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7)

在太上皇跟前診治,不容有失。

又特意将因甄家之事而被奪了妃位,貶入冷宮的甄氏前來侍疾。

雖說甄家有負皇恩,可甄氏在太上皇身邊随侍數十年,總也有些功勞,且太上皇對甄氏數十年來,可謂榮寵有加。皇上也是慮着這一點,想着,太上皇見着甄氏,或能開心一點,心情一好,這病自然也便好了許多。為着太上皇着想,這甄家過錯便也先且不怪罪了。

只是,這說法自然是官面上的,實際如何,林浣怎能不知?不過是為着太上皇走後,能更有理由叫甄氏殉葬罷了。

在宮裏,林浣見到了甄氏。此時的甄氏哪裏還有往昔身為甄妃的半點尊榮?那份居上的傲氣與大家的氣度早已在冷宮裏消磨殆盡,餘下的只是眼神中難以磨滅的死寂與暗沉。

想起以往甄妃統領六宮,以及甄家稱霸一方,便是連她與徒明諺等人也不得不避其鋒芒,韬光養晦,如今再見到甄氏,林浣不免感嘆,果然,人生際遇,本就是如此,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今日光鮮亮麗,又怎知明日就不會窮困潦倒?貧困還是次要的,怕就怕如同勤親王一家。想到此處,林浣驀地打了個冷戰。失足落水?不說林浣,便是旁人,只怕也不會盡信的。皇上與徒明諺在勤郡王大義滅親之時便早已算到。不然以皇上與徒明諺的性子,又怎麽可能放虎歸山?便是勤郡王與勤親王父子不和又如何?誰能保證勤郡王日後便不會為父報仇?便是不報仇,誰又能保證勤郡王本身沒有那等心思,而如今的大義滅親不過是被逼無奈的自保之舉?

不然,雖說是于父不孝,但到底算為國盡忠,何以京中流言只攢緊了一個孝字,将勤郡王罵地體無完膚?又何以蔓延地如此之快,如星星之火,瞬間燎原?試問,在京畿重地,天子腳下,除了皇上,還有誰人有這個本事?且自勤郡王死後,這流言便又突然間消散了。

只是,皇上是贏者,便是有人猜中了幾分又如何,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既然朝廷力證了是失足落水,那便是失足落水。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林浣轉頭望向徒明諺,此時的徒明諺已年近四十,棱角分明,早已沒了初見時的青澀與稚嫩,軍旅生涯讓他多了一份殺氣,長久的謀算與潛伏,又增了一絲深沉。他從不是良善之輩,心機手段,城府智略,他一樣不少。甚至可以說比許多人都要狠辣。這一點,林浣早便清楚,在第一次見面之時,便清楚。且在十幾年的事業相處中越發得明了。

如當年義忠親王之死,陳家的落敗,再到如今的勤親王。何處沒有徒明諺的手筆?自然也少不了林浣的出謀劃策。她與他一樣,已經都不是好人。或者說從來不是好人。她雖不曾殺人,可是在這些年與徒明諺的點點算計之中卻已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她沒有計算過,也無從計算。

人一旦成功了,一旦去了心頭大患,似乎送容易懈怠,也便容易胡思亂想起來。林浣失笑搖頭。好人?這個詞似是在她如今生存的環境之中便沒有存在過。奪嫡之争,本無所謂對錯。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拼的便是各自的手段。索性的是,她是贏的那一方。

好人,壞人。這世上之事,世上之人,又如何能單純以“好壞”論?林浣莞爾一笑,微微側了側身子,伸手握住徒明諺寬厚的大手。

三月十一,太上皇駕崩。舉國同悲!甄氏感念太上皇往昔恩寵,自服毒随後而去。只是,甄氏早已沒了太妃之名,卻是沒有資格葬入皇陵的。

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綠草如茵。越過山坡,可見一旺清湖,湖水青碧,滿目蓮葉,搖曳生姿。又一青石小徑蜿蜒崎岖,通往湖心。如同許多的景區湖一樣,那裏有一座湖心亭,只是亭中并無石桌石椅,而是立着一座墳墓。更為奇怪的是,墓碑之上沒有一字碑文,便是連這墓中人身份姓名也不曾刻上。

林浣伸手勾了幾只蓮花摘下,放在墓前,鄭重地跪下磕了個頭。徒明諺跪在一旁,不言不語。林浣嘆了口氣,也不知如何勸慰,只能這般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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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半晌,才聽得徒明諺道:“父皇去世之前留了我和三哥說話。他問我們,母妃在哪裏。可是,我們誰也沒有說。母妃在寧喜宮一直等,一直等,可是到死都沒能等到父皇來見她最後一面。便是母妃的葬禮,他也沒有出現。從頭到尾,他好像真正忘了母妃這個人。忘了他們從前那麽快樂的日子,忘了……既然忘了,為何如今又來相問?”

林浣瞧着眼前的墳墓,一陣嘆息。誰能知,當年寵冠六宮的寧妃竟沒有葬入皇陵,而是埋在這等深山之中。她不知道皇上與徒明諺用了什麽手段,但是,她清楚,他們不願寧妃葬入皇陵,是因着寧妃遺願,也是因着他們不願。以往太上皇有多寵寧妃,到得死時便有多恨。連帶着皇上與徒明諺,也都是恨的。

恨太上皇的無情,恨寧妃死時的拒不相見,恨此後十幾年的不聞不問。仿佛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徒明諺二人,仿佛太上皇從來沒有這兩個兒子,仿佛他們也随着寧妃一起去了。

可是,到底是親生父親,到底曾經有過父子天倫,越是恨,便也越是渴求,越是無法釋懷。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結,一個難以化開的結。

徒明諺的聲音漸漸有些顫抖,“他知道,原來他知道母妃不再陵寝。母妃臨死時說,陵寝裏面太冷清,太孤寂了。母妃喜歡蓮花,她說,若死後之地,依山傍水,滿池蓮花,便再好不過。”

林浣不由得抱住了徒明諺,“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

“其實,這些都是父皇當初答應過母妃的。可是他一樣都沒有做到,他早已經忘了。忘了!”

“可是,你們做到了!”

徒明諺一笑,“是!我和三哥做到了!不僅為母妃完成了遺願,還為母妃報仇了!”

寧妃失寵,慘死宮中,概因當年甄妃謀害勤親王親母,将其嫁禍給寧妃。殺母之仇,去母留子,本是當年為了離間甄妃與勤親王而放出去的消息。只卻沒有想到,後來種種,竟證實是真的。卻叫寧妃白擔了這罪名。

宮中女子,能夠寵冠後宮,力壓群芳,怎會沒有半分成算,只是,寧妃到底敗了。不是因為手段,而是因為,錯信了帝王的愛。帝妃之間,最怕的便是愛情。寧妃知曉,卻還是愛上了,且還是義無返顧,一往而深。

寧妃從來不是敗在甄妃等人的手裏,而是敗在了自己的愛情的手裏。遭受陷害致使愛人遺棄的悲痛,本以為生死同衾的愛人的不信不任,日夜守望卻再盼不來愛人的孤寂。她不是不能反擊回去。只是,愛情死了,心也死了。終究是沒能跨過這道坎,以致香消玉殒。

徒明諺與皇上對待勤親王與甄家素來比旁人要狠戾,有五分也是因着寧妃的緣故。

徒明諺擡頭望向遠方,夕陽西垂,淡淡的橙黃色的光影照在二人的身上,微風徐徐,送來蓮花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美花,美景,美人,仿佛一幅絢麗多姿的圖畫,讓人無酒自醉。徒明諺摟過林浣,道:“舟舟,你可還記得,我曾答應過你,要帶你游遍大周山川?”

林浣一笑,“自然記得。只是咱們的忠順王爺可是大忙人,哪裏來的時間?”

徒明諺也是莞爾,“我一直記在心裏。答應過你的,我一直記在心裏。如今大局已定,三哥也并不需要我了。如今正是時候。”

“只怕皇上不肯放你走!”

徒明諺眼珠兒一轉,閃過一絲狡黠,“我自請為三哥去視察各地官員政事,頭一站便去錢塘。三哥不會不允。”

錢塘是寧妃的故鄉。皇上與徒明諺一樣,都是待母至孝之人,此等要求,如何拒絕?林浣心領神會,喜道:“好!咱們便去錢塘!”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此結束了。不過,還有番外,賈家的結局會放在番外裏。

☆、番外

至同三十四年,成宗皇帝退位,居于太上,着忠平王登基為帝,是為理宗。理宗繼位,言孝義為先,又敬成宗文武治國之才,稱己不可及,遂沿用至同年號,凡國之大者,事事告禀成宗,不敢居其先。至同三十八年三月十一,成宗駕崩。次年,理宗改年號永寧。

——————大周史記

永寧四年,三月暮春。天清氣朗,惠風和暢。隆安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東頭一府邸,更是張燈結彩,門庭若市。

忽聞一陣絲竹鼓樂,管弦箜篌之聲。但見一件件妝奁,自那府中擡出。皆是大紅描漆,四人裝擡。自第一架起,行至街角轉彎,最後一擡卻還未出府。可見嫁妝之甚之重。端的是十裏紅妝,羨煞旁人。

一擡擡望去,绫羅衾被,玉石擺設,珊瑚盆景,翡翠屏風……可見者數不勝數,琳琅滿目,叫人看花了眼去。這還只是大件的擺妝之物,卻不知,那後頭數擡封箱中裝的又是怎樣的金貴稀奇。

街市上人人擁擠,争相觀望,也有啧啧稱奇者,“喲,這是哪一家嫁女兒,這麽大陣仗,可是少見得很!”

身旁一婦人聽了,噗嗤一笑,“哪裏是少見,只怕你此生還未見過吧!”

頭先問話之人讪笑一聲,“我沒見過,你見過不成?”

那婦人抿唇一笑,也不與她計較,只道:“我确實見過的,前年忠順王府長樂郡主出嫁,可是比這還要風光呢!”

先頭那人不以為然,“人家是郡主,這是自然。要說忠順王府,滿京城裏哪個不知的!”

回話的婦人又是一笑,“要說今日出嫁的姑娘與忠順王府可是關系匪淺呢!她與長樂郡主可是姑表姐妹!”

那人一驚,長大了嘴,“啊!姑表姐妹?那可也是尊貴的很。卻是哪家?”

婦人瞄了她一眼,“大姐不是京城人士吧!”

那人讪笑道:“是,去年我家那口子上京找活計,這才跟着遷了過來。”

婦人點頭,“怪道你不知道。”遂指了指那府上的牌匾,“你瞧見沒有,那上頭寫着林府呢!”說完才恍然發現,那人瞧起來不過一莊稼婦人,只怕不識字,于是又道:“一門三探花的林家,可聽說過?”

那人連連附和:“這個自然聽過。才來京城不久便聽人說了。說是這一家老子和兩個兒子都是探花郎呢!”

婦人見她說的雖粗俗,卻也正是如此,嘴上含笑,道:“那忠順老王妃便是林大人的嫡親妹子。只老王爺和老王妃帶着幼子幼女游歷去了。上禀了皇上,叫長子繼承了王位。便是如今的忠順王爺。”

“這般說來,如今這忠順王爺和那長樂郡主還得叫林大人一聲舅舅了。”

“可不是!”

二人正說得起勁,但聞“啊”地一聲驚呼,二人吓了一跳,回頭一瞧,竟是一小和尚。說來也是唇紅齒白,面如傅粉,長得好看的緊。只可惜了,出了家,做了和尚。婦人不免搖頭嘆息了一回。再看那和尚,只見其面色大駭,全身發抖,上前兩步,似是要問她些什麽,腳下一個趔趄,竟是摔倒在地。

婦人一驚,忙上前查看,“小師傅,你沒事吧?”

小和尚趁機一把抓住婦人的手腕,“你說,你說,今日出嫁的是林家?一門三探花的林家?哪個林家?”

“你既然知曉一門三探花了,那還有哪個林家不成?不說滿京城,咱們滿大周也只這一家。”婦人待要掙脫,只那小和尚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竟是叫她掙脫不得。

“這林大人可是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他有一長子名叫林翃,次子林翔。又一獨女,乳名黛玉?今日要嫁的可是她?”

婦人輕輕皺眉,狐疑地瞧了那小和尚一眼,“這林家一門顯貴。我只知姓林。其他我怎會知道?倒是你這和尚,還不快松開我的手!”

那小和尚卻絲毫不予理會,轉頭瞧了瞧遠處的林府,身子微顫,口中喃喃道:“是她,是她!她嫁人了!嫁人了!”

婦人直覺這小和尚瘋瘋癫癫,無禮得緊,推了他一把,只想把手腕自他手下脫出來,可非但沒能脫身,反将失神的小和尚拉了回來。這回小和尚倒是送了手,卻是上前一撲,揪住了婦人的肩膀,拼命地拽緊搖晃着,“你可知她嫁的是誰?”

婦人越發覺得惱怒,奮力一争,将小和尚甩了開去,“自然也是嫁的鐘鳴鼎食之家,世代簪纓之族,難道還嫁給你這小和尚不成?你這和尚端的無禮,既已是出家人便該有個出家人的樣子。做甚動手動腳,好不檢點。”

此前與婦人談話之人見了,忙上前扯了婦人,遠遠避開了那和尚,“妹子別氣,不過一瘋和尚,你和他置氣做什麽!”

二人越走越遠,只那小和尚依舊癱坐在原地,似是失了神智一般,不言不語,半分也不動彈。周圍人好心相問,卻也不應答,如同死去一般。漸漸地,衆人也不再理會,自擺攤地擺攤,看熱鬧的看熱鬧。

臨街春風樓,二樓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一十六七歲的少女,少女身旁占了一年歲相仿的丫頭。那丫頭倚欄定定瞧着那小和尚,抿了抿唇,與那少女道:“姑娘,你瞧,那可是寶玉?”

少女轉頭望了一眼,不由得怔住,竟真的是寶玉。沒料到他失蹤了許久竟是去做了和尚。只聽得那丫頭又道:“姑娘,咱們可是要去見見。”

少女搖頭,“他既走了便走了。如今咱們家這般模樣,便是将他帶回去,他可住得下?且你看那夏金桂……”說到此處,少女突地閉了嘴,不是不知如何說,只是覺得再說下去便是髒了自己的嘴。

丫頭道:“好歹總要叫寶玉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呢!”

少女冷哼一聲,“你就這般肯定夏金桂生的孩子一定是寶玉的?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呢!”

一語說完,主仆二人都閉了嘴。少女俯視着樓下的送妝人群,眼角不由有些濕潤。想她榮國府,當年何等繁華。自大姐姐封了賢德妃,當真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只可憐大姐姐身死,賈家一朝落敗,竟是家破人亡。

成年男子盡皆流放,未及冠男子與女子一道被發賣。幸得姑奶奶賈敏出手,這才免了為奴為婢,得以有一院落庇護。這般想着,少女不覺嘆了口氣,落下淚來。

丫頭忙道:“姑娘,不如咱們去找找林姑娘。今日她出嫁,咱們備了禮去,她必然不會不見。好歹相識一場。況且還有姑太太。若姑太太肯在姑老爺跟前說兩句,或是讓林姑娘去與忠順王妃說一說。說不定便有轉機了。”

少女連連搖頭,只是不語。

丫頭越發心急,“那北戎蠻荒之地,哪裏便是好去處。雖說是嫁去做王妃,可若是好做的。南安王老太妃又怎會選了你。誰不知道,四王八公,咱們八公可都沒得了好。四王如今也只剩了南安與北靜了。可也只剩了個名頭。如今北戎來求和親。皇帝不過是為着一時邊陲安穩應了。只如何會拿了自己的女兒去?便是宗親的女兒也舍不得的。因着北靜王府裏沒有适齡的女子,這才選中了南安。

姑娘,你心裏只比我更清楚。偌大的偏遠宗親貴胄都不去選。北戎與大周時有争端。皇上這是存着戒心呢!北戎不過是早年被忠順老王爺打得慘了,又逢着內部争端,大大傷了元氣。這才想着和親。北戎賊心不死,若有一日再犯我大周,這和親之人便是棄子啊!可恨那南安老太妃,明知是這般難堪境地,不願自家女兒受苦,只花言巧語诓騙姑娘去!”

少女不怒反笑,扶起泣不成聲地丫頭,“侍書,這話可不能亂說的。皇上自然是念着邊疆百姓,只願兩國安好。不過是膝下沒有公主罷了。老太妃是喜歡我,念着與賈家往日的情分,想給咱們這份恩典。”

侍書張了張嘴還要再說,卻被少女掐了一把。只聽少女語氣瞬間陰沉起來,“侍書,你喝醉了,倒真是糊塗了。”

侍書瞧了瞧桌上的杯酒,她可是一滴未沾的。只是……侍書突然打了個寒戰。她是一時情急,擔心主子,這才沒了分寸。那話雖則人人都知,卻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少女見侍書明了,嘆了口氣,細聲道:“你待我之心,我如何不明白。這條路是我自請的,怨不得旁人。不論日後如何,至少這會兒我嫁去北戎,乃是為國盡忠,為百姓計。皇上便是有所心思,面上也得寬待我幾分。待我走後,不免也便要寬待賈家幾分。我不求別的。只求環兒能有條出路。只可恨那夏金桂,日夜勾搭人也便罷了,居然還将我伸到了環兒這裏。好在如今我應下了此事。南安老太妃送了院子,也能安置姨娘和環兒。遠離了夏金桂也好。若日日與她在一起,便是沒有瓜葛,只怕也會傳出瓜葛,與環兒無異。”

侍書咬着唇,看着樓外十裏紅妝,再瞧着自家主子,想着往日也曾一道玩耍作詩,只今日卻是這般處境,相差甚遠,如同雲泥。又想到因被大老爺賈赦五千兩銀子賣了的二姑娘,被那中山狼欺淩殘暴而死。四姑娘惜春去了尼姑庵,自此青燈古佛相伴一生。再有那薛家寶姑娘,進了北靜王府之初也是極為受寵的,不久便懷了孩子,只可憐孩子沒了,身子壞了,此後也再不能有了。

這般一算,自家姑娘此番已算極好,心底又安慰了兩分。

這邊主仆二人神殇也罷,感嘆也罷,那廂,只見一輛翠蓋青帷馬車緩緩行駛,至得林府門前停了下來。

要說這馬車瞧起來雖不普通,但也不算華麗,比起林府門前諸多賓客停靠的馬車,相差無幾,無甚出奇。只林府下人見了,連連跑着進內禀報,不一會,便見得府裏幾男幾女快步上前迎接。

方才那婦人見了,咦了一聲,道:“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麽大的架子,竟叫林大人林夫人及忠順王爺王妃都來相迎?”

身旁那人聽了,嗤笑道:“喲,你還認得忠順王爺和王妃不成?”

婦人眼光閃了閃,瞬間又轉了之前模樣,得意道:“那是自然。”遂指着門前的人與那人說道,“你瞧見沒有,那打頭的男女,二十來歲,那便是忠順王與王妃。他們身邊四十多歲模樣的夫婦,正是林大人與林夫人。”

那人點頭,又見四人身邊還有一女子,已婚打扮,腹部微微有些凸起,身旁站了一男子,眉目俊朗,器宇軒昂,一手攬着女子,将女子護在懷裏,生怕今日這等場合,旁人一個冒失沖撞了去。那人疑惑,問道:“那位又是誰?”

婦人瞧了一眼,笑道:“那便是長樂郡主和她夫婿。”說到此處,一拍手,似是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定然是老王爺和老王妃回來了!也是,想當年林大人還在揚州,林家姑娘上京數年,養在老王妃手裏,要說如今林姑娘針織女工,管家理事之能,林夫人教的不多,卻都是老王妃手把手教會的。因而雖是姑侄,倒情同母女了。如今林家姑娘出嫁,老王妃如何能不來?”

身旁之人聽了,沒料她對着京中顯貴人家之事倒是如此明了,如數家珍。不免多看了婦人兩眼。只見她不過二十多歲,木釵布衣,極為簡單,瞧不出半分奢華,發髻輕輕挽起,以一木釵固定,也無絨花等修飾。可就是這般再樸實再簡單不過的打扮,卻依舊叫人挪不開眼去。那人心中狐疑不定,觀這婦人言談氣度,自是非凡,可這打扮裝飾卻怎麽也瞧不出富貴來。

婦人瞧見那人眼神中好奇探視,半分不惱,只由得她瞧。婦人既這般大方,倒顯得那人鬼祟了,卻也不好再看,只讪讪收回了眼。再看林府門前,果不然,一男一女相攜下車,男的豐神俊朗,女的笑靥如花。身邊另跟了一男一女兩個皆是七八歲的孩子。都是粉雕玉琢,煞是好看。只見衆人行禮,心知想來便應是婦人所說老王爺與老王妃了。

“喲,這便是老王爺和老王妃不成?那兩個娃娃可是他們的幼子幼女?想來着老王爺老王妃也當又四十多歲了吧?啧啧,當真瞧不出來!”

婦人聽得,淡淡一笑,并不言語。

“子瑤!”但聞人群中一聲呼喚。婦人回頭,便見着自己丈夫迎上前來,不覺嘴角一彎,快走兩步,見得丈夫額頭已滲除了不少汗水,忙拿了帕子擦拭,“可談完了?”

男子一笑,“談完了,那店家急着搬家離京。價錢上也并不貴,說來我還占了幾分便宜。此後咱們便有了自己的鋪子,便再這京裏落腳了罷。你日前不是還看中了一所宅子嗎?盤店的費用還剩下不少,咱們正好将那宅子買了過來。”

婦人莞爾,只輕輕應了一聲。

此前與婦人談笑之人聽了,越發狐疑,這般聽來,這婦人似也不是京城人士,且像是才剛上京,比自己還晚些,怎地卻對京中之事這般了解?待好奇欲要相問,只見那婦人已轉身,客客氣氣與自己別了,偕同那男子一道而去。

“夫君今晚想吃什麽?”

“只需是子瑤做的,我都想吃。”

婦人嗔了他一眼,滿心歡喜,眼睛往小和尚摔倒之地瞄去,卻已是沒了人影。淡淡搖頭失笑,只覺自己多事。不論這小和尚是誰,又與自己何幹?不自覺回頭望了一樣,徒明諺與林浣并立,還是數年前的模樣,似乎歲月在他們的臉上并沒有留下多少痕跡,一如當初的男才女貌,一對璧人。想起往昔年少時的荒誕心思,婦人但覺好笑得緊。側頭瞧了瞧身邊的丈夫,聽着他一口一句“子瑤,可是累了”“子瑤,你說咱們生個孩子可好”,心裏不覺如同吃了蜜一般,融化滿滿一心腔的甜。

子瑤,子瑤,孟子瑤。是她現在的名字。可是,沒有人知道,數年前,她并不叫這個名字。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陳芷心。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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