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6)
面,便開起染缸來。枉負了聖恩,落得這般田地,也無怨于人。”
話雖是這般說,但暗地裏幾方争鬥,多年籌謀,林浣與賈敏又哪裏不明白?會心一笑,淡然不語。
賈敏忽而想起一事,皺眉道:“這幾日,老爺總是早出晚歸,便是我也難見上一面。王爺這頭……”
“該做的終究還是要做的。”說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林浣便閉了嘴,又笑着瞧了眼徒墨然與徒心然,與趙謝二人道:“這糕點甜膩,吃多了恐會積了食。于腸胃上不好。”
話未說完,趙謝二人已是明了言外之音,這是讓她們帶出去消消食,只消食是幌子,不過是林浣有意支開,欲和賈敏說話罷了。趙謝二人對視一眼,只笑着與賈敏林浣告了罪,便牽了徒墨然與徒心然出去。
其實,勤親王之事也并非不能對二人說,到底既已成了姻親,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且二人日後都是要當家作主的。也該知道一些,所以,此前說話之時,賈敏與林浣都未曾避忌。只是,賈家與甄家和勤親王之間隐約的聯系勾當,因着賈敏的身份,卻是不好叫晚輩知曉。
林浣嘆了口氣,接着道,“若不是因着太上皇,甄家之事時又如何會輕易放過勤親王?只不論如何,便是緩一緩,也只能是一時。該做的終歸是要做的。”
賈敏點頭附和,“況且,那時出手也未必是最佳時機。如今甄家倒了。勤親王誠惶誠恐,為了保命,不免便會心急,一心急便容易壞事。”
林浣一擡頭,與賈敏相視而笑。随後又招了青瓊過來。青瓊上前,手裏端着一個紫檀木的盒子。林浣接過遞給了賈敏。賈敏正自狐疑,正要打開,卻被林浣一把按住,“嫂嫂回去再看吧!嫂嫂放心,我既有這些東西,便是說,這些事一時還能壓得住。只,這一項項,都關系重大,我不怕你知道上頭的意思,遲早是要辦得。我如今給了嫂子也是想嫂子心裏有個底。”
賈敏面色越發沉重起來,握了盒子雙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林浣自知她心思細膩,想來怕也是猜到了幾分,知她如今怕是沒有心思再呆下去了,便也不再留飯。果不然賈敏怔了一會,便遣人去喚趙琴過來,起身告辭。林浣也不再留。
謝婉又是疑惑又是好奇。林浣待娘家素來極好,徒明諺又一向默許,往日裏姑嫂相聚便是大半日,何曾如今日般去的匆忙?只心裏覺得怪異,又不敢問,只得放下來。
晚間,青瓊一邊兒替林浣揉肩一邊兒道:“包攬訴訟,害人性命,放印子錢。這許許多多,哪項不是大罪。王妃将這罪證給了太太,便不怕太太露給了賈家?”
林浣失笑,“罪證可不在我手裏。那不過是副本,便是毀了也無妨。這些都是鐵板上定釘了的,便是賈家知曉,心裏有了防範也翻不出變數來。我不過是念着嫂子一二十年來,為林家也算盡心盡力,且前次哥哥假借受傷養病潛入京裏。嫂子一個人在揚州,可謂步步驚心,卻仍是替哥哥擔了過來,如此,才為哥哥在京裏争取了不少時日。因着她這份心,我也總要還上一分。
讓她知道也沒什麽。況且,你覺得,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便是勤親王也怕是沒幾日快活日子了,賈家能全身而退不成?”
青瓊輕笑,也不再生別論。
次日便聞得賈敏去了賈府,林浣自管照料徒墨然與徒心然,也不去多問。只後兩月,賈家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更是鬧得滿城風雨。這一出一出的消息傳來,讓林浣一次比一次吃驚,只嘆自己終究小瞧了賈家。不是小瞧了賈家的本事,而是小瞧了賈家的卑鄙與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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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賈府一片陰霾,不為別的,只因府裏內宅當家管事的二人,王夫人與王熙鳳都病了。且吃了許多藥,總不見好。請了大夫無數,卻始終不頂用。至得九月下旬,竟是皆都沒了。
林浣冷笑不已。賈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衆人皆知,要說王夫人收了甄家錢財,王熙鳳包攬訴訟,害死人命,放印子錢,等等等等,這些事兒,若沒有當家男人的首肯,兩個女子,如何便能做得下來?如今倒好,事情不出,卻只拿了兩個婦道人家來做替死鬼。以為這般便能躲過一劫去?那也不免太過天真了點。
只還未等林浣感嘆完,又有了消息。賈寶玉定親了。雖說遭逢母喪,按大周朝規矩,是要守孝三年,不提嫁娶的。可卻有一項例外,那便是趕在熱孝百日內完婚。自定親到娶親,納采、問名、納吉、納徽、請期、親迎。三書六禮,富貴之家快則半年,慢的三四年的都有。可賈家這樁親事可謂神速,不過王夫人去後第七十七日,便完了婚。
且這成親的對象,竟也是讓林浣驚詫不已。薛寶釵去了北靜王府,金玉良緣自然是不可能了。只卻也不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史湘雲。
林浣連連搖頭,這是所謂的一連串蝴蝶效應?還是老天也覺得應當派個厲害些的人物來治治那個賈寶玉不成?
☆、85
要說戶部挂名行商,來來去去也有那麽幾個。都是替皇家做着采買之事,擔着個“皇商”的名頭,與之其他商戶相比,高上一等,略有不同。但終究還是“商”,于世家大族之間差了一截。怕是少有被人記住的瞧中的。可要說到“桂花夏家”,那便不一樣了。不敢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也是街上買菜的大嬸也聽過那麽一兩回。
夏家與薛家一樣,都是皇商之身。只夏家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片桂花林,占了十幾頃地,沒到中秋花開之際,總引來游人無數,一眼望去,竟是瞧不到盡頭,直覺身在花海之中,清香襲來,便連自己也覺得仿佛身在仙境。
說來這桂花林林浣還曾去過兩回,都是與京裏相熟的夫人太太們搭伴。忠順王府裏有一花坊,并不大,不過是林浣閑來無事的消遣,也是想着冬日裏能見着些別的花,叫人采了日日房間裏換着插,也是舒心。那時,也曾請過夏家的人來。只因夏家有門技藝,便是莳花。各色各樣的花卉,夏家不敢說都能料理妥當,但卻也掌握了十之七八。至于那一片的花林為何獨栽了桂花,這便是夏家老祖宗的偏愛了。
夏家用着這門技藝,得了戶部行商的名頭,宮裏頭及宮外皇室宗親,或有達官顯貴家的花卉大多由夏家負責。便是夏家上任當家死了,因其無子,夏家各支沒能得盡真傳,可手中的本事也比尋常的花匠要強上許多,因而這“皇商”的名頭卻還是在的。比之薛家的敗落,夏家雖不如以前,但也強上不少了。
可是,這個夏家,林浣以往并非沒有聽過,并非沒有接觸過,只卻從沒想起來,此桂花夏家便是彼桂花夏家。
夏家上任家主無子,卻有一獨生女兒,小名金桂。紅樓裏本是配給了薛家獨子薛家,兩代皇商,也算是門當戶對。只沒想到,這一世,卻是與賈寶玉成了親。
林浣聽聞消息的時候只覺震驚,好半晌才回想起來,原來這便是那個有名的桂花夏家,有名的悍婦夏金桂啊!
那夏金桂因無父親教養,母親喪失後唯有此女,日日溺愛,性子驕縱跋扈,所謂女子四德,只怕除了婦容尚可,其他都不談也罷。原著中這位可是鬧得薛家不得安寧,隔了窗與薛姨媽鬥嘴,嫉恨欺辱香菱,手段層出。無人敢惹。至得後來,薛蟠無法,只得逃了出去。這邊還罷了。更甚者且在後頭,那薛蟠死性不改,又鬧出了官非來被押進了牢裏,夏金桂竟是耐不住寂寞又去勾引薛蝌,薛蝌不從,便又遷怒于香菱。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突破口,将林浣模糊地已不大清晰的記憶重新勾了起來。那位”河東獅”夏金桂的種種事跡浮現在腦海裏,又想着她如今嫁的是寶玉,便止不住的呵呵直笑。
要說這夏家雖富,卻并不是賈家所看中的。不論其他,便是只瞧着薛寶釵與史湘雲都與賈寶玉傳出了那等事,賈家心裏只怕早已有了結,這兩人想來是怎麽也不可能的了。但賈寶玉是誰?那是賈老太太的寶貝疙瘩,心肝兒肉啊!即便夏家敵得過珍珠如土的薛家,又怎配得上她的白玉。賈家看中的并非這個夏家,而是夏家的姻親。
夏家雖不過一介皇商,但夏夫人娘家哥哥娶的是金家的姑奶奶。這個金家不是別人,正式當年皇上未登基,還在忠平王府的時候的庶妃金氏家裏。皇上登基後,金氏因育有公主有功,封了昭媛。并且,夏金桂有一堂叔,說是堂叔,其實不過是族裏的算法,并不算親,只依舊是未出五服。此人與夏家之人大不相同,一心讀書,可沒奈何,因着資質有限,到底只得了同進士出身,只他有一長子,在燕山書院從學,年未及弱冠,已有舉人功名,正待明年春闱下場。士農工商,到底士族總還是在前頭的。其還有一長女,嫁給了上任金科二甲傳胪——韋仲年。
賈家算計的不過是兩樣。金氏雖不過得了一九嫔之位,但是所生乃是皇上現今唯一的公主。要說世人大多重男輕女,公主本不稀罕。可若是在皇後生了一堆兒子,便是沒能生出個女兒,且後宮諸多美人也沒見有個有女兒緣的情況下,這位公主便越發顯得稀罕金貴了。
賈家想要借着這門親事傳達效忠皇上之心,也有存着為賈元春在後宮尋一盟友,添一助力的意思。
其二,便是這韋仲年,誰人不知,韋仲年是皇上着意培養的新晉勢力。如今他三年任期将滿,皇上早有意将他升遷回京。那可是大周新貴,天子近臣。若攀上了這層關系,賈家的罪證被翻出來,皇上要秋後算賬的時候,也多了一份助力,免了幾分災禍。
其實,這些關系都有些繞着彎兒了,與夏金桂家都有些牽連,可卻都不算十分親厚。要說親厚,你以為賈家不想娶了夏金桂叔叔的女兒,或者是直接取了金家的女兒不成?可是,以如今的賈家,尤其賈寶玉還不過一個二房的嫡次子,前段日子又是金玉,又是青梅竹馬的,又有許多荒唐之事,哪家的父母願意将自家女兒嫁過去?
因着兩方都沒了門路,賈老太太甚至還起過要賈政娶了韋仲年的長姐韋家姑娘為繼室的念頭。只拿韋家姑娘因着十多年前韋家的事遭了罪,早言明了終身不嫁的,又如何能自破了誓言,且她如今已将韋仲年撫養成人,韋仲年待她似姐似母,極為尊敬親厚。日後拜年,喪事自有韋仲年操心,也自會有韋仲年的兒子為她摔盆扶靈。如今她年紀非小,已比不得豆蔻年華的少女,自然也早已沒了那等激情,嫁與不嫁又有什麽要緊?退一萬步,便是嫁,依着韋家姑娘的性情,又如何會選擇賈家?
如此便也只剩了夏家。夏夫人答應了這門婚事,倒不是因為她不疼惜女兒,不擔心女兒。要說自家女兒自家母親最是清楚,不然,要說那夏金桂比之賈寶玉還大上三歲,如何到這把年紀還未曾定親?又念着自家已是孤兒寡母,百般思索之下,只得應了。
林浣嗤笑一聲,可笑至極!荒唐至極!轉而又暗裏一拍手,絕配啊絕配!細細想來,這夏金桂與賈寶玉可不是絕配?
只是,讓林浣有些無奈的是,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将那些罪證給賈敏過了番目,不過為着叫她心裏有個底,卻誰知惹出了賈家這麽多的事兒來。王夫人死了,王熙鳳死了,她還以為賈家要消停一陣了。只如今這情形……
林浣揮手招來青瓊,“往後,賈家的事兒你多注意着些,無論什麽,只需是有趣的,都說與我聽聽!”
有趣的?青瓊擡頭瞧了眼林浣,林浣面上一派看好戲的神情,她如今已經可以想象,夏金桂進門後的賈家是如何的熱鬧,如何的雞飛狗跳了!
林家。
賈敏躺在一旁的貴妃榻上,雖閉着目,只眉宇微皺,眼婕顫動,一呼一吸稍顯急促,可見并未熟睡,且只怕心緒不太安寧。想着賈家那一堆的事,她有如何能安寧?
雖早知賈府內裏不堪,雖早已傷了心寒了意,可她到底還是賈家的女兒,眼見着賈家即将覆滅,如何能坐視不理,任其發展。因而她見了林浣給的那盒子裏的東西,便想着去給母親賈老太太提個醒。卻誰知,賈家竟是做了這般決定。
殺了王氏與王熙鳳,好一招棄車保帥!可賈家的罪名又豈是只在區區兩個婦人?不論二人有多少錯,終究都有幾分是為着賈家,如今,說棄便棄,說殺便殺。當真是半點不手軟,半點遲疑。是否有一日,賈老太太也會這般毫無猶豫地棄了她,如一顆棋子一般?
賈敏忽然又想到了回門那夜。突然又笑了起來,只這笑卻沒有半分喜意,只剩凄苦。原來……原來自那時起,自己早已是一顆棋子,一顆漸漸被遺棄的棋子。不再是那府裏的姑奶奶了。
如此一想,賈敏心中一片冰涼,只突然又睜開了眼睛,似想到了什麽起身喚了魏紫進來。
“玉兒身邊的紫鵑,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
魏紫擡眼瞧了瞧賈敏的神色,不見悲喜,心裏越發沉了幾分,低了頭恭敬道:“姑娘并不怎麽用她。平常也不過是在屋子裏繡點東西。只這幾日,日日尋了借口往外頭去,奴婢叫人都盯着,說是去見了賈府的親人。”
賈敏不再多問,只淡淡回了一句,“她既然舍不得那府裏的親人,便叫她依舊回那府裏去吧!老太太将她給了黛玉本是一片慈愛之心,只老太太年紀大了,許多事情想不到。咱們卻得替她想一想。可不能做這等拆散人家骨肉的事兒。”
只喚“那府裏”,且是連母親也不願意叫了,只叫老太太。魏紫心裏一緊,面上不露,淡定應了,“姑娘也是這個意思。卻是與太太想到一塊兒去了。可見的母女連心。”
提及黛玉,賈敏終是露了幾分笑意,道:“這孩子,既然早有了想法,怎地不與我來說,反倒告訴了你?”
說是醋話,但并不見怪罪之意,魏紫一笑,“姑娘剛剛才來過呢,想來是要與太太說的。只因太太在休息,便沒敢打擾,不過和奴婢說了一句罷了。姑娘還說,她已是安排好了,明兒個便送了紫鵑回去,讓太太不必擔心。”
賈敏笑着搖了搖頭,因着賈家一連串的事兒,她這些時日都有些情緒,想必黛玉是瞧出來了。她到底是賈家的女兒,有些事兒若是賈老太太撒起潑來,不好應對。可黛玉還未及笄,仍算是不大的孩子,必要時還能耍耍孩子脾氣,便是直接說不喜歡紫鵑,不願叫她伺候了都行。
此前總還想着,不過一個丫頭,留着也無妨,鬧不出事兒。林家也容不得她鬧不出兒來,可如今……她卻是半分也不想見賈家的人了。
哎!賈敏不禁嘆了一聲,黛玉這是為她想在了前頭,如此又覺甚是寬慰。
魏紫觑着賈敏逐漸轉好的面色,又道:“大奶奶也來過了,說是太太今兒個晚膳沒用好,怕太太腸胃受不住,親自做了魚片粥來。瞧着太太在休息,便又回去了!那粥奴婢留下了,放在耳房的爐子上熱着,可要奴婢端過來?”
賈敏有些驚訝,轉而又笑着道:“她有心了!端過來吧!正好覺得有些餓了。”
☆、86
次日,黛玉尋了機會将紫鵑送回了賈府。這本是賈老太太特意安在黛玉身邊的人,起初為的不過是想拉近黛玉與寶玉的關系,制造機會,讓紫鵑在黛玉身邊多提一提寶玉,可,黛玉并不器重紫鵑。又因一系列的事兒,後頭再出了青梅竹馬以及金玉良緣的流言,寶黛之事再不能如賈老太太所願。
此後林家進京,老太太又想着将紫鵑留在林家,或可有所用之時,卻沒想,林家終是将紫鵑遣送了回來。且是用的不忍叫其骨肉分離的緣由,讓她反駁不得。哪裏能不氣?只可惜,賈老太太如今已是沒力氣也沒那閑工夫來與林家置氣了。原因無他,正是那剛過門沒多久的寶玉媳婦夏金桂。
林浣慢悠悠撇着蓋碗裏漂浮着地一圈圈打着轉兒的茶葉子,斜睨了青瓊一眼,笑道:“你說,夏金桂與賈老太太對罵了起來,這可是為得什麽?”
青瓊輕笑,“王妃可還記得那賈寶玉身邊有個丫頭,名叫襲人?”
花氣襲人知晝暖,這般大名鼎鼎的人物,她如何不知?
青瓊又道:“聽說這襲人打小伺候寶玉,心裏眼裏只一個寶玉,最是忠心不過。也為着她這份忠心,也狠得故去的王夫人看中,叫她管着寶玉屋裏大小事,俨然是那賈寶玉屋裏頭第一人。可誰知道,這人卻是個心大的。
那夏家姑娘的脾氣,王妃也是知曉,最是容不得人的。進門之後見得賈寶玉待房裏的丫頭極好,尤其襲人,事事依賴。最是能做小伏低,溫聲細語相哄。如此倒慣得那襲人越發矯情起來,時常耍些性子,惹得賈寶玉去哄。全不當自己是丫頭,倒像是那賈寶玉的祖宗。
以往賈寶玉屋裏沒個主事的女主子倒也罷了。如今有了夏金桂,哪裏看得下去?這不,前些兒才挑了個錯處,将那襲人攆了出去。本就只是一個丫頭,賈家如今須得借着夏家攀附金家韋家的關系,便也随了他。
賈寶玉沒了老太太做後臺,又本就畏懼夏金桂,即便對那襲人再不舍得,也不能作罷。可心裏到底是念着她。尋了機會,偷偷跑去瞧襲人,卻沒料到竟是得知那襲人有了孩子。”
說到此處,青瓊略頓了一下,“王妃,你說好巧不巧,怎地偏偏就在這時候有了孩子。”
林浣眼珠兒一轉,如何不知,青瓊是想着,或者是那襲人借種生子,想借此機會回到賈府,重獲地位,許是還能掙個姨娘出來。這可能本不是沒有,只是,依着林浣想,襲人便是再如何心計,只怕這等事兒還做不出來。且襲人跟在賈寶玉身邊日久,慣常與賈寶玉行那雲雨之事,又避着府裏當家衆人,不曾喝那避子湯,有了孩子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般手段得來的孩子,又是在正室剛過門沒多久,哪裏能說出口?可如今被逐出了賈家,也便只得将此事捅出來了。不然,她可真真是沒了活路。
可,捅了出來便能回得賈家,便能有好出路不成?
林浣失笑,搖頭問道:“後來呢?”
“後來?賈寶玉自是舍不得襲人的。這會兒又有了孩子,便更舍不得了。可家裏有只母老虎,賈寶玉也得有那膽子敢啊!也只得叫襲人先且在家裏養着。尋了機會便去瞧她。如此一兩次倒也罷了,三五次下來。夏金桂哪裏能不懷疑?遣了人跟去一瞧,自然知曉。”
林浣一拍大腿,“那可不得了!”
青瓊笑着附和,“是不得了!那夏金桂素來不是個賢良的,也不必做那賢良的面子。心裏更是沒個成算,一氣之下便喚了陪嫁的人來,去襲人家裏一陣打鬧。罵那襲人不知廉恥,說……總之,那些粗俗不堪之話,虧得她還是桂花夏家的大戶千金呢!那襲人被趕出府,賈寶玉一直沒能将她接回去,本就心急,得了心病。又因着懷孕,身子一直不好。叫那夏金桂一陣推搡,又有婆子巴掌錘子直往身上使,哪裏受得住。”
林浣一驚,“孩子沒了?”
青瓊點頭,“自是沒了!當場便見了紅。賈寶玉吓壞了,這才想着上前将婆子拉扯開。”青瓊一哼鼻,“此前畏懼夏金桂,只縮了腦袋藏角落裏。如今才想起來人家懷着他的孩子不成?可那襲人褲子都紅了一大片了,人早已暈死了過去,便是叫來大夫也哪裏來得及?
孩子終是沒了。 賈寶玉沒敢對付夏金桂,只得拿了那幾個婆子撒氣。可那幾個婆子都是夏金桂帶過來的陪嫁,且那婆子作為皆是夏金桂之意。這般,豈不一樣是打了夏金桂的臉?
夏金桂氣急之下,哪裏管得你那麽多,随手抓了桌上的茶壺便往賈寶玉身上砸。好巧不巧,便砸在賈寶玉的舊傷之上?”
“舊傷?”
“王妃忘了,當日在梅林,賈寶玉為了給青梅竹馬的史家姑娘摘梅花,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
林浣這才明白,所謂舊傷原來是那日的緣故。說來這本是徒笑然的手筆,只這會兒說出去,不論是誰都知道不過是賈寶玉與史湘雲年少的一段趣事。林浣略有深意地瞧了青瓊一眼,點了點頭,笑着道:“這回賈老太太可如何坐得住!這賈寶玉可是她的心肝兒肉呢!”
“可不是!要說這夏金桂如何對付襲人,都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下人,賈老太太倒也随了她去了。可襲人肚子裏的孩子終究是賈家的血脈,賈老太太如何能坐視不管。況且,最要緊的,她竟敢傷了寶玉。
只那夏金桂可從不是善茬。自小沒了父親,母親溺愛,也沒受過正規的教養。那老太太來尋她錯處,她竟關了門不讓進,只隔了門窗便與老太太對罵了起來。她伶牙俐齒的,嘴上又有些不幹淨,粗話連篇,全是歪理。賈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哪裏罵得過她。倒叫她氣暈了過去!”
林浣一嗤,“辱罵長輩,可是大大的不孝。”瞬而又搖頭道,“她若知道這孝與不孝,便不會那茶壺去砸賈寶玉了。須知,只可夫犯婦,卻不得婦犯夫。”
這世間的女子便是如此。夫君自可打罵你,你卻不能打罵回去。林浣嘆了一聲,轉而想到徒明諺,心中又生了一腔暖意。須知這世道,能尋一心之人,何等艱難。
這般一來,又想到徒明諺這段日子的忙碌,轉口道:“以後這賈家的事兒,不必很注意着了。”
青瓊愣了一會。
林浣又道:“我本也是一時興起,想瞧個熱鬧。只如今這京中情形,不瞧也罷,想來這熱鬧也瞧不了多久了。”
青瓊會意,低頭應了聲“是”,便不再多言。
正巧,門外丫頭回話:“王妃,林家遣了人過來見王妃,世子妃已帶了過來。”
林浣忙讓請了進來,謝婉與林浣行了禮。自林家來的婆子朝林浣跪拜了。林浣道:“老爺太太派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如今正是對付勤親王的關鍵時刻,徒明諺與林如海這段時日皆是忙裏忙外,少見人影,林浣雖面上不顯,可心裏哪能不擔心,偏這會兒林家遣了人來,林浣立時便想到勤親王之事身上,心兒也跟着上提了幾分。只她是當家的主母,不可将這等情緒帶給府裏旁人。若連她都亂了,這忠順王府可還能定得下來,如此一來,也只得壓着心緒,只到底語氣間可見急了些。
謝婉聽得,也知曉林浣擔憂,忙笑着上前,“母親別急。我還得恭喜母親呢!”又轉頭與那婆子道,“這般大的喜事,還不早早報了。也叫母親歡喜歡喜。誰不知道,母親最是大方。到時可少不得你的好處。”
婆子笑着再磕了個頭,這才道:“咱們大奶奶有喜了。太太讓奴婢來給王妃報喜呢!”
趙琴懷孕了!這可是件大喜事。林浣高興地站了起來,扶了那婆子起身,又吩咐了青瓊重重打賞。謝婉見了,打趣道:“母親可是偏心。這報喜的婆子有賞,我可也帶了這婆子過來,又是頭一個給母親報喜的。”
林浣噗嗤一笑,喚了青瓊道:“快去将那金裸子銀裸子抓一大把來給她,沒得叫這猴兒再說我偏心!”
青瓊自知不過是二人趣話,倒也樂得作陪。
林浣又與謝婉商量起給林家送的禮來。林翃乃是長子,此番趙琴有孕,禮單自然豐厚。兼且雖則如今這世道之事早已與林浣前生所看之書相差太大,許多東西已都變了樣兒。雖則林如海有了林翃林翔,黛玉有了兩位兄長,林家早已不是那世的“絕戶”。只如今林翃有後,更叫林家與那書中有了不一般的命運,林浣哪裏能不喜。
這廂指使了青瓊将庫冊那過來,那頭又叫人開了私房,拉了謝婉挑這挑那。謝婉少不得一一作陪。只面上歡喜地與林浣選禮,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又聽得林浣道:“算起來,翃哥兒成親也将近一年了。也是時候該有了!”
謝婉聽了,不由心裏一沉。她與趙琴二人進門,不過是前後腳,略比她晚上一個月。也就快一年了。“是時候該有了”,是說趙琴,還是說她?謝婉低頭瞧着自己的獨子,有瞥了眼興趣勃勃選着禮物的林浣,不免有些苦澀。
“這件白玉送子觀音,可是當年了空大師送的。你瞧着如何?”
謝婉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竟沒聽見。青瓊忙在後頭扯了謝婉一把,謝婉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道:“母親選的自然都是好的。這京裏頭誰不知道了空大師的盛名。有了這觀音,表嫂定能一舉得子。為林家開枝散葉。”
林浣搖頭一笑,叫青瓊将觀音寫入禮單,又拉了謝婉道:“生男生女都一樣。這可得講母子緣分的。緣分到了,自然便有了。”
這話自是說給謝婉聽得。心裏那點兒心思被看穿,謝婉頓時有些尴尬。林浣又道:“你和君兒可比翃哥兒與琴兒兩個人年紀小。何須着急?我不過心裏高興,随口說了一句,你也莫往別處去想。”
說到此處,謝婉更覺不好意思,低了頭去。
林浣接着道:“這種事可急不得,你越是心急,他便越是怕你,可就不敢來了!”謝婉連連應是。林浣又問了幾句徒君然的日常。謝婉只道:“還是與前陣子一樣,每日裏出門早,回得晚。許是父親交代下來的事兒。夫君不敢懈怠。”
林浣微點了點頭,這麽說,仍是為着勤親王了。林浣嘆了口氣,略有些倦怠地躺在貴妃榻上,心裏頭盤算着,若不出意外,想來也是這一兩個月裏的事兒了。
☆、87
果不出所料,二月,科考還未曾開始,便有人彈劾勤親王貪贓枉法,私藏貢品。皇上下令徹查,只是,這“貪贓枉法,私藏貢品”的罪名尚沒有查清楚,卻查出了勤親王名下有一金礦。
需知,大周朝金銀兩礦皆掌握在朝廷手裏。便是地方偶有發現,也是得上報的。可勤親王手上這金礦卻從不曾在禦前留下印記。瞞而不報,私自開采,可謂大罪。往輕了說,是貪墨國銀。往重了說,便是——謀反。
謀反需要什麽,政治,人脈,軍權,還有一項,永遠不可或缺的,便是——錢財!因而,金礦一出,似是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文武百官的頭上,衆人人心惶惶,皆不敢言。此間欲要科考的學子便愈加謹慎小心的幾分。事兒出在這等節骨眼上,沒得一個不小心,此屆科考便要取消。三年一考,科舉取士,對十年寒窗,甚至是十數年,數十年寒窗苦讀的學子何其重要?他們怎麽不為之憂心擔心?
幸而,皇上一邊兒命人将勤親王軟禁府中候審,一邊兒下令,科舉如期進行。二月十二,軟禁于府中的勤親王長子請求面聖。
這是一出秘密會談。禦殿之中,除了皇上與勤親王長子,再無第三人。沒有人知道勤親王長子與聖上說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給了聖上什麽。
三日之後,勤親王謀反罪證如山巒疊加,一件件攤在太上皇面前。如此鐵證,謀逆之罪,如何解脫?
二月十七,勤親王罷黜親王爵位,奪去一應俸祿賞賜,免除皇子待遇,猶如庶民,還押府中圈禁。着大理寺,禦史臺,刑部三司會審,整理勤親王一衆罪證。勤親王不堪禦史之筆,于府中服毒自盡,王妃殉情。
皇上念及手足之情,以親王之禮安葬。又特赦勤親王長子牽連之罪,例外賜予郡王之名,仍叫居于勤親王府。只這牌匾卻須得改過來了。可是,這勤郡王卻是無福之人,這郡王封賞還下達方沒幾日,京裏便傳出了流言。言及勤親王的倒臺乃是因為其長子反水,那罪證自也有長子的一番功勞,因而皇上這才免了他的罪過,反給了莫大封賞。
勤親王乃是大逆不道之人,勤親王長子之舉也是為國盡忠,大義滅親。只是,便算是大義滅親,也是“于父不孝”。京中衆人一時對其指指點點,流言不斷。這位新上任的勤郡王受不住日夜流言,每日借酒消愁。最後,終是沒能熬過內心對于出賣父親的自責與民衆的譴責,于三月初四,因醉酒失足跌入池塘,再沒救回來了。
太上皇自勤親王事出之後便又病了,此番聽得勤郡王死訊,竟是癱在床上,難以動彈。百官大駭。皇上将太上皇自陪都接回京城養病,着全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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