人緩緩走過,依稀可見華美紅袍,一股杏花香氣飄散,德妃俯首,“恭送皇上,恭送皇後娘娘。”
男子聲音亦是逐漸遠去,帶着調笑,“朕沒有怪你,朕是在教訓旁人呢,你也不能什麽人都往朕的宮裏塞,對不對?”
寵溺的語氣聽在耳中,卻是不勝刺耳。
池仙姬緩緩站起,揉着跪得酸痛的膝蓋,轉過身去。卻只看見皇帝一襲明黃色的背影,還有在他前方若隐若現的窈窕身姿。
池仙姬震驚不已。
這皇後身為國母,竟然不顧天子顏面,徑自登上轎辇。
而皇帝竟是在後面追了幾步,那轎辇才款款停下,二人一同登車離開。
身旁秀女豔羨不已,感慨帝後情深。
池仙姬攥緊了手。
對魏元貞這個名字,起了濃烈的好奇心,究竟美到何種地步,讓皇帝如此神魂颠倒?
她這幾天私下打聽,只說魏氏美極,究竟多美也無人形容得确切。
見過皇後真容的宮人,亦是寥寥無幾,一時間得到的關于魏氏的信息少得可憐。
想到方才皇帝所言,池仙姬分外焦灼,浣衣局?她可不想在那種鬼地方待一輩子!如今,怕是只有一個人能夠幫她了……
“丞相大人。”
池仙姬攔住他的去路,福身行了個禮。
白雨漸看她的目光有些驚訝,片刻後變得冰冷,“你怎麽會在宮裏?”
“自然是池家送仙姬進宮的。仙姬也是逼不得已,才請大人幫忙,”她咬了咬唇,“想必大人也得知了仙姬的處境。”
白雨漸皺眉。
池仙姬索性将那日在碧梧宮的事情說了,“請大人助仙姬。魏氏在後宮一家獨大,大人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麽?”
“只要大人肯出手,仙姬定不會讓大人失望。仙姬若上位,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白雨漸道,“不必。”
他拂袖欲走。
池仙姬卻喊住他,“大人!難道您就一點都不顧舊日情誼了嗎?”
男子驀地回身,“情誼?”
他輕輕嗤笑一聲,目光淡漠,“莫非明池兩家再無人,要将賭注全都壓在你身上?今後,自會有新人入宮,你何必憂慮。”
這是要把她棄了?!
池仙姬大驚,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男子卻驀地揮開,他後退兩步,眼裏一閃而過的厭惡。
池仙姬心裏一刺。
“白雨漸!”她惱道,“我父我母為了給你明家翻案,雙雙死在刑場,更使我淪落教坊司。我與你自幼青梅竹馬長大,還有婚約之盟,你就這般待我?你難道不覺得虧欠嗎?”
她目光裏含了淚。那等模樣,我見猶憐。
但白雨漸心腸之冷硬,是她沒有想到的,他說,“與我何幹?”
池仙姬死死握緊了手。她驀地笑了,“是因為那孩子吧。”
“因為那孩子,白雨漸,你恨我?”
他的身影僵在那裏。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可當初一切,不都是你的選擇嗎?”
男子眸光一顫。
“仙姬自幼患有心疾,來到南星洲時,只剩半月可活。要想活命,一是換心,二是長凝。”
她的手放在心口,“你可知曉,當時我聽說你要換心給我,我的心有多痛。”
那個時候,她不顧傷勢劇痛,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她說是白蓁蓁傷了她,要換也該是白蓁蓁換給她!
白雨漸卻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
“你不信嗎?”
她虛弱地咳嗽着,“我再怎麽,也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害她,對不對?”
可是白雨漸呢?
他竟然說,“我相信是蓁蓁傷了你。”
池仙姬瞳孔驟縮,緩緩地放下了手。她心裏一片死灰的寂靜。
她知道他說的意思。
即便白蓁蓁真的刺傷了她。他也願意為她犯下的過錯,而負責。
白雨漸輕聲道,“我欠你們池家的。我把命賠給你。夠不夠?”
她要的不是這個。
她要他為她去摘長凝啊,這個辦法他為何不願?
他不願為了她冒險,卻願意為了白蓁蓁不要性命!再一次置身比死亡還要窒息的滋味之中,池仙姬絕美的容顏變得有些扭曲。
她低啞地說,“是,是,所以我讓飛白去找她,誘她摘長凝。你究竟有多不放心,竟然在那間囚室布置了那樣多的機關?可惜,你會的那些,我也會。”
池仙姬笑着,眼裏的光卻是冰冷的,“那個蠢貨果然去摘了,她果然親手摘了!”
她的眼中是快意的,又隐隐一絲悲涼,“白雨漸,我那時那麽喜歡你,你怎麽可以傷我的心?”
她的語氣變得哀傷。
“你居然說,我若真的死了,就好了?很好,很好啊,那我就死給你看看咯。”
池仙姬吃吃地笑着,笑意說不出的陰狠,“到最後,我們都活的好好的。死的只有那個蠢貨,一心只有她好兄長的蠢貨,你說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白雨漸冷冷地看着她。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你失明那段時間,可是我在勞心勞力地照顧你。”
池仙姬将頭發別到耳後,“我有什麽錯呢?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活的好好的,要說有錯,那只能是你的錯。你遇到她的那一刻就錯了,你救了她,卻又親手殺了她,全都是你的錯!”
那一刻,她看見他眼裏濃烈的殺意。
池仙姬一步一步往後退,“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夫。”她嘴唇顫抖,眼裏有淚,“你明明答應了要娶我的。”
“可你竟然不願意為了我去死。”
“你竟然為了她,為了你仇人的女兒……”
他的神色忽然一片空白。
他好像根本聽不見她說的話了,一言不發地從她身旁離去,雪白衣袖如流雲。
她轉過頭去,卻只見到他大步離開的背影,仿佛永遠抓不到手裏。
……
“皇後娘娘。”
他聲線清寒。
“丞相大人何故跟着本宮。”蓁蓁回眸,“你不怕被人看見,本宮還怕閑言碎語呢。”
“你都聽見了。”白雨漸垂眸。
少女眨了眨眼,忽然欺近一步。
“你以為找來池仙姬,表演那種粗劣的把戲,本宮就會原諒你了嗎?”
“當初對我做的一切,難道都是有苦衷的嗎?”
蓁蓁搖了搖頭,輕蔑道,“大人,戲本子都不敢這麽寫的。”
空氣倏地凝滞。
“是。”
她一怔。
他嗓音微啞,“微臣是在同她作戲,微臣只是……想讓娘娘心裏的恨少一些,”他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捏緊,骨節隐隐泛白。
“抱歉。”
她細細盯着他看了許久,方才輕描淡寫道,“你真令我憎惡。”
男子臉上霎時間血色全無,就好像被人捅了一刀。
“今後,你不必進宮來了,”
她道,“畢竟本宮也不想以後天天都瞧到今日這出,着實令人作嘔,”
她皺着眉,光是看到池仙姬那張臉心裏就不舒服。
尤其是跟白雨漸站在一處。
而且當初,她可是親眼目睹了那人的死狀,給她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好幾次噩夢,都夢見池仙姬的屍體。
“而且,本宮與大人說得很清楚了,”她認真地看着他說,“本宮對你,真的沒有恨了,上回大人拒絕本宮之後,本宮幡然醒悟,決定一心放在聖上身上。如今本宮只想替聖上好好管理後宮,你教的那些,本宮尋個太傅也可以,就不勞煩丞相大人了。”
他沉默良久,只問了一句。
“娘娘不需要微臣了?”
“是,不需要了。”
許久,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問任何多餘的話。
她感覺他的狀态有點怪怪的,不過有可能是那場戲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所以在沮喪吧。
她心裏諷刺地笑了一聲,轉身便走了。
徒留男子站在原地,呼吸好像都變得輕了。他睫毛顫抖,有什麽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
“什麽?”
蓁蓁驚訝無比,“池仙姬被母後提拔到寶儀宮當差?”
她忽地想起,池袅的生母與虞氏,曾是閨中密友。
太後出手,她要整治池仙姬,就變得束手束腳多了。正端着下巴沉思,姚玉書便走了進來。
“在想什麽呢。”
蓁蓁擡眼笑道,“很快就到花朝節了吧,皇上,臣妾想着,不若到大菩提寺放孔明燈,為萬民祈福。”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姚玉書皺眉,“恐怕不妥。”
少女眨眨眼,“皇上,俗話說,引蛇出洞。”
姚玉書挑眉,俯身拿起那本兵書,“看來丞相幾日的教導頗有效果。”
蓁蓁倒也不否認,白雨漸不說旁的,一定是個合格的先生,講起課來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就在前幾日,他給她講了一個卸磨殺驢的故事,這讓她深受啓發。
“還得是我家蓁蓁聰慧。”姚玉書拍了拍她的肩膀,頗為自豪地說道。
花朝節,是太行一年一度的盛會。
此次帝後攜手,在大菩提寺放飛孔明燈,以祈願戰事順利、國泰民安。
花朝節當日,禁衛軍将大菩提寺每個角落都嚴防死守,免得不軌之徒混入。
帝後攜手,寫下祝願,他們一同扶着那輕薄的孔明燈,看着它悠悠蕩蕩地飛向夜空。
帝後既然已經做了表率,妃嫔臣子自然也不例外。
侍女悄然走近安寧公主,低頭看了看空無一字的白紙。
“公主何不為自己求一個如意郎君?”聞言,安寧公主黯然神傷,輕輕一瞥那位雪白官袍的男子。
丞相不欲娶妻,一生不留子嗣,此事在燕京已是人盡皆知。
就算她貴為公主又如何?也有觸碰不得之人,也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她喃喃自語,“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本宮如今,才算是嘗到個中滋味了。”
她廖廖寫了幾筆,便将孔明燈放飛。強打起精神,走向那白衣男子,“丞相為何不一起放燈?”
“微臣別無所求。”他負手而立,看着漫天燈影,淡淡地說。
她看着他的側臉,火光在他面上明滅不定,如同白雪映着暖陽,竟是有了一絲人情味。
“世人皆有所求,為何獨獨丞相大人……”安寧讷讷道。
她只是想要同他說些話,随口閑聊亦是開懷,這般心情倒是新鮮。
世人有所求,或為百歲長命。或為榮華富貴。或為相守愛侶。或為美夢成真。或為自己,或為親故,或為友朋。
可他,确是無所求了。
白雨漸嘆了一口氣。
“多謝公主垂愛。”
安寧一怔,臉龐微熱,“大人何出此言,本宮對大人……”
“從前微臣固步自封,不曾珍惜旁人真心,亦不知這樣心意有多珍貴,如今明白過來,卻太遲了。”
他的聲音乘着夜風送入耳廓,令人心醉,“公主很好,公主的心意,亦是世間至真至貴。但對不住,微臣并不能回應。”
他何曾與她談論這樣多,安寧的眼眶有些酸澀,不禁脫口而出,“是因為大人有了所愛之人嗎?”
她驀地想起那枚平安符。
那一定是他心愛之人所贈。火中取栗的痛楚,絕非常人可以忍受,即便可以,也沒有像他那般眼睛不眨便探手進烈火之中。
她每每想起,都要打一個哆嗦。
他一怔,卻沒有回答,薄薄的唇抿着。
好久,他才說,“我還有未竟之事,只消了卻那樁心願便……”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
安寧的聲音有些顫意,“不知……是怎樣的事?”
他卻不再回答,遙望天際繁星,神情是那樣的廖遠寂寞。
這讓安寧覺得男子仿佛随時都會化作一縷輕煙,乘風而逝,亦或如同冰晶一般破碎。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恍惚之際回過神來,身旁已是空空如也。
蓁蓁迎着和煦微風,看向那點點明光閃爍的夜空,這樣美麗的夜景,從過去到如今,她也只見過三次。
三次,身旁相伴之人都不同,難免有些唏噓之感。
姚玉書關切道,“夜風寒涼,皇後還是回去歇息吧。”
“阿彌陀佛。廂房已經備好,娘娘請吧。”
老僧人合掌引路。
蓁蓁舉步欲走,忽然聽見一聲厲喝,“當心!”
蓁蓁瞳孔微縮,那僧人的袖中,竟然滑出一柄利劍,卻是擦過她,向着姚玉書而去!
“來人!護駕!”
頓時一片混亂。蓁蓁向着姚玉書靠近,他卻急聲道,“這些人的目标是朕!你且去躲好!”
他将她從身邊推開,蓁蓁踉跄了幾步。卻有人在後面,用什麽抵住了她的後背,“微臣救駕來遲。”
蓁蓁回眸,抵住後背的是一截劍柄。
白雨漸收回寶劍,袖袍翻飛,單膝跪地。
蓁蓁看他一眼,便看向姚玉書那邊,“皇上那邊情況危急,你快去幫他!”
白雨漸淡淡道,“微臣受聖上命,看顧娘娘安危。”
蓁蓁見說他不動,也不再令,緊張地一邊後撤,一邊注意姚玉書那邊的情況。禁衛軍分散成了幾股,絕大部分往姚玉書的方向靠攏,印朝暮也在其中,将皇帝緊緊地保護在中心。
刺客見沒法突破皇帝的保護圈,竟是目光狠戾地看了過來。
“活捉魏氏!”
那些人握着劍,徒然沖她攻了過來,白雨漸橫劍擋在面前,他道,“後面有人接應,娘娘快走。”
刺客們招招兇狠,她毫不猶豫地提起裙擺,往安全處跑,白雨漸則是專心迎敵。
蓁蓁跑了不知多久,卻逐漸看不到半個人影,此刻不知在寺廟哪個角落,身後忽有腳步聲逼近。
她警惕心起,握緊袖口匕首,卻聽見一道尖利的嗓音,“娘娘,奴才是丞相派來接應娘娘的。”
她驀地回身,見一太監牽着一匹馬,點頭哈腰的。
“娘娘請随奴才來。”
蓁蓁半信半疑地跟他走了幾步,卻見他袖口有道寒光,她急退幾步,借着身姿嬌小輕靈,好險躲過,那太監卻又撲了過來。
她擡臂欲擋,徒然間,身子懸空,竟是被人一把撈了起來,放到馬上。一襲帶着體溫的袍子兜頭罩下,她被人卷到懷裏,緊緊地摟着。那人指骨分明的手緊握缰繩。
“皇——”
她欣喜低喚,卻在嗅到那冷冽松香,還有淡淡血腥味時戛然而止。
從袍子縫隙間看去,男子眉眼冷峻,如冰雪般不容親近。
“娘娘,得罪了。”
他垂眸,夜風獵獵,吹動得他烏發散亂,愈發顯得皮膚冷白如霜雪。
白雨漸?
忽然一聲悶哼,他眉頭蹙起,握着缰繩的手一緊。
馬上颠簸不已,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竟是一處山崖,男子冷道,“閉上眼。”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很快又睜了開來。視線裏是男子光潔的下巴,有一滴血珠順着線條滑落。
“跳!”
他手臂一緊抱着她,将她整個兒護在懷裏,然後從馬上一躍而下。
抱着她從山坡上滾落,他的額頭沁出汗水,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楚,卻始終不發一語,一雙桃花眼安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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