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邪神篇15

咱們來算筆賬, 如果我沖進去救人成功,那就等于救了至少四個小孩兒的命,挽救了四個破碎的家庭, 說不定還有更多,畢竟之前被吹笛人拐走的孩子說不定還活着。

就算我救人失敗,或者成功之後被行刑人發現處死, 那就等于邪/教徒的職業生涯到此結束,屑老板再也不可能指使我007幹活了, 四舍五入,我賺了一個億唉!

而如果我選擇漠視這一次災難, 先不說“良心”這種矯情東西, 我還得繼續為雅諾當不知多少年的工具人, 還要應付卡爾、保羅和莫妮卡這種奇葩隊友, 一輩子當不見光的陰溝老鼠。

這麽一想, 果然還是選擇鹹魚突刺比較好,而且上一次經驗表明, 很可能我這次死了,也不過是重生到下一個世界。

這就和玩游戲删號重來一樣, 左右這個世界的薩寧·澤蘭賬號已經沒救了。

我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快樂地下樓加入了孩子們的隊伍。什麽?我不是孩子?胡說八道, 我這具身體才十六歲, 在現代社會是上初中的年紀, 怎麽就不是孩子了!

至少吹笛人也沒反對唉。

我跟着前面的人慢慢走到了扭曲的虛空入口,入口旁小醜打扮的彩衣孩童愣了愣, 它大概覺察到有什麽不對勁兒, 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 一時間腦子也沒轉過彎來。

我對着吹笛人真誠地一笑——

報喪女妖的哭嚎!

短暫召喚冥界報喪女妖的投影, 這種亡靈生物發出凄厲的啼哭之時,将會震懾并僵直周圍所有的非亡靈生物,包括生出了靈智的厄難物品!

我們身邊的空氣陡然變得冰冷,一個面目模糊、人身蛇尾、曼妙身材上纏繞着裹屍布的女妖投影在吹笛人身後浮現出來,她面部帶着極致的絕望悲痛,與此同時,無聲的恐怖哭嚎充斥着整條街道,直接攻擊靈魂和精神。

投影女妖哭嚎只持續了兩秒,就無法維持形态地消散了,如果我的環數再高一些,維持的時間也

能更久。

但兩秒也足夠了,彩衣吹笛孩童陷入了僵直狀态,連舉着木笛的漆白雙手都頓在原地,眼神呆滞茫然。

靈魂收割。

我不敢貿然去接觸吹笛人,雖然憑借着敏銳的觀察,判定它手中的那支木笛才是本體。它并不是人類邪/教徒,而是反向吞噬過法師後,生出了心智的厄難物品化形。

雅諾提到過這種東西,它們被稱作“厄難之魔”,因為它們比普通的厄難物品更難纏,因為厄難之魔有自己的智慧,而且克制不住吞噬更多法師的渴望。

有些強大的厄難之魔,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被淨化,一直吃一直吃,最後會形成吞噬整個區域的厄難天災。到了那個階段,只有教皇動用聖物,或者直接神降才能解決。

我吃它?呵呵,要真的貿然碰了,它吃我還差不多!

但厄難之魔畢竟沒有真正的靈魂,亡靈類的收割技能并不管用、看着吹笛孩童迅速擺脫了僵硬,并沒有被“靈魂收割”打到任何要害,面容猙獰地朝我沖來,我只能嘆氣。

你說,我怎麽就攤上雅諾這個老板呢?

連個靠譜的輸出技能都沒有,淦,我想要光明女神的靈契,我想要淨化術和光明聖焰啊!

“對不起,我只是感到害怕,剛才才會攻擊你的。”我往後退了幾步,露出驚恐又不甘的表情,看向吹笛孩童,“請讓我走吧,我和你是一樣的,都不被正神教會所容許存在,一直像老鼠般躲藏在黑暗中。”

巧言者……還有魅惑。

從剛才的反應來看,這個厄難之魔的腦子确實不太夠,可能是吃的人太少,又可能是誕生的時間太短,或者是它誕生時的狀态就比較愚昧。

果然,吹笛人遲疑了,啊,它這感人的智商啊。

五感屏蔽。

打不過就跑呗,它也不敢随便追。就像我說的,我們都是下水道的老鼠,見不得光,它只敢偷偷摸摸地在晚上帶走小孩,不也是因為本能懼怕星海教會嗎?

米魯爾的主教雖然只是八環神使,但這裏畢竟是波利塔的王都,星海聖堂分分鐘能派出十環以上的人來碾碎那些不知死活的挑釁者。

我左手提着巴裏,右手抱着夏莉,懷裏護着那個三歲的孩子,一邊跑一邊喊着周圍的居民。吹笛人雖然讓所有成年人陷入沉睡,但論精神控制,我也很擅長。

意識投影——醒來,醒來,快醒來!

“咦?”一個少年清潤的聲音響起,我來不及回頭,眼看着周圍鄰裏的燈光陸續亮起,下一刻,那道虛空之門便像沖水馬桶似的,帶着無窮吸力将我吸了進去。

好的,吹笛人被我騙了兩次狂化了。

它雖然處于五感屏蔽狀态,但它可以選擇用虛空領域将我們都吸進去啊,淦。

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扭曲鮮豔的色塊,接着,我抱着懷裏的幾個孩子,重重跌在了地上。我閉眼承受着這一下猛烈的撞擊,卻發現并不疼,身體下軟綿綿的,像是躺在了棉花糖。

還真特麽是棉花糖,我震驚地摸了摸手下散發着濃郁香味的棉朵。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空間啊,綠野仙蹤,還是愛麗絲夢游仙境?頭頂的藍天和太陽飽和度拉滿,大地由各種棉花糖組成,偏偏上面還長着鮮嫩的青草、漿果叢和各種果樹,各種小動物悠游自在地随意走動,不遠處潺潺的溪水散發着白葡萄汁的味道。

而在這個童話世界中走動的,還有不少失蹤的孩子們,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帶着無憂無慮的快樂表情,好像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還有外面的世界和父母。

吹笛人沒有吃掉這些孩子,相反,它将他們放入一個“完美”的屬于孩子的童話世界中,然而……

“這地方可真吓人。”又是那個清潤的少年聲音,我回過頭,便看到了一個穿着昂貴真絲睡衣的少年人,比我小幾歲,面容精致漂亮,月光般微卷的淡金頭發,一雙碎星般熠熠生輝的眼眸。

這是一個古希臘式俊美精致的少年,而且絕不屬于中産階級的南區。

不說他身上那股養尊處優的貴氣,就說那件真絲刺繡的睡衣,我為異國商人的人設做背書的時候,就專門研究過各種上流奢侈品,這一件睡衣就值五十金克裏,對,我的全部身家。

“你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我直接問道,趁着吹笛人還未出現。

少年側了側頭,仿佛在傾聽什麽,他說道:“這兩天我一直聽到木笛聲,就追出來看看。”

“你不住在海風街吧。”

“不,我住在北區附近,但我想那個吹笛子的孩子,并不只在一個地方開了傳送之門。它大概是希望所有不開心的孩子,都能來到一個只有歡樂、沒有痛苦的世界裏生活吧。”

越是不開心,就有越大幾率聽到笛聲,所以夏莉才會每個晚上都能聽見。

但聽見了未必會被蠱惑,而被蠱惑的也未必會被選中。

“它挑選孩子的标準,也是根據他們的心情?”我問道,“挑選最不開心的孩子,帶他們來這個沒有憂愁的世界,以後就不會再在夜晚獨自難過哭泣了。”

“應該是這樣。”

“那它應該去西邊的貧民區。”而我目之所及的孩子穿得都挺整齊,起碼都是中産階級家庭。

“我們過得未必比貧民孩子更開心,”少年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有錢确實挺好,所以,我猜測它可能就誕生于西區。”

“厄難之魔是種很有意思的生物,它們不是人,卻也不再是單純的承載了惡念的物品,它們沒有靈魂,卻又有智慧,當然,大部分情況下,這種智慧十分有限,而且會依循着誕生時的執念行動。”

少年清潤的嗓音分外悅耳,但知道的事情卻比我一個四環法師還多。

“如果一件厄難物品承載着死難者對身邊人的痛恨,那由此誕生的厄難之魔,首先就會屠戮誕生地周圍的居民。但相反,死難者如果帶着對家人親友的不舍眷戀,盡管這種情緒最終也會被扭曲為惡念,它們依舊會潛意識地遠離家鄉,避免給生前所愛之人帶來災禍。”

少年随手扯了地皮上的一小朵棉花,湊近聞了聞,接着捏成了一匹小馬的模樣,遞給我。

“所以,你是誰?”我沒有伸手去接。

少年側頭,笑道:“那你又是誰呢,邪/教徒先生?剛才我聽到了報喪女妖的哭嚎聲……哎,你是準備要對我用魅惑和巧言嗎?那可不行。”

“我的清白是要留給未來妻子的。”這個十幾歲大的少年一本正經說道。

我:……放屁,你毛都長齊了嗎?就想着未來妻子!

“您這麽厲害,不如想個辦法,把這些孩子都救出去?”我帶着和善的微笑說道。

“為什麽?”少年好奇地看向我,“你看他們在這兒過得不開心嗎?”

我嘆了口氣,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誰那麽大的時候不欠揍啊?我盡量平靜地回答:“嗯,開心,等到厄難之魔進一步被吞噬本能扭曲,把他們都吃了就更開心了。”

“好了,別生氣了,主要我也沒有出去的辦法,”少年無奈攤手,“這只厄難之魔已經有自己的領域了,想打破一個領域,除非具有壓倒性的實力,不能就只能去找領域的弱點。”

領域,是八環以上法師的自帶能力,一般來說,會傾向于自家神靈的神域,或者幹脆就是神域的部分投影。

舉個例子,如果我将來有命升到八環,我的“領域”很可能就是一部分冥界投影。

而任何一個領域都是有弱點的,因為領域誕生于法師的靈魂本源,人類的靈魂各式各樣,但無論是誰,都會有心靈上的弱點。厄難之魔并沒有靈魂,所以它們的領域弱點,就是最初那樁厄難事件的死難者執念所在。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你看起來比我大一些,你今年幾歲了?這麽小就做邪/教徒了嗎?”少年用手托着下巴,星辰般的眼眸中難掩好奇。

我剛想怼他幾句,就預感到什麽一般顫栗起來,果不其然,一秒之後,氣急了的彩衣吹笛孩童就出現在這個世界,用兇殘猙獰的眼神看着我。

“你看不能随便騙人吧,巧言也就算了,你還用魅惑。啧,一直這麽用,将來都是情債,你這一輩子就還不清了。”少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旁邊叨叨。

我很想把他的頭直接按進棉花糖地皮裏,但我知道,我八成打不過他。

我只能用最兇狠的眼神瞪着他,這時候還叨叨個鬼,要八卦不要命是吧?

少年聳了聳肩,在彩衣吹笛孩童瞬移過來的一剎那,他眼眸中的星光變得更加璀璨刺目,我們周身的環境再次一轉——身處深邃神秘如夜幕般的浩瀚宇宙,頭頂是一片又一片連綴閃爍的群星光暈,下一秒,無數的流星拖曳着長長的流火,宛若暴雨般墜落,砸在了星球大地之上。

“這是我的領域,星辰隕落。”少年坐在一顆漂浮的隕石上,仍舊托着下巴,解釋道,“它進不來,但我們也出不去。”

凝望着無垠星空,我猜出了他的身份:“魯卡斯王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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