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叫聲夫君。”◎

謝硯不在的這幾天,李乘風帶着學生們出去游學,然後又讓孩子們休息幾天,後日才會重新上課。

知道謝硯回來了,李乘風和李姝一起來了。

“謝兄,你身子可好了?”

李乘風說的是謝硯肩膀上的傷勢,謝硯點頭,淡聲道:“無事。”

李姝去找府裏的女眷,所以只有他們兄弟二人在廳堂敘話。李乘風喝了一口茶水,皺了皺眉頭。

“這茶水?”

謝硯掀了掀眼簾,“怎麽了?”

李乘風:“好像有點甜滋滋的,放了花蜜?”

顏如月不喜歡茶水微澀的味道,所以每次喝之前都會放各種花蜜,最愛的是桂花蜜。所以謝硯也随着她,漸漸的養成了習慣。

“不好喝嗎?”謝硯淺啜了一口,淡淡的甜意漫進心裏。

李乘風皺眉道:“好喝是好喝,不過你向來不喜甜啊。”

和謝硯認識的久了,自然也知道他的一些口味。每次去茶樓喝茶的時候,謝硯從來不碰甜口的糕點。就算吃,他也只挑着鹹味的糕點。

李乘風還問過他,為何不吃棗糕。謝硯當時眼睛掃都沒掃糕點,聲音冷淡的說了句:“膩。”

可是現在,他連着喝了三口帶着甜的茶水!

謝硯放下茶盞,瞟了一眼旁邊的李乘風,道:“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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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風啧啧兩聲:“感覺你好像變了。”

謝硯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長衫,他相貌出衆,氣質也矜貴,即便靠在椅子上,胳膊随意的搭在一旁,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像是權貴人家。

他嗤了一聲,道:“哪變了?”

得了,說話和之前沒什麽兩樣。李乘風放心了,他還是那個謝硯。

“沒什麽,對了,你明年開春便要進京趕考了,私塾裏的事情不放一放嗎?”

會試更加難,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考試,李乘風覺得,像謝硯這等才學的人,也得好好準備一番才是。

聽見“京城”二字,謝硯的臉幾不可見的變了變,很快又恢複如常,淡淡的嗯了一聲。

“等年底再說,現在一時也找不到合适的,得對孩子們負責,”謝硯回答道。

李乘風知道他是負責的人,便也不勸了。“可惜了,我不能同你一起進京趕考了。”

李乘風落榜了,只能再等三年準備鄉試。

謝硯看了他一眼,李乘風此人素來笑呵呵的,像是什麽事情都不挂在心上似的。不過此刻,他面容帶了點難過,應當是為了落榜的事情。

謝硯伸出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勸解道:“你還年輕,且學識也不錯,慢慢準備,來的及。”

可能他的話起了作用,李乘風露出一個笑容,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兄弟倆敘話,後院的姐妹們也在閑聊。

李姝很喜歡顏如月,看她的時候眼睛都是冒着光的。顏如月感受到她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

李姝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将心裏話說了出來:“嫂子,若是你有妹妹就好了,可以嫁給我哥。”

李姝想,顏如月的妹妹定然和她差不多的,那李家就有個像顏如月一樣的嫂子了,她肯定高興死了。

顏如月噗嗤笑了一聲,眼睛看向謝蘭芝。李姝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見謝蘭芝臉色通紅,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蘭芝,也算是顏如月的妹妹啊,她方才一番話,豈不是讓蘭芝誤會?

“蘭芝,你別多想,我沒那個意思。”

謝蘭芝垂着腦袋,像是小兔子似的,臉頰紅了一片。她眼睛眨了眨,點頭道:“我知道的。”

謝蘭芝和李姝關系好,幾句話就又恢複如常了。顏如月靜靜的呆着,聽李姝不停的說話,感覺屋裏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叽叽……”

李姝停住嘴,眼睛在屋裏看來看去,“怎麽有鳥叫?”

謝蘭芝來了精神,站起來走到窗子邊,指着一個精致的鳥籠子,道:“在這裏。”

李姝當即也走了過去,好奇的看着鳥兒,聽鳥兒鳴叫。

“它長的可真好看,叫的也好聽。”

似是為了應李姝的話,小鳥兒當即又叽叽的叫了幾聲,惹的小姑娘捂嘴笑了起來。

謝蘭芝解釋道:“這是我嫂子送給我哥的,好看吧。”

李姝點頭:“嫂子真好啊,對了,它有名字嗎?”

“沒有。”

李姝哦了一聲,接着逗鳥去了。

有的,它有名字。

坐在桌子旁的顏如月在心裏說道,它叫阿黃。

這是昨晚謝硯告訴她的,說給鳥兒起了阿黃這個名字。不過顏如月不打算将這件事告訴別人,她想這是她和謝硯之間的小秘密。

想到這裏,顏如月心口發燙,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了笑意。

從外頭進來的桃紅将茶壺放在桌子上,附耳在顏如月的耳邊說了什麽。顏如月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謝蘭芝有所察覺,看了過來。

“蘭芝,姝兒,你們嘗嘗,這是莊子裏剛送來的桃子,正是多汁的時候。”

顏如月起身,笑着道:“我去淨室,一會就回來。”

倆個小姑娘沒察覺出不對,轉頭繼續逗鳥去了。

出了房門,顏如月面上的笑容褪去,“人現在在哪裏?”

方才桃紅說,謝家來人了。

之前顏德春就說過,那些謝家的親戚找上門來了。顏如月當然知道他們是想做什麽,無非是看謝硯當上了舉人,想來套近乎罷了。

對付這種人,顏如月向來沒什麽好臉色,不過到底是謝硯的親戚,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她想的是,謝硯這人性子平淡,沉默寡言,怕是得吃虧。

前廳裏,确實坐着幾個從村裏來的謝家遠親。

其中一個瞧着和顏德春歲數差不多,不過不像顏德春那般慈祥,此人瞧着就精明,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亂轉,盯着屋裏的擺件看。

上次來顏府,壓根就沒呆多久,畢竟謝硯不在,而且那個顏老爺為人圓滑,他們壓根沒讨到什麽便宜。

這回好了,謝硯回來了。

謝硯和謝蘭芝兩兄妹,是他看着長大的,沒想到謝硯竟然有這麽大的出息,不光娶到了媳婦,還考中了舉人!

上次謝硯成親後,他們得了消息也來了,本想去謝家看看新娘子,卻被謝硯攔下。後來吃飯的時候更是被謝硯灌醉了,沒去上。

這次怎麽也能見一見了吧?

畢竟他們是長輩,那個顏小姐也得客客氣氣的,說不定還要給他們點好東西巴結巴結。

“六伯,喝茶。”謝硯開口,打斷了謝老六的思路。

“哎,好,好。”

謝老六上回來顏府,顏德春就給上了好茶招待着。謝老六沒喝過那麽好喝的茶水,入口絲滑不苦澀。

這回他面上帶了期待,心想一定要多喝點茶水才行。

謝老六端着茶盞直接灌了一口,然後面色難看的咽了下去。

“謝硯,”謝老六不滿的開口道:“這是什麽破茶葉!”

他不滿的将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響。

顏如月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這麽一句,她頓住腳步沒動。

屋裏,謝硯面上沒什麽表情,謝老六知道謝硯從小就這樣,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他皺眉道:

“難道顏家就是這樣待客的?”

謝硯擡起眸子,随意的看了他一眼,謝老六莫名的覺得有點涼意。剛要說什麽,就聽謝硯道:

“六伯,您此次來可是有事?”

謝老六見謝硯不給他面子,有些惱怒,不過想到謝硯現在是舉人老爺,有點架子也是應該的。所以他沒多想,道:

“這不是知道你中舉了,來恭喜你嘛!你家裏也沒個長輩,怕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特意來告訴你。”

謝老六的想法是,謝硯中舉了那就得擺宴,到時候他們都來,擺擺長輩的威風。越想,謝老六面上的笑容越大。

對面的謝硯神色還是那般淡淡的,聲音清冽似帶着涼意。

“不知六伯要告訴我何事?”

謝老六來了精神,也忘了他方才喝了一嘴碎茶葉。他直起腰板,道:

“你得擺宴,告訴衆人你中了舉人,還得收禮。謝硯啊,六伯告訴你,雖然你中了舉人,但別忘了本,別忘了你是謝家人。”

謝老六覺得自己這番話是在敲打謝硯,免得他一直冷冰冰的,像是對他們不尊重。卻不想話音落下,謝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眼裏沒有溫度。

謝老六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就像是在山裏打獵時,被野獸盯上的那種感覺。

涼意順着脊骨往上爬,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屋裏的人以謝老六馬首是瞻,見他不說話,都不敢吱聲。

一時,寂靜無聲。

半響之後,謝硯才輕笑了一聲,重複道:“我不會忘本,我是謝家人。”

謝老六聽他這麽說,松了一口氣,只覺得手心裏都是汗。

他方才吓了一跳,以為謝硯要不滿他們。畢竟當年謝家大人走了後,兩個小的艱難度日,他們也沒怎麽幫助。

“那就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擺宴?我叫人過來給你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是占便宜。謝老六沒少給紅白喜事幫忙,他專門挑廚房的活計,比如燒火,實際上碰見有什麽好的食材,直接偷偷順走。

謝老六想,顏府家大業大,東西也定然都是好的,他能占到大便宜。

謝老六眼裏的貪婪自然逃不過謝硯的眼睛,他長眸沒有溫度,淡淡的道:“待我家重新建起來,自然會擺宴。”

謝老六震驚,其他人也沒緩過來。

什麽意思?謝硯家裏不是着火燒毀了嗎?要是重新蓋得蓋到什麽時候?

謝老六皺眉,作勢就要拿出長輩的架勢來訓斥謝硯。“我說謝硯啊……”

話沒說完,就聽見門口有腳步聲,謝老六轉頭,就見走進來一個粉面桃腮的姑娘,笑盈盈的看着衆人。

“各位長輩好,我是顏如月,謝硯的娘子。”

顏如月進來之後就介紹自己,落落大方的模樣惹的衆位長輩點頭,心想謝硯可真是命好啊。誰不知道是因為寧澤跑了,這才将此婚事落到他頭上的?

謝老六更是羨慕極了,他家裏也有個年歲相當的兒子,至今還未娶妻。他這麽大歲數累死累活的掙錢,就是為了給兒子娶媳婦。

哪像謝硯啊,白白得了這麽好的媳婦,而且還能住在顏府這麽大的院子裏。

謝老六當即酸溜溜的說了一句:“謝硯啊,可得好好對你媳婦啊,畢竟是上門女婿,得多孝順顏老爺才是。”

謝硯沒什麽表情,倒是顏如月,笑容都凝住了。

她很讨厭別人這樣說謝硯,方才站在門外聽了一會,顏如月知道謝硯對他們的态度,所以說話也沒那麽多顧忌。

“這位長輩,您這樣說不對,謝硯可不是上門女婿,他都是解元了,哦,長輩,您知道解元嗎?就是第一!就算在京城裏,也沒有哪個人會讓解元來入贅吧?”

“再說了,是因為謝家被燒毀,這才住在我娘家的,難不成要讓我們一家子住在地上?沒有這個道理吧。”

顏如月唇角帶笑的說了一通,讓衆人有些不好意思,謝老六更是有些讪讪的。

“是,是。”謝老六低垂着腦袋道。

自從顏如月進來,謝硯就開始變了心情。他薄唇幾不可見的勾了勾,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直到衆位長輩離開,他還是看着顏如月。

顏如月幾步走了過來,垂眸低聲道:“抱歉,一時沒忍住,讓你難辦了。”

說着,顏如月握住他的手。

她方才見有人說謝硯,比說她自己都難受,所以才出口護夫君的。但是現在想想,确實不太好。

謝硯低頭,只能看見她的發頂。他伸手将她鬓邊的碎發攏了攏,輕聲道:

“沒關系,你做的很好,娘子。”

咚咚——-

他聲音壓的低,莫名的發沉,讓顏如月心跳快了幾分。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但是經過他舌尖過了一遍,就莫名的讓她覺得舒坦。

顏如月知道他沒怪她,她松了口氣,然後捏捏他的掌心。

“再叫一遍……”

謝硯失笑,低頭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子。”

低沉的聲音,激起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覺,她臉更紅了一些,不過還是點頭嗯了一聲應下。

謝硯看着她紅果子似的臉頰,親了親她的耳垂,齒尖磨過她的那顆小痣,誘惑似的說道:

“叫聲夫君。”

這下顏如月臉紅的似滴血——-

“別鬧,還有人在呢。”顏如月推他。

“沒人,”他道。

方才見只剩下他們夫妻後,柳枝懂事的帶着桃紅走了,還貼心的将門關上。

桃紅不解,好奇的問道:“也沒那麽冷吧,為什麽關門?”

“桃紅啊,”柳枝拍了拍她的腦門,“晚上再多吃一碗飯。”

孩子得多補補。

顏如月到底沒叫出口,實在是覺得有些羞.恥。

誰成想,到底沒躲過這一茬,晚上的時候叫的嗓子都有點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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