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067 皇後又如何
池仙姬的心髒跳得飛快。
怎麽會是她?
白蓁蓁?
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叔父在那短箭上淬的毒無藥可解, 何況她還身中長凝劇毒,怎麽可能還活着?!
“你與白蓁蓁……是什麽關系?”
池仙姬幾乎是顫抖着問出來的。
昏暗的光線中,她看見那少女笑了,笑起來頰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與當年那個少女, 一模一樣。
一股悚然流竄過全身, 若非外面日頭大好,池仙姬真會以為自己大白天見了鬼。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賢妃?”
那少女忽然開口, 嗓音清淩淩的,她斂起裙擺, 安靜地站了起來, 相比起那精致如同人偶的容貌,周身流動的氣韻更加令人心醉。
“見到本宮,為何不跪?”
她笑着看向池仙姬, 那笑容天真無比, 又甚是陌生。
池仙姬緩解了一下那股腿軟的感覺,掐緊身邊宮娥的手臂, 沖蓁蓁揚起笑容: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她福下身,不緊不慢地行了個禮。
蓁蓁轉身上了臺階,到那高高的鳳座上坐下, 撐腮看着女子。
“太行宮規, 妃嫔觐見皇後,可不是如此行禮的呀?”
少女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好奇。
她的衣袍素淨,可即便再素淨也是皇後才能穿的形制,上面繡着飛鳳與牡丹,每一根絲線皆是精致絕倫, 均是皇後才配尊享。
蓁蓁傾斜了身體,狀似随意擺弄着桌上的擺件,輕聲道,“皇帝哥哥曾經跟本宮說過,妻妾不可同日而語,民間的妾室,都是要跪行而來,給正妻敬茶的。”
“緣何在規矩森嚴的天家,便敷衍了事?賢妃姐姐,若本宮沒有記錯,你出身扶綏池家,最懂禮數的,想必不會與那市井出身的粗鄙之輩,一個樣子吧?”
少女聲音輕軟,聽着讓人好感倍生。
卻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臉面。
池仙姬扯了扯嘴角,她身邊的宮娥先忍不住了,“我們娘娘可是聖上親封的賢妃,你一個即将下臺的皇後,在這裏嚣張什麽?”
“啪”一個耳光,卻是狠狠地扇在了宮娥的臉上。
宮娥的半邊臉頰立刻紅腫起來。
就連少女都被吓了一跳,肩頭一縮,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們。
池仙姬道,“本宮與皇後娘娘說話,有你這個賤婢插話的份兒麽?”
宮娥立刻跪地,“娘娘饒命。”
池仙姬握着手中那卷聖旨,輕輕微笑起來,美得如同仙子一般。
池仙姬跨步走上臺階,靠近那嬌小的少女,仔細打量着她,和風細雨地說道。
“娘娘生得,很像嫔妾的一個故人,是以嫔妾一時受驚,方才言行無狀,沒來得及給娘娘行大禮。娘娘心胸開懷,定然不會與嫔妾計較。”
“若是皇後娘娘非要看嫔妾行禮,也是行得的。”
池仙姬微微一笑,旋即伏倒行禮,身子趴伏在她腳邊。
“嫔妾池氏,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愧是大家族教養出來的,她的禮儀挑不出半點錯處。
蓁蓁卻不在意。
少女纖細的指尖,從那玉石擺件的頭部,輕輕撫到尾部。
方才将目光落在那襲華美的宮裙上。
“故人?”
“是。娘娘生得,與嫔妾那位故人,簡直一模一樣。”皇後未曾出聲,妃嫔自然不能私自起身。
池仙姬喟嘆着,再度擡起眼眸,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少女。
少女與她視線接觸,沒一會兒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目光。
她手撐着腮,側着臉,不知在想什麽,臉蛋迎着淡薄的日光,愈發嫩白通透。
那頭随意披散的烏發,亦是順滑濃黑,如同上好的綢緞。
通身都是被人嬌養出來的精貴。
原來,她就是那有傾城妖孽之名的。
皇後魏氏。
池仙姬驀地抓緊了裙擺,面上仍舊是清淡的笑意。
兩年前的雛鳥,不足為道的蝼蟻,長成如今這副模樣,實在令人吃驚,
皇後啊……皇後。
一句話便能決定無數人的命運。
“賢妃。”
“賢妃在想什麽呢?”
少女居高臨下,好奇地俯視着她。
池仙姬回神,勾唇道,“嫔妾想起一些過去的事,”
她看着少女,似乎在揣度什麽。
不過少女的眼神始終單純,她竟然看不出什麽深淺。
此人,到底是不是白蓁蓁?
池仙姬一時又猶豫起來。
如果她是白蓁蓁,為何對自己一點反應都沒有?
除非……
“娘娘,可以先讓嫔妾起來了麽?”
“當然可以了!”蓁蓁彎彎眼睛,“本宮也沒讓賢妃姐姐一直跪着。”
姐姐。
池仙姬的笑容僵了一瞬,又變得柔和。
她起身,并沒有管跪得酸痛的膝蓋,而是捏緊了手裏的聖旨。
“嫔妾此次前來,是來為娘娘宣旨的。”
她眼神溫柔,聲音也十分溫柔,像是在哄什麽小孩子。
“什麽呀?”蓁蓁果然坐直了身子,她雙手捧着臉頰,眼眸亮晶晶的,“皇帝哥哥有什麽要吩咐本宮的嗎?他是不是知道錯怪元貞,要放元貞出去啦?”
少女明顯藏不住心事,喜形于色。
就算是白蓁蓁,也是廢了。
兩年不見,天真成這副模樣。
池仙姬眼底微不可察地劃過一絲輕蔑。
“皇後娘娘,”
池仙姬仍舊是那溫柔的語調,抖了抖手中之物,“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這是廢後的聖旨。”
她說起廢後二字,輕描淡寫。卻在觀察少女的反應。
果不其然,少女好像是被使用了定身術,呆呆地坐在那裏。
倏地,眼淚就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不,你騙我。”她鼻尖紅了,眼眶也是紅的,那張臉怎麽看怎麽可憐,“皇帝哥哥不會廢了我的。”
池仙姬唇角勾起弧度,與此相反的,她嘆了口氣,“嫔妾也對聖上勸說良多,可聖上鐵了心要廢了娘娘。皇後娘娘,誰讓你自作聰明,要為太後調理身體呢?”
“太後娘娘,就是因為喝了你的藥,才暴斃而亡的呀。”
她說着這些,又輕輕搖了搖頭。
“太後娘娘的死狀,不知皇後您有沒有親眼看見呢?”
她驀地逼近一步,掐住少女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從眼口鼻中,流出鮮血,怎麽擦都擦不幹淨。死後不久,她的屍身便開始爆脹,長出青褐色的屍斑,若非那些奴才入殓得及時,或許就會嘭的一聲,”
“炸得滿地都是。”
看着少女被吓得緊閉雙眼的神情,池仙姬掩唇而笑。
待宰的羊羔一般,真是有趣。
她現在可以确定,這是白蓁蓁。
畢竟那可以挽救虞氏性命的醫術,還有這張臉,她不會認錯,就是白蓁蓁。
雖然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變成了魏元貞,但說到底,與過去也沒有什麽兩樣嘛。
還是這麽天真愚蠢!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蓁蓁捂住耳朵,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
池仙姬卻是猛地上前,狠狠地把少女的手扯開,一字一句厲聲說道,“你應該好好地聽清楚!你那引以為傲的醫術,害死了太後娘娘!你算個什麽東西?你憑什麽以為自己,能救誰的性命?!”
少女瑟瑟發抖,她的嗓音卻驀地柔和下來,“你看你,害死了這麽多人,你是不是應該給她們償命?”
池仙姬半蹲下身,她纖細的手指觸上少女的臉頰,卻因那濕膩的觸感皺了皺眉,改而扯住少女的衣領。
她無比溫柔地說,“我的元貞妹妹,你說,太後娘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蓁蓁哽咽着。
“嫔妾相信你,”池仙姬的笑容十分親切,好像願意包容你的所有,“但是他們都不信。包括你的皇帝哥哥。”
“怎麽辦呢?”
蓁蓁情不自禁地跟着她重複了一遍。
池仙姬驟然壓低聲音,“太後娘娘在等你呢,她等你給她一個說法。”
“元貞妹妹,乖,去告訴太後,你沒有想害她的,讓太後去告訴你的皇帝哥哥,你沒有害人,好不好?”
說罷,池仙姬拍了拍手。
立刻有一名小太監端着托盤上前,裏面放置了一個純金的酒壺,還有酒盞。
“那是誰殺的?”
少女忽然問。
這句話的語氣過于冷淡鎮定,池仙姬差點以為少女的無助恐懼都是裝的。
她倏地看去,卻見少女垂着濃密的眼睫,正玩着自己腰上的系帶,卻将之弄成了糾纏不清的死結,可見少女的心情,如同這系帶一般紛亂無比。
池仙姬擡起纖纖玉手,親自斟滿了一杯酒,她小心翼翼地端起,好像裏面是什麽瓊漿玉液。
“來,元貞妹妹。只要喝了這個,你就可以見到太後娘娘了。”
她将那杯酒送到了少女的唇邊
眼眸帶笑,溫柔賢良得像是一朵白玉蘭。
“可是,我見到了母後,我要怎麽說呢?”
少女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也不伸手去接,認真地詢問。
池仙姬唇角弧度愈發明顯,她引誘道,“你只要說,你沒有害她,就好了。要是你不這麽說,她會來找你。不,她會化為厲鬼,去找你的皇帝哥哥。她會害死你的皇帝哥哥。”
“我不要!”少女面色發白。
池仙姬眼眸微眯,“來,娘娘,喝了它,不會有痛苦的。”
女子臉色憐惜,帶着一絲悲憫,好似在看着世間受苦的衆生,而她要幫助它們解脫。
酒盞的邊沿就要沾到唇瓣,卻被少女擡手打翻。
盯着傾灑在地上的酒液,剎那間池仙姬的眼神變得無比陰暗。
“你……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頭頂怯怯的聲音傳來。
“看來,你也不是真的蠢嘛。”
池仙姬将發絲撩到耳後,露出潔白的,戴着長長流蘇的耳垂。她站起身來,自上而下地看着鳳座上幾乎蜷縮成一團的少女。
“怎麽不聽話呢,娘娘。”
“嫔妾不想逼您的呀。”
少女不說話了。
“為什麽?”她的烏發披散在後背,聲音聽上去像是夾雜着哽咽。
“想要娘娘命的,可不是嫔妾。娘娘要恨,也該恨你的皇帝哥哥,”
池仙姬冷淡地說。
不知是出于何種心理,很想看到白蓁蓁絕望的模樣,那比看到她的死狀,還要令池仙姬感到舒心。
一直作為被保護被寵愛的存在。
她憑什麽?
池仙姬很喜歡,不,應該是尤其迷戀,摧毀這種人的防線。
一點一點地摧毀折磨,看着那個人絕望崩潰的模樣,真的很有趣。
“皇後娘娘,嫔妾覺得你像一個舊人。”
“那個人,”池仙姬輕笑着說,“因嫔妾而死。”
蓁蓁倏地擡眼。
“魏元貞,不,白蓁蓁。”
“你到底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池仙姬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她十分興奮,且對這種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覺欲罷不能。
特別白蓁蓁于她,有特殊意義。
她是白雨漸的軟肋,如果死在自己手上。
得知真相後的白雨漸,一定會無比痛苦,對她無比憎恨。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
想到白雨漸會用一種恨得發狂的眼神注視着自己。
池仙姬就興奮得渾身發抖。
那個人,永遠不會有這種極端的情緒,不論愛,還是恨。
就像一塊沒有溫度的冰。
被這樣的人深深地憎恨着,挑動這個人如此極端的情感,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蓁蓁觀察着她的神情,忽然感悟到了什麽,“你并不喜歡白雨漸。”
池仙姬怔了一下,臉色猛地一變,厲聲開口。
“你沒有失憶?”
都是裝的?
池仙姬心頭被惱恨籠罩,不禁上前一步,“你敢騙我?”
蓁蓁卻沒有被她的神情吓到,而是挑了挑唇,“若非如此,怎能知道你這個瘋子,都在想些什麽呢?”
少女将手擱在扶手兩邊,眉眼彎彎,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池仙姬臉色扭曲一二,慢慢又恢複了平靜。
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你兄長?你兄長心系于我,你不是知道麽?”
池仙姬目光閃動着甜蜜,“他為了我的病情勞心勞力,為了我不顧落水的你,為了我甘願交付性命,為了我要殺了你給我陪葬。”
“白蓁蓁,不管我喜不喜歡白雨漸,他都把一顆心捧到了我面前。”
“任我一眼不看便丢棄、扔到地上摔爛、還是拿去喂狗,他都無怨無悔。”
如同兩年前那般,她用那種冰冷、高傲、看着蝼蟻的眼神在睥睨着蓁蓁。
蓁蓁亦是淡淡回望。
從前不懂,如今的她卻輕而易舉能夠猜出對方的想法。
池仙姬說這番話的目的,絕不是想要炫耀白雨漸待她有多特別,而是想刺激自己,想看自己嫉恨瘋狂絕望無力的模樣。
可如今的她,又何曾需要那般?
“哦,是嗎?”
“那麽,為什麽你的任務還是失敗了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池仙姬定在了原地。
白蓁蓁怎麽知道……自己接近白雨漸是為了任務?
“不,”池仙姬驀地冷笑,“我沒有失敗。”
她仰着下巴,眉眼之間都是高傲,是重複亦是強調,“我沒有失敗。”
站在她的角度來說,她确實不算失敗。
只要是人,都有私心。
池仙姬的私心就是想要掌控他人的生死。
廣寧侯讓她接近白雨漸,套出連枝的秘密并且勸降于他,共謀大業——便是造反。
廣寧侯交給她的任務确實失敗了。
可池仙姬絕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提起那段往事,她甚至是得意的驕傲的,因為她成功操縱了別人的生死。
不論是用何種方式。
她将這件事視作至高無上的榮耀。
要說喜歡白雨漸?未必。
如果白雨漸不是姓明只是白家的一介郎中,她根本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在她的心中,只有雁南明氏的嫡長子,才配與她扶綏池家站在一起。
時至今日,蓁蓁方才理解了池仙姬的所作所為。
她理解,卻仍舊憎惡。
“聖旨在此,皇後娘娘,容不得你抗命不遵了。”
池仙姬不欲再多廢話。她将聖旨展開,放到她面前。
确是姚玉書的字跡無疑,尾部蓋着一枚鮮紅的玺印。
蓁蓁長久地看着,随即緩緩嘆出一口氣。
池仙姬也不催促,再次拿起杯盞,緩緩地斟滿一杯,雙手奉到蓁蓁面前。
“白蓁蓁,其實要說恨你,未必。”
池仙姬笑着,眼角隐隐泛紅。
她低聲說,“我确實厭惡你,是因為你很像很久以前的我,那個被雙親放棄,淪落教坊司之前的我,天真得可憐,愚蠢得可笑。卻是我永遠變不回去了的池袅。以為會有人保護自己,以為會得到無上的寵愛。都是假的,騙人的。”
“沒有人會永遠保護你,站在你身邊。”
“能夠倚靠的,唯有自己。”
“我必須坐上這個位置,所以抱歉,你只能去死了。”
“如果,你不是俪韋的女兒,不是白雨漸的妹妹,”池仙姬抿了抿唇,“如果,我不曾遭遇那些事。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還是算了。”
蓁蓁安靜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我們永遠不會成為朋友。”
道不同,不相為謀。
池仙姬輕扯嘴角。
也罷,她也不需要什麽朋友。
這種虛僞的話,她聽了也惡心。
“太後呢。”
蓁蓁忽然問,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她與你無冤無仇。念着與你母親的舊日情誼,甚至還将你從浣衣局中救出,免你受勞役之苦。”
池仙姬一僵。
她的眼底飛快閃過一絲愧疚。
只是那愧疚太輕了,輕得好像一片羽毛,在心上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池仙姬毫無感情地說,“一枚棋子罷了。”
蓁蓁沉默。棋盤上的棋子,誰說終有一日,不會成為操棋的手。
但那些不是棋子,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虞氏先是姚玉書的母親,才是太行的太後。她一直記得這一點。
或許,這就是池仙姬與她不能成為朋友的真正原因。
蓁蓁眼眸微閃,一言不發,将那杯酒接了過去。
她低頭看着,不解這樣可怕的鸩毒,為何會如此清澄透澈。
池仙姬也不催促,殿內一時安靜。
蓁蓁将酒杯湊到了唇邊。
手腕卻是一陣刺痛,一陣酸軟無力,她驀地灑了那盞酒,手心也垂落下來。
铿,什麽東西掉落在地。
細細一線,滾了一滾……在日光下反射着銀光。
竟是一枚銀針?
蓁蓁極為驚訝。
一股清冽的松香味撲面而來,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被人擁在了懷裏,感受到那人微微的戰栗,似乎冷到了極點。
她費力睜眼,卻只看到來人冷白的頸,上面一條細細紅線形成強烈反差。
本該遠在邊境之人,竟是出現在了面前。
蓁蓁眨了眨眼,推他,卻是推不動。
男子将她松開了一些,緊緊盯着她看,臉色蒼白得可怕。
身着極少見的玄黑之色,墨發淩亂披散在肩,整個人滿是從戰場染上的肅殺冷峻。
“丞相大人?你怎麽回來了。”
“白雨漸?”池仙姬驚悸不已,微微後退一步,“此是內廷,你身為外臣竟敢擅闖!真是膽大包天!”
白雨漸的眼中,卻只剩下那少女一人。
此刻不管什麽皇後什麽丞相,貴賤尊卑,統統抛之腦後。
他的目光,緩緩從那酒壺,落到那紙聖旨上,驟然鎖緊。
他抓起那聖旨,眼睛一眨不眨逐字逐句地看完,骨節攥得隐隐青白。
他驀地将那聖旨扔在地上,嗓音嘶啞得可怕,“為什麽?”
他在問誰。
少女靜默了好一會兒,她說,“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
“皇帝騙了你!也騙了我。他騙了我們所有人。”
白雨漸緩緩地跪在了地上,烏發淩亂散落滿肩,她這才看到他穿着甲胄,似乎是剛剛從外趕來,滿身風塵仆仆。
一雙桃花眸裏滿是灰黯。折射不出半點光彩。
在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他擡起眼,看着她的眼睛,很努力地揚起嘴角,“蓁蓁,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他的神情,蓁蓁毫不懷疑只要她回答一句好,他就會立刻帶她殺出宮去。
可是,她沒有說話。
男子如松柏般挺拔的脊背終于一點一點,彎了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清醒的狀态下落淚。
他恐怕都感覺不到自己在哭,仍舊是冰冷淡漠的神情,只那淚水濡濕了滿面,将面色浸得愈發霜白。
原來人在崩潰的時候,真的會無法控制淚水。
他落着淚,骨節分明的手,忽然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握得那樣緊,把她握得有些發疼。
他啞聲說,“跟我走。”
“去哪裏?”
“丞相府。”
“可本宮是皇後。”
“皇後又如何?”
皇後又如何?
“丞相,你知不知道你說這話是要誅滅九族?!”池仙姬震驚無比。
他竟然動了反心?!
連廣寧侯以巨利相誘,都無法撼動的人,竟然在這一刻,動了造反之心。
蓁蓁不可思議地低頭看着他,白雨漸喉頭滾動,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說,“可我不能。”
像是過了幾百幾千年那樣久。
“不能。”
他竟然低低笑了出來,那笑容卻讓人感受不到半點快意。
他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打濕了頰側的烏發,緊緊地貼在冷白的肌膚上。
他确實不能。
雁南明氏不能再歷一場滅門之禍。
他不能賭也不敢賭。
“我該怎麽是好,”
男子像一個迷失的孩童,漆黑的眼眸中蓄滿了淚,他仰頭看着她,喃喃地說,“蓁蓁,我該怎麽救你?”
蓁蓁默不作聲,白雨漸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他的雙手都在忍不住顫抖起來,手背上青筋分明。
她是如此深愛姚玉書,讓她死也毫不猶豫。
可是,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男子清寒的嗓音倏地響起。
“如果一定要用一條性命。”
“來證明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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