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

謝蘭芝來,自然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讓她在顏府用了晚飯。

顏德春拿謝蘭芝當自家晚輩,因此高興的讓九叔打開一壇子果酒。

“這酒不醉人,你們倆可以少喝一些。”

謝蘭芝也高興,便用了幾杯。誰成想她許久不喝酒,竟然醉了。

顏如月見她走路虛浮,怕是回不去家,便叫柳枝和桃紅走一趟,将人送回去。

謝蘭芝抱着顏如月的胳膊不肯撒手,顏如月無奈的吩咐柳枝:“你跑一趟謝家,告訴一聲,就說蘭芝晚上在這裏休息。”

說完又覺得不妥,“罷了,還是送她回去吧,備馬車。”

自然不是她親自送,她怕見到謝硯。

卻不想,馬車剛備好,仆從便來禀告,說是有個自稱蘭芝小姐的哥哥來了,接蘭芝小姐回家。

府裏守門和灑掃的仆從都是到了京城後,唐熠幫忙安排的,所以不認識謝硯。

聞言屋裏忽地寂靜了一瞬,紛紛看向顏如月。

顏如月面色如常,扶着謝蘭芝的手卻是顫的。

直到顏德春吩咐将人請進來,顏如月才咬着牙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麽多。

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近,顏如月甚至能想像出來他走路的模樣,但是她不敢擡頭看,或者說是沒有勇氣擡頭看他。

顏德春和謝硯說了幾句話,謝硯道:“打擾伯父了,我這就接她走。”

原本謝硯是叫顏德春爹的,但是現在只能叫伯父。顏德春深深的嘆氣一聲,拍了謝硯的肩膀,像是普通的長輩囑咐小輩那般,道:

“要多注意身體,脖子上的傷記得塗藥。”

原本低頭的顏如月聞言眉頭蹙了蹙,他受傷了?

顏如月沒忍住,偷偷的擡起眼簾看人,卻不想正好謝硯走過來接謝蘭芝。

二人四目相對。

顏如月只覺得有那麽一瞬間,她似要溺在他的長眸裏面,無法呼吸。

謝硯面上沒什麽表情,垂下眼簾淡聲說了一句:“我扶着她吧。”

顏如月哦了一聲,慢慢的松開手。倆人的指尖短暫的觸碰了一下,他的體溫熱的吓人,身上清冽的香氣中混雜着淡淡的血腥氣。

顏如月擡頭,也順勢看清他的頸子上的傷口。

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刮的,瞧着血糊糊的吓人。

顏如月想問他,要不要将傷口處理一下再走,但是想到他們現在沒什麽關系,便沒問出口。客人離開,主人自然是要相送的。

謝硯人高力氣大,輕松的扶着謝蘭芝。只不過醉酒的謝蘭芝有些不安分,腦袋動來動去,頭上的簪子尖端刮到謝硯的脖子,惹的他輕嘶了一聲。

顏如月咬着唇,不停的偷看他,最後還是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要不,你将傷口處理一番再走?我的意思是,府裏正好有上好的金瘡藥,塗上很快就好了,你扶着蘭芝回去也方便一些。”

謝硯沒說話,就在顏如月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腳步緩了下來,淡淡的回了句:

“好。”

謝蘭芝被桃紅和柳枝扶到馬車裏先照看着,顏如月則是帶着謝硯去處理傷口。

不好将他往自己房間帶,便叫他坐在會客廳裏等,她去取東西過來,然後将藥粉和棉布放在他手邊。

顏如月怕他看不見,還貼心的準備了小鏡子。

謝硯沒說話,沉默的像是木頭。

他默不作聲的舉起鏡子,用棉布将傷口上的血漬清理一番,好看的劍眉微微蹙着,似是因着看不清而手重弄疼了自己。

顏如月有些看不下去了,思量片刻後她開口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

謝硯放下鏡子,卻沒看她,只點點頭。

顏如月走了過去。

他坐着,顏如月站着,卻也只比坐着的他高出一點。顏如月微微彎着腰,湊近了看他的頸子,發現傷口其實不嚴重,就是瞅着吓人。

靠的近了,熟悉的氣息萦繞在顏如月的周身,讓她恍惚間覺得,他們在北山鎮的家裏。

她還沒和他分開,二人依舊是夫妻。

但是顏如月很快回過神來,扯了扯唇角,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不管謝硯為何沒回侯府,自己傷了他卻是事實。

如果被旁人這麽傷害,顏如月想定然不會原諒對方,所以她覺得謝硯一定是讨厭自己的。

能讓她幫忙上藥,也是因為他看不清,手不方便。

顏如月手快,很快就将傷口處理好。起身退後一步的時候,好像瞥見謝硯在看她。但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發現謝硯在看桌子上的藥瓶。

“這瓶藥你拿着吧,效果不錯。”她随口道。

謝硯起身,沒拿東西,直接道了謝之後轉身大步離開。

他一走,屋裏頓時冷清下來。有寒風吹進來讓顏如月哆嗦了一下,她抱緊自己的臂膀,輕輕嘆了口氣。

回到家裏,将謝蘭芝安頓好,謝硯走出房間。

秋山眼尖,一眼就看見謝硯受傷了,忙過來問。謝硯道了句無事,正好王蔚明來了,一進來就注意到謝硯的脖子。

之前他家謝大人眉頭都沒皺,說一點小傷而已,不用包紮。

怎麽回家一趟就包紮好了?

王蔚明的目光過于直白,謝硯伸手撫了一下,面上竟然柔和了幾分。

王蔚明看不明白了,冷面大理寺少卿,方才好像笑了?

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花眼了。

那日之後,謝蘭芝便時不時的來找顏如月,不過都是去店裏找她。

顏德春年歲大了,在鋪子裏呆一天就腰酸背痛,顏如月心疼,讓他在家看着孩子,她來鋪子裏。

這日謝蘭芝來的時候,唐熠也在。見到唐熠和顏如月正笑着談論什麽,謝蘭芝不免有些心急。

她覺得自家大哥這麽久了,依舊深深的喜歡顏小姐,而且她也喜歡,若是可以,她希望二人能夠重新在一起。

謝蘭芝原本不知道大哥大嫂分開的真相,她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家大哥成為侯爺之子,便有了心氣。但是轉念一想,她哥不是那種人。

後來到了京城,謝蘭芝才慢慢的知道了原來是顏如月提出的分開。為什麽知道?當然不是謝硯說的。

是因為剛到京城沒多久,謝硯病了,大夫說是心思郁結,病的都要死了。

他閉着眼睛,在病的最厲害的時候還在叫顏如月的名字。

謝蘭芝在床榻旁哭成了淚人,隐隐聽見她大哥說什麽不要分開,不要和離。

那時候謝蘭芝對顏如月産生了恨意,想若不是她提出分離,那謝硯也不會這樣。

再後來,大病初愈的謝硯就變了,變的更加沉默。

謝蘭芝不恨顏如月了,她想,顏如月大概是怕侯爺之子的身份吧。在謝蘭芝看來,顏如月是個驕傲的女子,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女人。

謝蘭芝理解她,也是真心的喜歡她,想讓他們破鏡重圓。

只是,謝蘭芝看了看唐熠,總覺得這個唐公子有些礙眼。

“顏姐姐,”謝蘭芝走過去,親昵的挽住顏如月的胳膊,也打斷了她和唐熠的對話。

顏如月對着唐熠笑了笑,“就暫定這樣吧,鋪子不用挂心,近日我都會親自照看着。”

唐熠自然是放心的,原本還想藉着和她談事情多說幾句話,卻不想謝蘭芝來了。唐熠認識謝蘭芝,知道她是謝硯的妹妹。

這麽說,顏如月見過謝硯了?

唐熠莫名的有些危機感,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顏如月放不下謝硯,要不然顏如月這等聰明人,不會選擇生下謝硯的孩子。

這個孩子相當于顏如月的累贅,她再找人家怕是不好找。

由此可見,顏如月是不打算再成親的。也能看出來,她到底多喜歡謝硯。

唐熠想的是,時間會治愈一切,她還年輕,日子久了便也忘了。誰成想,竟然又和謝家的人有了牽連。

不過唐熠也沒法說什麽,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顏姐姐,”謝蘭芝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東西,獻寶似的遞給顏如月:“這是上好的人參,你拿着回家炖雞湯,補補身子。”

顏如月目光看過去,就見盒子精致,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之前顏德春沒少給她買人參來滋補,看謝蘭芝給的這支品相,沒有五百兩下不來。

太貴重了,他們兄妹一直沒回侯府,想來是靠着謝硯的月銀過活。京城居大不易,而且謝硯的官路不好走,總是需要錢財打點的。

她不能收。

“多謝蘭芝,不過我不需要,倒是你需要好好補補,我看你好像都瘦了。”顏如月邊笑着說,邊将那匣子推了回去。

謝蘭芝根本不知道這人參有多貴重,因為是謝硯受傷,上面賞賜給謝硯的。謝蘭芝今日出門的時候,便見她大哥在擺弄禦賜的東西。

謝蘭芝走了過去,正好看見這盒子漂亮,便想給顏如月送來。當時她問了一句,謝硯點頭,說左右他們也不用,放在家裏落灰。

蘭芝也沒細想她哥為何突然拿出這些東西。

“顏姐姐,你就收下吧,我家裏還有好多呢,之前你給我的龍骨還有一大塊,而且我哥得了不少賞賜,都積在庫房裏,我平日裏補藥都不喝了,現在身子骨好的很。“

謝蘭芝十分熱情,顏如月推脫不過,便接下了。等謝蘭芝走的時候,顏如月給她拿了鋪子裏的胭脂水粉,零零總總的加起來,也有百十兩了。

送走謝蘭芝,顏如月坐在裏間裏休息,面前就是那個匣子。

顏如月現在心情很是複雜,說不出是什麽感覺,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是又說不出來。罷了,不想了。

這幾日鋪子的生意很是不錯,那日的貴人又來了。

文慧郡主被畫屏扶着進了鋪子,顏如月得了消息趕忙從裏間走出來,笑着過來打招呼。

文慧看向顏如月,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你最近有喜事?看你面色不錯。”

顏如月被她說的愣了一下,随口說了個話題岔開。文慧郡主也是随便說的,便也沒追問。

“對了,那個香體膏,有別的味道嗎?”

香體膏是近日才上的新品,沐浴之後塗抹身上,能夠起到潤滑皮膚美白細膩的功效。裏頭加了不少東西,都是顏家的秘方。

味道聞起來混雜,但更多的是桂花香氣。

顏如月笑着奉茶,說道:“暫時只有這個味道,不過我們還在研制,到時候會有別的花香。不知道客人喜歡什麽味?”

這位客人非常值得顏如月上心,對方每次來的時候都會花費不少錢,算下來七百兩是有的。而且這才幾天?

文慧郡主非常受用顏如月的态度,而且她欣賞顏如月,覺得對方樣貌好性子好不說,還能自己帶着孩子且經營鋪子。

“都行,不過若是可能的話,最好是梅花香。”

梅花香氣很淡,提取不容易,但是顏如月還是應下了,打算像其他胭脂那樣,弄一系列的花香,吸引顧客。

“這次來是想挑個口脂,有什麽推薦嗎?”文慧喝了一口茶水,懶洋洋的道。

顏如月立馬取出幾樣,打開盒子後擺在桌子上,一一講解。文慧聽的入神,覺得每樣都挺好的,所以大手一揮包了起來。

帶着口脂的文慧郡主直接去了母親長公主那裏,聞着長公主身上的清香,文慧笑着道:

“母親,這家胭脂水粉都很不錯,做工細致功效也更明顯一些。”

長公主年紀不小了,但是瞧着就三十出頭,雍容華貴,殷紅的嘴唇翹起,她看破了文慧的小心思,道:

“是來催促我辦事的?”

那日文慧送了不少東西過來,臨走的時候提了一嘴,說是看上個男人。

男人而已,這麽多年,長公主在府裏養了不少面首,女兒也學着她,養了幾個。

這有什麽,都是玩物罷了。

文慧被識破,面上露出點羞澀的表情,道:“母親,實在是謝硯此人過于剛正不阿,女兒尋不到辦法讓他就範,所以才求到母親面前。”

他們的面首都是自願的,也有剛開始不願意,但是砸了錢之後便也同意了。其實文慧不是讓謝硯當面首,是想讓他當情人。

反正謝硯未成婚,當情人也沒什麽吧。

長公主翹起蘭花指,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道:“我見過他一次,除了那身皮相外有什麽好?冷冰冰的,也不會疼人。”

文慧笑笑:“女兒就是看中他的樣貌了,放眼京城,長成他這樣的沒有幾個,全在母親的府裏收着呢。”

這番話讨好的長公主笑了,“就你嘴巴甜,行了,過幾天便是中秋大典,到時候我暗示他一番,想來他也不敢不從。”

文慧郡主想,那可不一定啊,沒看謝硯誰的面子都不給,導致朝堂樹敵無數嗎?不過這話文慧沒說,她娘有手段,總是能想到辦法的。

其實文慧也不是謝硯不可,但是架不住謝硯為人冷淡,越是這樣,越讓人心癢癢。

因着去名花齋有些勤,加之顏如月會說話,沒過多久文慧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還在顏德春帶來顏淮的時候,給小顏淮一個見面禮。

顏如月受寵若驚,文慧渾不在意,這都是小東西罷了。

等顏德春将小顏淮抱走,文慧笑眯眯的問顏如月:“你還打算成親嗎?”

顏如月愣了愣,搖頭說不打算了。

文慧啧啧兩聲,“那你便找個情郎算了,哄自己開心也是好的。你看你長的這般貌美,随便招招手,那些男人便趨之若鹜。”

這番話着實是駭人聽聞,随即一想這些日子在京城裏聽見的,關于長公主和她女兒文慧郡主的傳聞,顏如月便明白了。

她們娘倆位高權重,活的肆意妄為,快活潇灑,文慧又看顏如月順眼,這才說了這些話。

顏如月輕笑:“郡主謬贊,沒人看上我。”

文慧挑了挑眉:“那些男人瞎了不成?”

說着她靠近顏如月,低聲道:“要不要我送你幾個,保證個個都生龍活虎,讓你日日高興。”

顏如月:……

這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顏如月臉紅的像是滴血,趕忙擺手說不用。

只是到了夜裏,将顏淮哄睡後,顏如月有些睡不着了。她搖了搖頭,心想自己還是不累,往日裏該很快入睡才是。

還好她沒睡着,聽清了窗戶外面的輕微動靜。顏如月蹙眉,悄聲起身,拿過一個燭臺往窗戶那走。

“月兒,”窗戶映上男人的高大身影,熟悉的聲音出來的時候,顏如月呼吸一滞。

直到謝硯翻窗進屋裏,顏如月還舉着燭臺。

謝硯看了看燭臺,長眸裏閃過笑意,不過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道:“收到消息,有賊人混到這片區域,我正在查找。”

顏如月回過神來,趕忙将燭臺放下,哦了一聲。心想也是,要不然謝硯好端端的,怎麽會來翻她的窗戶。

那也太孟浪了。

“那你查的怎麽樣?”顏如月擡起頭問他。

謝硯好似在屋裏尋找,顏如月立即覺得有些害怕,聲音都帶了點顫:“不會在我房裏吧?”

謝硯沒說話,而是靠近顏如月做出保護的姿勢,男人身子有些熱,顏如月又只穿着單薄的寝衣,被烤的臉也熱了起來。

“不在。”他回答道,然後退了一步。

顏如月松了口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今晚我得守在這裏。”

謝硯說的一本正經,顏如月都聽懵了。

心想他們的活計真不好做啊,想來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散布在旁的府裏吧。

作者有話說:

夜深人靜,沉睡中的大理寺官員王蔚明正在家裏的床上翻了個身,睡的很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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