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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連着一星期袁朗都很忐忑的盯着自己的手機看，每一個來電都能帶動心髒突然加速，生怕接到某個催債的電話。

另一邊鐵路倒是并不着急，雖然他一點也不介意先收上一點利息——事實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八三零事件還是引起了網絡特警和國安科的注意，也不是說身份受懷疑，只是讓他密切留意［淨化］的動向，據國安那邊最新情報，這個組織極有可能跨國，且帶有一定的政治色彩。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日，上海浦東國際機場。

豔陽高照，一個穿着灰色薄T，領口上挂了一對內置式sony耳麥的年輕男子拎着一杆黑色的行李箱神色輕松的從出口走出，頭發淩亂的用發膠塑了型，左耳還戴了一只亮亮的水鑽耳釘，白皮膚，一雙漆黑的眼睛被日光刺得眯起，招了輛出租車往市區而去。

毗鄰繁華的淮海路，出租車在茂名南路轉角的五星級酒店——花園飯店外停車，男子從褲子後口袋抽出一只黑色皮夾，抽出兩張百元大鈔，酒店門口的服務員殷勤的跑來開車門，拿行李，男子似乎理所當然的享受着一切，哼着音樂走向前臺check in。

付過小費，男子關上門，麻利的從行李箱裏抽出一臺黑色亞光外殼的筆記本電腦，聯上賓館房間內的網線端口，打開電腦。

“新郵件……”男子自言自語着，食指在接觸板上游移，不多時，一份檔案開啓，屏幕中央一張特寫照片緩緩顯示，一個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孩兒在街道上行走，一雙帶着水汽的黑色眸子從低低的帽檐下露出來，男子嗤笑了一下，小心翼翼打開皮夾，左側透明夾層裏放了一張照片，年代看來古遠，照片一角還有些暗紅色的污漬，修剪得一絲不茍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較小的孩子，“哦，袁朗，我的弟弟……”

此時正值上午十點，樂山新村的三樓室內，還殘留着絲絲冷氣，席夢思上的袁朗翻了個身，把纏繞在身上的空調被踢到了地板上。

上午只有一節課的齊桓興沖沖帶了外賣回家，屋裏保留着自己早上出門的模樣，哀嘆一番，蹑手蹑腳跑到袁朗房間門口，擰動門把手。

不怎麽靈光的木門很不給面子的發出吱呀一聲，齊桓拍了拍心口，發現床上的家夥依舊睡得波瀾不驚，頓時又有些氣惱，故意用力踩着地板，一屁股坐在席夢思上。

還不醒？齊桓把被子從地上撿起，起了壞心，抓着被子的一側捂到熟睡中的袁朗腦袋上，讓你睡，讓你晚上去作賊，讓你日夜颠倒……

“別鬧……”袁朗的聲音被蓋得甕聲甕氣，暴露在外的雙腿蹬了蹬，最後實在氣悶到不行，一陣的掙紮，齊桓本來就沒打算把人悶死，見他醒來，就松了手，果不其然的對上對方冒着怒氣的眼。

“我都上完課回來了，你能不能別這麽頹廢，有點當代優秀大學生的自覺好不好？”有些無奈，齊桓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房間立即一片明亮，袁朗捂着眼：“煩不煩，煩不煩啊！你是我媽啊！”

齊桓忿忿的：“我不管你誰管你，一會兒高城他們要來！你要樂意被他瞅見你這副德行就繼續睡好了！”說完不再管他，出了房間。

騰地坐起，袁朗醒了醒神，思考着高城來幹嗎，沒想到答案來，便赤腳踩着地板找拖鞋，又留電腦桌底下了，壞習慣了，用完電腦直接從電腦椅爬到床上，汲着拖鞋抓了抓頭發進了衛生間，收拾半天終于擺脫了睡不醒的鬼樣子，從衣櫃裏挖了條沙灘褲套在大T恤下。

一邊吃着齊桓帶回來的盒飯，一邊有點想念美味的剁椒魚頭，心想晚上拉齊桓陪自己吃去，用剁椒魚頭的湯水拌飯吃，那真是一流的美味……想着，嘴裏的咖喱牛肉就沒了味道，真是淡出鳥來了。

高城人未進，大嗓門倒是透過門縫傳了進來：“也不知道死狐貍起了沒……”

袁朗翻了個白眼給喂小八的齊桓，齊桓收到信號，吭哧吭哧去開門。

“喲……天下紅雨啦？懶蟲居然起床了？”高城不客氣的自動換拖鞋，邊指着正一嘴巴米飯的袁朗朝身後三人介紹，“我兄弟，袁朗，一個系的，不過你們一學期也見不到他幾次面就是。”然後三步走到袁朗身後，大手朝他肩膀上一拍，“學弟！我帶他們來拜一拜你這座山頭！咱們系的，成才、吳哲，後生可畏啊！今年NOIP優秀獎！許三多，也是位牛人，Java Cup J2EE解決方案作品被公司買**斷了都。”

袁朗艱難的咽下嘴裏的飯，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筷子，揚起空閑的左手朝來人揮舞，然後繼續吃飯。

“嘿，他就這樣，喝飲料不？”高城随口說着，熟門熟路跑去拉客廳裏的舊冰箱，從冷藏櫃裏拿出幾罐可口可樂，還回頭問，“齊桓，怎麽就可樂啊？”

齊桓把陽臺上已經幹了的衣服抱成團收進來，罵道：“白喝還那麽多廢話！德性！”

高城也不惱：“下次老子提一箱王老吉過來，降降這屋子人的火氣。”說完，把手裏的可樂丢給已經落座到沙發上的三人，成才吳哲擡手就接，許三多被冰涼的鋁罐頭砸了個滿懷，高城關上冰箱門，才拉開可樂的拉環，手上一空，頭一扭，靠，袁朗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搶了他手裏的可樂，喝了兩口，還抹了抹嘴角，贊嘆一聲：“爽……”

高城悻悻然再取一罐，袁朗朝沙發上的三位學弟抛了個眼神，成才朝裏頭擠了擠，袁朗滿意的坐下。

高城很快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齊桓收拾完衣服，倒了杯涼白開，換了袁朗手裏冰涼的可樂：“喝這個吧你，省得胃抽筋。”

袁朗抓過杯子，摸了摸鼻子，不語。

“狐貍，你這表弟，絕對有當媽的風采。”高城一開口，一屋子的人笑翻，只有屁股快離開沙發的許三多晃着白牙：“……挺……挺好的。”

年輕人相熟得很快，天南地北的聊，沒多久高城就說起上個月［淨化］事件來，袁朗不動聲色的朝嘴裏灌了口白水，淡滋滋的沒味道。

高城是［第七軍團］的人，該組織屬紅客範疇，人數不算多，擅長鑽研入侵技術，他也從不避諱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惜那個殺文上沒咱份兒，不敢明目張膽湊這個熱鬧。”

“嘿，水平不濟就明說呗。”袁朗不擠兌他就是渾身不舒坦。

“［淨化］沒什麽大不了，勝在服務器強悍，人多。”成才彎着腰，似乎是解釋自己看法的補充道，“我們那晚也觀戰了。”

袁朗揚着嘴角，交大的怪胎們果然不甘寂|寞得很，湊熱鬧怎麽也少不了他們的：“高手啊，我還沒進去就被踢出來了。”

高城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袁朗丢了個戲谑的笑。

“真正的高手都藏在後頭呢……”吳哲玩着手指，“記得不？［從了師父的那位］……”

成才回望，笑得現出倆梨渦，倆人異口同聲喊：“徒弟，你就從了我吧！”

袁朗額頭青筋跳了跳，忍住嘴角抽筋的沖動，高城的表情也很是怪異：“你們是說狐貍師父？”

“可不是，HUK上的帖子點擊數都過萬了，就是爆不出料來。”吳哲扶着額頭笑，“小生只能望狐興嘆，如果不是玩笑，還真同情那位徒弟。”

袁朗不自覺的問：“為什麽同情？”

吳哲面帶笑意的說：“有這樣的師父，那學藝之路定是不容易啊，而且我敢打賭到最後技術沒學到，人品倒是學了個七八成的像。”

“怎麽說？”高城也插嘴。

吳哲像是擺噱頭般看了一眼成才，又看了一眼許三多，才吐出倆字：“爛人！”

“哈哈……精髓了啊！”高城樂不可支，齊桓瞥了五人一眼，繼續看他的電視。

袁朗不甘心的幹完了杯中的白水，氣急敗壞的把空杯子撇在茶幾上。不多時，一陣單調的旋律響起，袁朗幾乎跳起，握着抓機沖回了卧室。

“喂！”

“喂？小狐貍，我來找你實踐男人間的約定了。”那邊果然是鐵路的聲音，袁朗打了個寒噤，心裏頭是拔涼拔涼的，許久才捏了一手的汗的回道：“你……不是也要考我麽？”

鐵路在電話裏頭哈哈一笑：“我決定不考了，免試入學。”

“那……你教我什麽？”袁朗腹诽我可不要變成你這樣的爛人，你最好教點好的。

“你想學什麽？”鐵路立即反問。

“呃……沒想好呢。”袁朗抓抓頭發，煩躁的坐在鋪着鹹菜一樣的被子的床沿上，人一懶，倒了下來。

“……”那邊沉默一會兒，“晚上有空嗎？”

“晚上我要出去吃晚飯。”袁朗迅速的回答。啊，天花板上一條蛛網垂了下來。

“吃什麽？”

“剁椒魚頭。”想也不想就回答。

“好吧，我請你吃辛香會。”鐵路說，“晚上來接你。”

“我和人約好了！”袁朗瞪着蛛網上那只小小的透明的蜘蛛。

“把人都帶上。”鐵路利索的說完，挂了電話。

啊……這人怎麽這樣……袁朗郁悶的按掉手機，垂頭喪氣的走出房間，對着一沙發的人說：“晚上帶你們吃香喝辣去。”

然後挫敗的看着面面相觑完就爆發出驚叫的家夥們，果然，有了吃的就啥都不管了對吧？袁朗心裏恨恨的想着，決定回去再睡個回籠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