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電影散場後, 四個人在商場裏找了家餐廳吃飯。

池鳶還沉浸在剛才的狀态裏,有點緩不過神來,以至于整場飯局, 她根本聽不見其他的話,腦子裏循環往複的都是徐靳寒剛才看她的眼神,手上的溫度,以及......

“鳶鳶...鳶鳶?”洗手間裏,徐司媛關掉水龍頭,用帶水的手彈了她兩下,“池鳶!”

“......”她回過神來, 懵懂地“啊”了一聲。

“我哥怎麽你了, 跟丢了魂似的?”徐司媛靠在洗手池旁揶揄道。

池鳶抽張紙巾慢慢把手擦幹, 耳朵尖又燒起來, “什麽啊, 我哪有。”

“還說沒有?”徐司媛跟着往外走,“我看你就差把失魂落魄四個字寫到臉上了。”

“......”有這麽明顯嗎?她揉揉臉, 小聲嘟囔, “別瞎說。”

“行,我瞎說。”徐司媛笑着睨她一眼。

看她那樣, 估計也不用再問情況如何, 徐司媛心裏大概有了譜。

吃完飯,幾個人又去江邊的廣場逛了逛, 這裏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有煙花秀,池鳶他們正好趕上首場煙花,在熙攘的人群裏跟朋友和愛人一同觀賞, 既熱鬧又浪漫。

煙花秀結束後, 廣場上還有很多人不肯離去。

長長的沿河長廊兩側, 擺滿了售賣吃喝玩樂的小攤販,每個小攤旁都擠滿了不少人。

徐司媛和陳南征想要二人世界,看完煙花秀就往西邊長廊去逛了。

剩下池鳶拉着徐靳寒往沿河右側走,因為離家太遠,她平時不常來這邊,看什麽都很新鮮。

沿江廣場的夜市在本地人心裏也是出了名的,池鳶小時候經常跟殷武他們來,但後來這邊改造,夜市重建之後,她就再也沒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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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出來放風,池鳶覺得好奇,不管是賣什麽的,每個小攤都要去逛一遍。

她看見什麽都想去買,沒一會手裏就大包小包的拎上了。

徐靳寒跟在後面,不管她去哪,只要回過頭,都能看見他不緊不慢地跟上來。

很快,夜市攤快要走完了,沿街後面擺了幾臺唱K的機器和游戲機,有不少小孩擠在一起。

時間不早,徐靳寒提議直接往回走,四個人再到廣場中間彙合。

池鳶解決完一份冰粉,捧着剛買的芒果汁慢慢喝,她也逛累了,回去的時候不再左看右看,就乖乖巧巧地跟在徐靳寒後面。

夜市裏人還是很多,三三倆倆的結伴走着。

池鳶來的時候沒注意,現在靜下心來,發現周圍的人,好像大多是同行的小夫妻或者情侶。

她咬着吸管,視線落在身邊人交握的手上,陡然回想起那道溫熱的觸感。

徐靳寒就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幾乎一伸手就能觸摸到。

如果說剛才在電影院是因為她害怕,那麽,要是她現在去牽他的手,他會不會把她甩開或者是覺得很奇怪?

這段路就快走完,腦海裏這樣想着,池鳶竟也鬼使神差地這麽做了。

她步伐放輕,壓制住胡亂躍動的心跳,眼睛一閉,準确而快速地把手伸進他手心裏,再緩緩收緊。

徐靳寒毫無意外地停下來,看向她,眼裏參雜着探尋和一絲難以覺察的幽暗。

池鳶在等待他開口或者有所動作,然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繼續帶着她往前走。

接着左手稍稍用力,回握住她的。

力道從手背傳過來,池鳶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他的神色一如平常。

這下倒換成她不自在了。

池鳶喝幾口果汁潤潤喉嚨,才裝作若無其事般說:“...這裏人太多了,我怕走丢。”

徐靳寒似乎是信了她的說辭,淡淡“嗯”一聲,嗓音平緩清冽,“不會讓你走丢的。”

她點點頭,緩慢提起唇角,手不自覺地再次緊握。

這種充盈而踏實的感覺,讓池鳶有些欣喜,有點迷茫,更有些不知所措。

而那些意味不明你來我往的根源,随着時間推移,也逐漸在她面前顯露出應有的輪廓。

轉眼過了幾周,時間進入六月。

由于連續來的陰雨天,派出所裏接收的各種事故層出不窮,徐靳寒又開始忙碌,幾乎每天都待在所裏,唯一休息的時間就是上下學來接她的時候。

池鳶最近也并不比徐靳寒輕松多少,自從五月底那次之後,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去過了,為迎接高考的到來,每天三點一線,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其他事情。

就連徐司媛跟她說段瑜從玉梧派出所調走的事,她也只是聽過就罷了。

仿佛是眨眼之間,教室黑板旁邊的倒計時從十位數變成個位。

到現在,距離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

上完三節自習,池鳶去食堂吃過午飯,準備回座位上補個覺。

進教室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讨論選大學的事情,她沒在意,結果剛坐下沒多久,殷宋宋從隔壁班過來找她,也問起她的高考志願,問她想去哪所學校。

“先考了再說吧。”池鳶好像真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分數能夠得上哪就去哪。”

“你還擔心這個呀,最近你不是又進步了好幾名嘛,別這麽喪。”殷宋宋嘆了口氣,說,“反正我的學校是定好了,藝術類能選的就那麽幾所,不過我還是想離你們近一點。”

池鳶想想她說得也對,轉身跟她趴在同一張桌子上,問:“那殷武呢?”

“我哥啊,他能不能考上都還兩說呢。”殷宋宋也是很愁,“這回要是又考砸了,我媽說讓他直接出家當和尚去,反正以後也找不到老婆。”

“......”池鳶晃了晃腦袋,墊着手臂去看外頭的天空,有飛鳥在梧桐樹上落腳。

她眸色變暖,忽然很羨慕它們的自由自在,也愈發向往起即将到來的大學生活。

她想,不管去哪裏都好。

只要離徐靳寒近一點,哪所大學她都可以接受。

殷宋宋最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好像現在,池鳶總是動不動就看着一個地方發呆,還特別容易傻樂,上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吃着吃着就笑出聲來,把她和殷武吓了一跳。

殷武說她可能是學習學傻了,但殷宋宋并不這麽認為。

她覺得池鳶非但沒有覺得困擾,反而整個人都更加容光煥發了。

想來想去,能這樣改變一個人的,也許只有一件事才能做到。

殷宋宋伸手将池鳶的視線打斷,又點點她的胳膊,“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過,這話還沒來得及傳到對方耳朵裏,就被抱着籃球走進來的殷武截了胡,那聲音嚷嚷得,恨不得讓全班人都聽見——“啊?鳶爺你談戀愛了?!”

池鳶:“............”

殷宋宋趕緊把他的嘴巴捂住,薅過他的脖子,“聲音小點,你是喇叭嗎!”

好在這種事在其他人眼裏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有幾道視線往這落了落,沒多久,又各自進行另外的話題去了。

只有殷武還興致勃勃地想打聽個水落石出:“鳶爺你仔細講講,是不是徐哥跟你表白了?他怎麽說的,你們什麽時候确定的關系,說出來我借鑒借鑒。”

這話聽完,池鳶還沒來得及反應,反倒是殷宋宋瞪他一眼,“你又沒有對象,借哪門子鑒,邊兒待着去。”

“好好跟你哥說話啊。”殷武拎着她的耳朵,把人從位子上拉起來,“我現在是沒有,可以後總會有的,怎麽着,真當你哥我能打一輩子光棍呢,我告訴你,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

“行行行...你打住啊。”殷宋宋現在沒空搭理她,挪眼看向池鳶。

卻見後者正奇奇怪怪地盯着殷武,臉上是說不出來的震驚:“你怎麽覺得是徐靳寒的?”

“......”殷武腿一軟,看她這表情這語氣,心裏一下子沒了底。

完了完了,難道不是?

這...不是就算了,他還把話說漏了。

徐哥要是知道,會不會氣急敗壞先拿他開刀?

殷武覺得他的一世英明說不定就要交代在這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幹笑兩聲:“我猜的啊...哈哈哈,難道猜得不對嗎?”

池鳶倒沒說對與不對,目光在他臉上游移,“你緊張什麽,我就随口一問。”

這話不假,她只是覺得心思突然被人說中了很驚訝而已。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從小就經常揶揄她和徐靳寒,能說到他也并不稀奇。

那天回家,陳元接到班主任的通知,同樣在電腦上翻閱各類大學的資料。

池鳶悠悠看了一小會兒,随後靈光一閃,準備利用廣大人民群衆的智慧來幫她答疑解惑。

用鼠标把經貿大學的網頁叉掉,她在問答網站搜索欄裏輸入——“青梅竹馬之間會不會産生愛情”的詞條。

點擊确認後,屏幕上瞬間刷新出來千百種回答。

池鳶一條條看過去,上面的說法簡直五花八門,她選了一個回答最多的相關問題點進去,除去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話,結論一貫分為了會或者不會兩個說法。

@雨霧中的你:[我就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至今沒有發生過愛情的火花,不過你試想一下,他流着鼻涕穿開裆褲的樣子你都見過,接吻的時候還吻得下去嗎?]

@小關關的眼鏡腿:[謝邀。沒有青梅竹馬,樓下來。]

@燕窩就酒:[一樓的小姐姐說得對,青梅竹馬天天見面怎麽看都看膩了,外面的野男人不香嘛?]

@越來越好的星星:[跟青梅竹馬談了五年,已經要領證啦!并不覺得一樓那位說得對,我覺得每個階段的自己都會有變化吧,他當然也是,我們總能發現對方的閃光點。]

......

池鳶抱着手機看了兩個小時,越看心裏越沒譜。

她哀嘆一聲,托着腮看那朵被她粘在牆上的幹花,嬌豔欲滴的紅色已經褪去,卻依稀還能辨認出它原本的樣子。

池鳶每次看到這朵花,總能想到當時收到時候的心情。

她想,人和人總是不一樣的,每個人對生活對感情的理解也不同,但不管怎樣,她逐漸能夠确定的是——

池鳶拿起筆,笑眼盈盈,在空白的試卷邊緣寫上一行小字:

[我覺得,他有一點點喜歡我。]

作者有話說:

不止一點點。

感謝你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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