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現在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徐靳寒看一眼腕表, 眉頭的褶皺越來越深,整張臉跟凍住了似的。
他聽陳元在電話裏斷斷續續地說:“...我跟她爸在家等了三個多少時,也給培訓班的老師打了電話, 都說她早就回家了...可是一直不見人。”
“家附近都找過了嗎?”徐靳寒重新發動車輛,直接駛出停車場。
“找了好幾遍,連隔壁小區都找遍了。”陳元已經不太冷靜,甚至想到最壞的可能,“...我聽隔壁小區的人說,她們學校附近不太安全,我怕是...”
話沒說完, 池弘毅就在那頭打斷她:“...你現在就別想這些了!”
徐靳寒沉着臉查看路邊走道上經過的人影, 安撫道:“陳姨, 您跟叔叔先別着急, 我現在給池鳶打電話, 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您放心。”
也許因為他警察的身份, 又或者是他的聲音太過冷靜。
陳元奇跡般地不再胡思亂想, 連說了幾句“好”後才挂斷電話。
徐靳寒分心撥打池鳶的電話,手機一直沒開機。
他驅車繞過小區一圈沒發現人, 往上翻通訊錄, 又給徐司媛打電話。
還好,那邊很快就接了。
但顯然陳元已經把池鳶身邊熟悉的人都問了一遍, 電話一接通,徐司媛就問:“怎麽樣哥,找到鳶鳶了嗎?”
他臉色愈發沉, 聲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啞, “還沒有。”
“...怎麽會這樣呢, 早知道我應該把她留住的,都怪我。”徐司媛急得毫無章法了。
“不怪你。”徐靳寒用盡量平靜地語氣說,“注意休息,我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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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小區繞了兩圈,期間一直在撥池鳶的電話,接着又去隔壁小區查看,然後是學校、培訓班、幾乎把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還是一無所獲。
徐靳寒看着沿路閃爍的五色霓虹,不合時宜的想起今晨接手的那樁案子,派出所淩晨接到報案,他配合分局鑒證科的同事去勘測場地。
受害人是一名高二的學生,死因為利刃貫穿心髒,除此之外,身上還有數道勒痕多處骨折,警方趕到的時侯,鮮血早已流了滿地...
徐靳寒停止回憶,猛地踩下剎車,閉上眼。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侯,事情還遠沒有這麽嚴重。
他說服自己,冷靜地理清思緒。
半分鐘後,手機鈴聲在寂靜狹窄的車廂內響起。
徐靳寒拿過來,卻不是等待的那個號碼,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你好。”
對面似乎并不知道電話已經接通,正跟人在說話,徐靳寒又問了一句,那邊才有了回音:“喂?你好你好,請問你是叫...徐什麽寒嗎?”
老人說話帶着輕微口音,似乎不太确定。
說完之後,身邊仿佛有人小聲提醒了句,糾正他的名字——“大爺,叫徐靳寒,jin。”
徐靳寒不能确定,正色起來,“對,我是。”
“啊好好,你是就行了。”老大爺說,“...我這裏是桐梧派出所啊,有個小姑娘在門口等你半天了,她讓我給你打電話,你來接她一下吧。”
“桐梧派出所?”徐靳寒皺起眉。
“是啊。”老大爺也覺得奇怪,“這會兒所裏都下班了,哪還有人啊,我看她一個人不安全,就把人留在警衛室了,你趕緊過來啊。”
聽到這裏,徐靳寒一顆心漸漸回落,他立即發動車輛,“行,謝謝大爺,我很快過來。”
“好好,我讓她就在警衛室等你啊。”
桐梧派出所位于五環外的一個老城區,附近的年輕人大都進城打工了,留守的只有婦孺兒童,派出所就相當于當地的基層業務中心,平時幫忙處理些瑣事,清閑得很。
這裏的人上班不打卡,到點就下班,白天路上都沒什麽人,過來光顧的都是要辦事的街坊鄰居,晚上路邊又沒幾個燈亮着,一入夜,更加人跡罕至。
池鳶從徐司媛家出來,糾結了幾分鐘,還是打算去找徐靳寒聊清楚。
她想好了,萬一聽見她不願意聽的答案,也能盡早抽身,何必吊死在一顆樹上。
可是,池鳶從來也沒去過徐靳寒工作的地方,不知道該怎麽坐車,雖說二中屬于西區管轄,但從徐司媛家過去路就有點遠了。
原本打算上車之後找司機問路,恰好車站裏一個大媽也說要去桐梧派出所,池鳶聽着像這個名字,就篤定地跟着對方上了車。
這段路比她想象中的要長許多,先是坐公交,然後再轉地鐵,接着換乘城際大巴。
池鳶坐上大巴後也一度懷疑過是不是走錯了,可是那個大媽十分熱心腸,拉着她說些家長裏短的閑話,還說她有兩個女兒,小女兒就比她大兩歲。
後來,池鳶跟着大媽下了車。
再然後,大媽去派出所辦完事,又忙着接孫子去了。
池鳶只好一個人在門口等,可是等到派出所關門,都不見徐靳寒出來。
手機上路上早沒電了,池鳶不得已,只好去求助看門的大爺。
好在那大爺相信她的話,沒有把她趕走,還幫忙給徐靳寒打電話。
池鳶聽着那邊應該是說了句什麽,大爺同意之後,電話挂斷。
她趴在窗臺邊,翹首以盼:“怎麽樣,他說什麽?”
“你那個朋友在來的路上了。”大爺招招手讓她進屋,“不過從市區過來,怎麽也要兩杯茶的功夫,還是進來等吧。”
池鳶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站在門口就行。”
“這邊天黑得早,蚊蟲多,你這丫頭細皮嫩肉的,當心回到家一腿的包喲。”大爺一語說到要害。
“......”池鳶尴尬地扯起笑。
別說,她已經開始覺得腿癢了。
在警衛室靜坐半晌,池鳶找大爺借花露水,索性把整個腿都塗滿。不得不說,這兒的蚊子還真厲害,簡直一塊好地都不給她留啊。
正腹诽着,窗外閃過一陣車燈,随後是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
池鳶眉心一跳。很快,大爺從窗外張望回來,跟她說:“丫頭,接你的人來了。”
徐靳寒來了。
她腦海裏一旦冒出這個念頭,腳底忽然跟沾了膠水似的,怎麽都挪不動步子。
他會不會很生氣?要是他發脾氣怎麽辦?
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啊,她又不知道他早就下班了。
想着想着,警衛室的門被人敲響。
池鳶抱着書包沒動,猶豫再猶豫,大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根本沒給她做心理建設的時間,直接走過去把門打開。
徐靳寒站在門口,背光而立,眸色深不見底,一張臉沉得吓人。
她悄悄把視線收回來,果然生氣了。
确定完,池鳶視死如歸地站起來,慢吞吞挪到他面前,心裏措好詞打算先發制人,“你...”
她剛剛開口,徐靳寒忽然傾身過來,伴着滾燙的呼吸和體溫,将她擁入懷中。
想說的話在唇邊化為泡影。
池鳶微微睜大眼,在滿屋都是花露水的香氣裏,感受他劇烈起伏的心跳,一下一下,勝過耳邊的所有聲音。
那些困擾了她一周的輾轉心思,也因為這個擁抱煙消雲散。
直到人真真切切地被他抱着,徐靳寒的面色總算有所緩解。
疑問和擔憂懸在嘴邊,他卻什麽都沒說,唯有手不自覺地收緊,但又怕力度太大,從而進退猶疑,如同對待心愛的珍寶般,小心又迫切。
池鳶呆若木雞地被抱了一會,下巴抵在他肩頭,不自覺地開口抱怨:“你們派出所怎麽開得這麽遠啊,坐車居然要兩個小時,一路上手機都看沒電了,還好我沒遇上壞人...”
她絮絮叨叨地在耳邊說了一大堆。
失而複得後,徐靳寒顧不上別的,話音無奈又包容:“是開得太遠了。”
他居然會這麽配合,還以為要被罵的池鳶舒了口氣,又忍不住翹起唇角。
餘光瞥見值班室的大爺還在盯着他們倆看,她用手戳了戳徐靳寒的胳膊,“喂...你先松開我。”
後者倒是鎮定許多,收回手的時侯,順便把她的書包接過去。
徐靳寒帶着她跟大爺道謝,老大爺叫他們別客氣,出門的時候那大爺扇着扇子,似乎有感而發,笑着說:“還是年輕好啊。”
池鳶借故悄悄瞥了徐靳寒一眼,後者恰好也看過來。
她臉一紅,趕緊拉開門躲進車裏。
徐靳寒面色如常地跟在後面,上車系好安全帶,發動車輛。
車開出去一段後,剛才花露水的效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池鳶又覺得腿上有點癢,正翻箱倒櫃找止癢的東西時,摸到儲藏盒裏的警官證。
她掃了一眼,然後把證件拿近看。
在徐靳寒那端正硬朗的一寸照底下,寫着“西區分局玉梧派出所”的字樣。
“......”池鳶難以消化地眨眼,心存僥幸地問他,“剛剛那個派出所叫什麽?”
徐靳寒瞥過她手裏的警官證,還是打算保護一下她的自尊心,“我可以認為我是調派過來工作的,我不介意。”
池鳶:“......”
我!介!意!!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剛剛竟然還配陪配合她抱怨!
知道這點後,池鳶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把徐靳寒工作的地方記錯,還鬧了這麽大一個烏龍,以後哪還有臉面對他,讓她自生自滅算了!
然而,池鳶卻沒能如願。
四十分鐘之後,徐靳寒驅車駛入小區地庫。
車停穩,副駕駛座上,池鳶仍然用校服外套捂着頭。
他試圖将她的手拿下來,忍俊不禁道:“下車,回家再自閉去。”
“...你還笑!”池鳶忍無可忍扯下校服,好像更生氣了,瞪他,“這件事你不許告訴別人。”
她滿臉通紅,發絲貼在臉頰上,撅着唇,像個沒人愛的小可憐兒。
徐靳寒心頭微動,伸手替她理好頭發,動作輕柔仔細,極有耐心:“行,答應你,我們回家,嗯?”
池鳶倏然頓住,覆滿水光的眼看着他,描摹他近在咫尺的五官。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聲越來越快。
怎麽辦,她好喜歡他的觸碰。
“......”池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變态一樣,甚至希望他的溫度能停留得更久一點。
見她不語,徐靳寒像是看穿她的想法般:“怎麽,還要我抱你下去?”
呼吸在貼近,她像沒聽見似的,視線動了動,落在他誘紅的唇瓣上,稍稍湊近。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池鳶緊攥住放在一側的手,及時止步。
她把校服和書包一股腦推到徐靳寒懷裏,跳下車,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漆黑的瞳孔中暗欲湧動。
作者有話說:
感謝你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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