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發生什麽事了?”池鳶看徐司媛挂斷電話, 就等不及要弄清楚。
宋玉也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媛媛, 是誰的電話?”
剛才電話裏那人說得不清不楚的,徐司媛顯然也還沒緩過神來。
她掃過身後三人的神色,抓住池鳶的手,安撫道:“你們先別着急,是我哥隊裏打來的電話,說是抓捕行動出了意外,他被送進到軍區醫院了, 讓我們...”
話沒聽完, 池鳶就如箭離弦般沖到門口, “我去找他。”
“鳶鳶你等等我們一起——”徐司媛話音未落, 大門就在眼前“砰”一聲關上了。
徐建業神色凝重:“老宋, 趕緊關火,我們也去。”
宋玉連忙脫下圍裙, 徐司媛率先下樓去攔車, 走到小區門口,已經不見池鳶的蹤影。
池鳶運氣好, 一下來就遇上送客的計程車, 那師傅原本打算謝客回去加油,但看她很急的樣子, 又礙不過連聲懇求,最終還是放人上了車。
此時已過了飯點,計程車一路暢通無阻, 按照目的地飛奔而去。
外頭的天色暗下來, 街道和人流在眼前呼嘯而過, 商場大樓的霓虹照常閃爍着,熱鬧平常的人聲卻讓池鳶的心一寸寸揪緊。
從聽到那個消息到現在,她腦海裏都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想哪些事情,更不知道等會到了醫院要怎麽去找人,她只是很着急,很擔心,急于想見到徐靳寒,想确認他是否安好。
池鳶雙手緊握,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顫抖。
她開始怪自己為什麽不早點留意到這點,去警惕這份工作的獨特性。
她應該有所察覺的,從徐靳寒疲憊的狀态裏,從他身上增加的傷口開始,這些都曾給過她預兆,只是某種不願面對的僥幸,讓她将這背後包裹的本質完全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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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鳶陷進深深的自責裏。
窗外光景變幻,計程車穩穩停在醫院門口。
下車前一秒,池鳶忽然猶豫了,她看着醫院人來人往的大門,半瞬失神後,手不覺用盡全力,才推開門跨了出去。
公安局送來的傷員很好找,池鳶在門口服務臺問過,就直奔隔壁的住院部。
病房門口有專員把守,兩個身穿制服的人看她是個學生,想都沒想就把人攔下。
“你們是朝豫西區分局的人?”池鳶踮起腳,想從窗戶裏看個究竟,可是只能看見白色的床單一角,愈發焦急,“麻煩你們,我就進去想看一眼,就一眼。”
被點名認出,攔人的兩個協警對視一眼,不再那麽強硬,卻也因規章制度拒絕了她的請求:“不好意思姑娘,是親屬的話得出示證明才能探視。”
“...證明...”池鳶急得都快哭了,擔憂和無措湧上心頭,堆積過量的情緒瞬間爆發,“你們怎麽辦事這麽古板啊,讓人看一眼都不行嗎?”
“這是規定姑娘,裏面的人是我們的重點看守對象,不能随意探視。”協警言辭懇切,“如果你一定要見,就要找領導開證明。”
“我怎麽去找你們領導開證明啊,我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叫什麽,你們——”池鳶越說越委屈,被一牆之隔弄得毫無章法,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讓我到哪去找...”
她哭得傷心,兩個協警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正想轍時,像突然看到救星一樣,恭恭敬敬向對面行了個禮,“傅隊,徐中隊。”
池鳶心急如焚,眼淚越掉越多,全然沒留意到身後有人。
當其中一名協警準備向上級彙報此事時,話沒出口,就見平日裏冷酷到跟女生一句話都不願多說的中隊長,上前一步,伸手把那姑娘的眼睛捂住了,“池鳶。”
那聲音和觸感過于熟悉,池鳶被迫轉身,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是——”
“嗯?”徐靳寒屈指拂過她的臉,“我不是好好的麽。”
“他們說你...我以為...”看見他還能安安穩穩地站在她面前,池鳶心裏又驚又喜,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她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他打過石膏的右手上。
徐靳寒身上能看見的地方都沾了灰,褲腿在打鬥的時候被刀撕開一個缺口,差一公分就可能切到皮肉,除了右臂骨折之外,兩條胳膊上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
渾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仍舊銳利,溫柔而專注地看着她。
至于其他地方,實在是擔不起一個“好”字。
看着那些傷,池鳶甚至無法想象他經歷了什麽,被刻意壓制的情緒再次攀升,她鼻尖泛酸,猛地撲進他懷裏,得以真實地感受到他,“...你吓死我了!”
徐靳寒被迫往後退了一步,左手在她腰間緩緩收緊,為她拂去心底的不安。
門口職崗的兩名協警,從未見過這樣的徐中隊,一時新奇,雙眼直直盯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還是一旁被忽略很久的傅隊抛了個眼神過來,才中斷了那兩道目光。
身邊若有似無飄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傅宇巍掩唇清清嗓子。
黏在徐靳寒身上的池鳶才回過神,意識到身邊還有其他人,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規規矩矩站到一側。
“這是我們隊長。”徐靳寒同她介紹。
池鳶抹了把眼睛,瞬間揚起笑,“隊長同志,您好。”
“好好...”傅宇巍好容易才從幾十年的刻板表情中,端起幾絲對于小輩的和藹,又在看向徐靳寒的時候嚴肅起來,“我說你小子最近怎麽魂不守舍的,原來是談戀愛了。”
徐靳寒沒否認,抓着池鳶的右手輕輕捏了一下。
後者還沉浸在剛才鬧過的烏龍中沒回過味來,她擡眸瞟了下門口兩位協警的臉,想起自己在門口哭天搶地的模樣,“......”
唉,臉都丢到公安局去了。
“行了,都別在這杵着。”傅宇巍看徐靳寒身上的傷,鮮少大發慈悲地趕人,“隊裏的事你就先別操心了,回去好好休息幾天,養養精神。”
徐靳寒颔首:“是。”
池鳶也不免正色起來,臨走前還讨好般說了句:“謝謝隊長。”
“不用謝小姑娘,下次別再搞錯人就行了。”傅宇巍笑着說。
“......”池鳶面色微紅,扯起抹笑,趕緊拉着徐靳寒逃之夭夭。
深夜的住院部沒什麽人走動,連電梯也是空蕩蕩的。
池鳶被徐靳寒牽着走進來,看映在門上的自己的倒影,不由嘆了口氣:“以後要再見到你們隊長,我肯定繞道走,還有那兩位...算了,我還是盡量不要出現在你同事面前了吧。”
她在病房門口的哭訴簡直太真情實感,回去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麽傳呢。
提起這事,徐靳寒看過來,“你剛剛很擔心我。”
“.....”池鳶眼皮一跳,刻意揚起聲音,好像這樣就能掩蓋她的心虛似的,“誰但心你,是你們隊裏有人打電話叫我來的。”
說罷,她慌忙撤開手,跟他保持一臂距離。
徐靳寒摩挲着指尖殘存的溫度,看過電梯下行的數字,朝她靠近,“他們叫你來,也沒叫你在病房門口哭得那麽傷心。”
“......”池鳶默了默,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穩如泰山般盯着地面。
徐靳寒心念微動,掌心覆上她的臉,聲音放輕:“快兩個月了,氣總該消了吧。”
她垂着眼,心裏早已有所松動,只是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徐靳寒看她幾秒,軟下态度遷就着:“你要是還想繼續生氣也行,女朋友鬧個別扭而已,我受得住。”
“誰是你女朋友。”池鳶熱着耳尖踢了下他的鞋,不情願的樣子。
徐靳寒湊近幾分,鼻息若有似無地劃過她唇側,眸色更為惑人:“接過吻都不算?”
“......流氓。”她瞬間紅了臉,想推卻推不動他,只好在口頭上占據優勢,“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油嘴滑舌了,都跟誰學的這麽不着調。”
“沒學。”徐靳寒并未反駁。
彼時電梯正好停在一樓,他順勢牽過她的手,附在耳側低語,“只是情之所至。”
池鳶努努嘴:“嘁...誰信啊。”
話雖這麽說,但她還是忍不住緩緩揚起唇角。
池鳶和徐靳寒剛走出住院部大門,落後一步的徐司媛就趕到了,身後跟着宋玉和徐建業。
“哥,沒事吧?”徐司媛看他手上的石膏繃帶,神色焦急,“還有別的傷嗎?”
徐靳寒:“沒事,一點小傷。”
“小什麽小,傷筋動骨一百天呢。”池鳶就聽不得他說這種話。
“就是啊哥,你再出任務可得注意點,爸媽都擔心死了。”徐司媛說。
宋玉過來忙拉着他左看右看,确認真沒其他外傷後,徐建業緊繃的神色也終于有所緩和,“司媛說得對,你要是有個什麽,讓我怎麽跟你父母交代。”
徐靳寒神情凝滞了一瞬,才應聲。
池鳶覺察到他的情緒,沒法說什麽,只能愈加握緊他的手,當作安慰。
收拾好心情,徐靳寒随後看過來,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作為回應。
“說來也奇怪,既然沒什麽事,怎麽那個通知我們過來的人,說你進手術室搶救了,害得我們還真以為你...”徐司媛反應過來,連跺了好幾下腳,“呸呸呸!”
徐靳寒:“可能是新來的同事弄錯了。”
“...你們這也太不嚴謹了。”
“行了行了,人沒事就行,算是有驚無險。”宋玉攔住徐司媛讓她別再說了,“家裏飯菜都做好了,咱們快回去吧,別餓着肚子在這聊。”
“走吧。”徐靳寒牽着池鳶,與她十指相扣。
池鳶點頭,複又看向燈火通明的醫院大廳,過幾秒,才繼續往前走。
一頓飯吃到晚上,徐靳寒右手不方便,全程都是池鳶幫忙給他夾菜。
哪怕徐靳寒對這點小傷不以為然,吃完飯,宋玉和徐建業仍然就安全問題輪番跟他說了兩個小時的話,讓他以後一定要多注意。
從徐司媛家裏出來已經快十一點。
池鳶現在也沒辦法回學校了,只好跟徐靳寒一起,去嘉禾小區住一晚。
到樓梯口,她正在找鑰匙的時候,被徐靳寒拉住。
他靠在牆邊,眼光比外頭的月色還要明亮,音色懶散低沉:“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作者有話說:
感謝你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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