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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姑爺在就好了◎

知道顏家老爺傷了,作為小輩自然是要探望一番的。天剛擦亮,謝蘭芝就起來收拾了。李姝也起床打着哈欠洗漱。

外頭,謝硯正在劈柴,将劈好的柴整齊的擺放在一旁,擦汗的時候聽見隔壁的房門開了,有人從裏面出來。

謝硯擡頭,見是寧澤。

幾日不見,寧澤憔悴不少,往日溫潤的書生現在有點頹靡的意思。謝硯很快收回視線,這和他沒關系。

“謝夫子。”

寧澤主動走了過來,隔着矮牆和謝硯搭話。他瞅了一眼顏如月的房間,見窗子沒開着,想來昨晚沒回來。

秋日的早晨,已經有些微涼了,寧澤忽覺得身上汗毛豎起,一轉頭,就見謝硯神色不明的盯着他,眼神冰冷。

寧澤想起來謝硯身強體壯,同為考生,他出來的時候已經虛弱的走不動路了,但是謝硯能自己走,甚至能去路邊擺攤。

再有,謝家的粗活都是謝硯做,若不是知道他是書生,定然會已經對方是個樣貌昳麗的鄉下漢子。

“謝夫子,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寧澤有些怵謝硯,但是想到這是在争取月兒和自己的幸福,他就沒那麽怕了。

見謝硯沒有搭話的意思,寧澤湊的更近一些,輕聲道:“你和月兒成婚的時間不短了,想來你也知道,月兒嫁給你完全是因為想氣我。”

這些日子寧澤在家酗酒,寧母都看不過去說了他好幾次,寧澤在被罵了多次後幡然醒悟。他不該這麽消沉的,悔婚一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應該主動去彌補錯誤。

不過他見顏如月一直沒在謝家露面,問了一嘴才知道和謝硯一同出城去了。本以為昨晚她會回來,沒想到只有謝硯自己,顏如月定然是回顏府了。

為什麽回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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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她受夠了在謝家的日子,也不是真心喜歡謝硯。

這一切給了寧澤勇氣,即便此刻面對手拿斧頭的謝硯,寧澤也多了幾分底氣。

“她雖聰慧,可于男女之事上到底不通,她只是在氣惱我成婚那日沒去接她罷了,這麽多年的喜歡,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寧澤嘴巴一張一合還在說着什麽,不過謝硯沒聽進去。他想起來那日她眼眸閃爍,問他是不是叫寧澤。

她喝醉酒抱着他,卻喊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

手指收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謝硯面色陰沉的似能滴出水來。長眸裏似壓抑着墨色,看的寧澤頭皮發麻,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想想這些日子,她是不是對你相敬如賓?你們是上了婚書,可是那做不得數,早晚都是要分開,不如早些結束。”

寧澤覺得顏如月喜歡他那麽多年,不可能突然就喜歡謝硯了,而且姑娘家鬧鬧脾氣,現在也該鬧夠了才是。

不知道顏如月什麽時候會提和離的事情,亦或者她一個姑娘家不好意思提,那麽,就由他來吧。

寧澤定了定神,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若是謝夫子想要什麽賠償的話,盡管提。”

其實按理說該是女子吃虧才是,但是大顯民風開放,即便是和離過的女子也可再成婚。而且寧澤知道,他們夜裏都是分開睡的,什麽都沒發生。

謝硯作為自己的“替身”,給他些補償也是正常的。

說完,寧澤看着謝硯,見他一動不動宛若石像。

這是,接受不了?

寧澤想,不怪顏如月一直不提,想來她也不好意思吧,或者怕傷害謝硯。

寧澤剛要說話,就聽謝硯張口,聲音冰冷:“你,是什麽身份?”

他眼簾擡起,露出如墨的長眸。

一字一句的道:“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莫要再說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若是再被我聽見,”沉重的斧頭被他輕輕掂起來,他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涼薄的笑。

“那別怪我不客氣。”

寧澤大驚,連着退了幾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謝硯的溫潤都是裝出來的!他在顏如月面前是翩翩公子,在自己面前就是粗鄙莽夫!

“你,”寧澤胸膛劇烈起伏,卻不敢說什麽,李婉兒生怕他出事,沖了出來将人拉走,寧澤只來得及說一句:

“不可理喻!”

随着寧澤進屋裏,寧家的房門關上。謝家的院裏也安靜下來,靜到謝硯脫手,斧頭落地發出“砰”的一聲。

屋裏,謝蘭芝将窗子小心的合上。旁邊李姝無聲的張嘴,謝蘭芝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就讓她大哥自己靜靜吧,誰說什麽都沒用。

謝蘭芝雖然年紀不大,但明年也要及笄了,對于情感之事略懂一二。她能看出來自家大哥是喜歡顏小姐的,若是不喜歡,他會答應這荒唐的婚事?若是不喜歡,他會在寧澤說那種話的時候氣憤?

歸根結底,謝硯喜歡顏如月。

不過這等情愫被他埋在心裏,就像是在陰暗的角落裏生長的嫩芽,只能倔強的緩慢的,獨自成長。

謝蘭芝也知道謝硯在猶豫什麽。

顏府家産頗豐,而自家一貧如洗。

謝硯将自己最好的拿出來給顏如月,而在顏如月那裏也就是稀松平常罷了。而且,寧澤說的話不無道理。

當時他們二人成親的時候,顏如月就清醒的告訴謝硯,度過此關後,橋歸橋,路歸路。說明顏如月已經想了後路,是想要離開謝家,和謝硯分開的。

謝硯從沒有主動糾纏的意思,應當是怕在顏如月那裏落了下乘吧。他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內斂輕柔的去讓顏如月過的高興。

謝蘭芝甚至想,她大哥會不會沒有想那麽多,會不會就是想讓顏如月高興。

哪怕顏如月說,要離開謝家離開他,只要她高興,他就願意?

這個念頭一直盤旋在謝蘭芝的腦子裏,直到去了顏府,她心不在焉的模樣被顏如月發現。

“蘭芝,”顏如月過來握住她的手,見溫度如常這才放心,“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謝蘭芝身子骨弱,比常人更愛生病,且病勢來的更快更洶湧,顏如月是知道的。她還清晰的記得那日下雨,謝硯去莊子裏為謝蘭芝求龍骨。

謝硯十分在意這個妹妹,顏如月當然也是在意的。

謝蘭芝不好意思的笑笑,沒說自己走神,岔開話題道:“顏伯父好好養着,很快就能恢複如常的。”

剛從顏德春那裏出來,謝蘭芝作為晚輩盡了心意,顏德春便讓顏如月帶着謝蘭芝在府裏逛逛,将謝硯留下在身邊敘話。

顏德春對謝硯很是滿意,這些顏如月都看在眼裏,不過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暫時不想那麽多。

“蘭芝,讓桃紅陪着你可好?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謝蘭芝知道顏如月手裏鋪子不少,以為她是要忙活生意,趕忙道:“嫂子自去忙,不用管我,若是有需要我做的,盡管說。”

顏如月笑笑,轉頭吩咐桃紅道:“去帶蘭芝小姐去我房裏,将話本子茶水糕點都擺上。蘭芝,你在這裏呆着便好,等你哥哥出來再同他一起回家。”

謝蘭芝乖順的點頭。

顏如月收拾一番便帶着柳枝走了。

正好謝硯在,還能轉移顏德春的注意力。

她今日本想早早就去的,但是想到謝蘭芝乖巧懂事,得到消息肯定要來探望,她這才耽誤了一會。

不過此時也不算晚,一來一回,等到晌午的時候便能趕回來。

馬車裏,顏如月閉了閉眼睛,旁邊柳枝輕輕給她打扇子,一聲不吭。

鄉間的路有些不好走,路上難免颠簸了些。顏如月被硌得慌,柳枝見狀将軟墊又放了一層顏如月才好受許多。

到了地方,柳枝先下車,再扶着顏如月下車。

當年顏家就是在小村莊裏出來的,顏德春是獵戶,一身本事加上膽子大,經歷了很多事情才在鎮上立住腳,也将生意越做越大。

顏德春心腸好,自己富裕後也沒忘了族人,時常會給族裏人送東西,對于族裏念不起書的人,他也會竭盡所能的幫助。這不,村裏的私塾便是顏德春一手操辦起來的,所有的東西都是顏德春出,孩子們上學不花錢。

所以顏如月下車的時候,便有幾個認識她的孩子們圍了過來,叽叽喳喳的喊姐姐。

“姐姐,你怎麽來了啊?”有個圓臉的小男孩問道。

顏如月笑笑,雖然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不過小不點就是招人喜歡,她捏了捏對方的小圓臉,問道:

“姐姐回來看看,對了,前幾日我爹回來的時候,你在嗎?”

柳枝看了顏如月一眼,知道她是想先問清楚再上門。柳枝跟在顏如月身邊久了,也頭腦聰明。她掏出一兜子糖果,給小孩子們分發起來。

有糖吃,更多的小孩圍了過來,舉着手積極回答問題,生怕比別人嘴快搶了風頭。

“姐姐,我知道,我知道!”有個瘦弱的站在後面的小孩跳起來舉手,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

顏如月看着瘦弱男孩,不知道為什麽,忽地想到了謝硯。她招招手,讓那孩子過來,又給他塞了一把糖,問道:

“好孩子,将你知道的,都告訴姐姐。”

顏如月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溫婉明豔,村裏可沒有這樣的美人,因此都着急在漂亮姐姐面前邀功,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顏如月被他們吵的頭都暈了,指了幾個方才一直在說話的,讓柳枝帶着其他人去旁邊玩。

人少後沒那麽吵了,顏如月彎下腰,看着瘦弱的男孩。男孩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子,這才緩緩的說道:

“那日我和鐵柱一起往躲貓貓,”說着他下巴擡了擡,顏如月順着看過去,就見是個長臉小孩,小孩對着她笑,想來就是那個叫鐵柱的孩子。

“我跑了很遠,躲進族裏堂屋,本來想着這裏平日沒人敢來,鐵柱應當也想不到我在這。可是屋裏太靜了,靜的我過一會就睡着了。”

小孩子條理清晰,顏如月沒着急,讓他慢慢說。

“睡了不知道多久,我醒來的時候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我以為是鐵柱他們來了,就藏在桌子底下,用桌布将自己擋住。不過後來發現,不是鐵柱,是族長和爺爺們。”

“我看見顏二伯也來了,他們開始說着什麽,後來越說越急,直接摔杯子了。我有點害怕,悄悄的透過桌布縫隙看過去,就見有個年輕的哥哥推了顏二伯一把,顏二伯當時就哎呦一聲倒下了。”

顏二伯就是顏德春,小孩雖然沒說明白他們當日在談論什麽,但是至少知道顏德春是被一個哥哥推倒的。

顏如月放柔了聲音,怕孩子們緊張。她道:“你還記得這位哥哥是誰嗎?或者他長什麽樣子?”

瘦弱小孩眼睛眨了眨,似是在認真的思考。

于此同時,顏如月也在思考。小孩不認識那人,說明不是常來的。但是能跟着到堂屋裏,定然也是親戚。

小孩叫那人哥哥,說明年歲不大。顏如月在腦子裏有了幾個人選,但還不确定。

“姐姐,我不認識,但是我看見他下巴上有個黑痦子。”

當時亂糟糟的,好幾個人都倒下了,小孩有點害怕,他将桌布放下,在最後要隔絕他的視線前,他看見那個哥哥的臉,倒是俊秀,只是戾氣很重,而且下巴上有個大黑痦子,十分顯眼。

他說完,顏如月的面容就冷了下去。

她知道是誰了。

“乖,你能想起來,當時他們在談論什麽嗎?沒關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你已經給姐姐很大的幫助了。”

被顏如月一誇贊,小孩臉都紅了,趕忙閉眼睛思考,過了會還真讓他想起點什麽。

“我記得他們好像說什麽,‘孩子’‘繼承’。”

顏如月嘴邊的笑容淡了些,她就知道是這麽回事。

伸手拍了拍小孩,給幾個小孩一兜子糖,讓他們給其他人一起分。

孩子們得了糖都歡呼着跑開了,柳枝走了過來,擔心的問道:“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顏如月深深吸了口氣,道:“和顏青雲有關。”

“大少爺?”

顏老大家有四個孩子,前面兩個男子早都成家立業了,是顏老大和過世的前妻生的。其中大的那個叫顏青雲,老二叫顏青山。

顏家人長的都不錯,顏家兄弟自然也像模像樣。不過,顏青雲下巴上有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痦子,瞧着便添了市儈氣息。

實際上,顏青雲也是做小生意的,為人精明,娶了個媳婦十分能幹,日子比在本家的時候還要好。

聯想到小孩子說的幾個詞,顏如月很快就想明白了。王氏不出來蹦跶,顏家兩個小的竟然坐不住了,想要将手伸進二房。

顏如月眼神越發的冷了,她道:“不必叫他們少爺,他們算哪門子的少爺。”

顏府的仆從會稱呼顏老大為大老爺,也尊稱他的孩子為少爺小姐。柳枝便也随着叫,既然自家小姐不喜歡,她自然不這麽說了,不過一時找不到代稱,嘀咕了一句:

“小姐,這事和那位有關,我們該怎麽辦啊?”

柳枝在顏家的時間長,知道顏如月很少回村裏。一是因着路遠顏如月嬌貴不愛動,二則是村子裏重男輕女,都覺得顏如月一個姑娘家繼承家産,不是回事。

上次回來還是婚前三個月的時候,顏如月回來給母親上香,被族裏的長輩們按着數落一通,無非是覺得顏德春還年輕,讓他早早續弦,還能再生幾個孩子。

族裏人覺得顏德春不添人,是因為顏如月的原因,殊不知,是顏德春深愛着亡妻,不想再娶。

長輩們說話,顏如月再不喜也只能聽着,不高興的時候說兩句讓對方啞火,卻也不好做的太過明顯,怕父親難做。

柳枝有些擔憂,就她們主仆二人來,能行嗎?

如果姑爺在就好了,謝硯是讀書人腦子轉動的快,而且身強力壯能保護自家小姐。

柳枝從沒有此刻盼望見到謝硯,盼望的甚至出現了幻覺,覺得由遠及近的那匹馬上坐着謝硯。

柳枝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而後欣喜的拉顏如月,“小姐小姐,您看啊,是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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