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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趙郢與薛鹂一齊離開洛陽這件事,遠比他想的要麻煩上許多。

夏侯氏似乎是盯上了鈞山王府,越是命人阻止他離開,越讓他心中不安。

最後離開洛陽之時,趙郢只帶了為數不多的兵衛以免引人注意,他托父親的舊部幫他周旋,這才順利地離開了洛陽。

薛鹂換上了男裝随行,只是那美豔的一張臉,實在怎麽看都不像個男子。好在披上他的貂毛鬥篷後,她的半張臉都隐在其中,不特意去看倒也不引人注意。

離開洛陽當日正在化雪,路上濕滑難行,他們走得也不算快。薛鹂還是來了洛陽才學會騎馬,勉強能讓自己不摔下馬罷了,倘若馬跑得快些,她便心驚膽戰渾身僵着不敢動。她既是梁晏的未婚妻,又是趙郢阿爹的心上人,他也不好與她同乘,待離開洛陽不久,甩開了夏侯氏的耳目,他便命人去城中的長史那處尋了一架馬車,好讓薛鹂過得舒坦些,也不耽誤他們趕路。

薛鹂從前騎馬也僅僅是與魏蘊她們坐在馬上,讓人慢悠悠地牽着走。後來與梁晏在一處,兩人共乘一騎,他握着缰繩将她護在懷裏,更是安心自在。如今當為了趕路騎了大半日,方才知道這是件多難捱的事。

薛鹂下馬之時兩腿都有些微顫,最後是被趙郢抱着上了馬車,而她自己幾乎連腿都要跨不開了。每受一分苦,她便怪到魏玠頭上,心中定要暗暗罵他兩句好寬慰自己。

趙郢與薛鹂同歲,由于趙統對薛鹂的心思,叫他每每與薛鹂相對都有幾分不自在。薛鹂看得出他的心思,為了讓趙郢護着她,日後到了趙統面前也替她美言幾句,她便時不時與趙郢搭話,漸漸的二人便也親近了許多。

趙郢倘若騎馬累了,便跳下馬坐進馬車與她說話。

對于這個俘獲了自己父親芳心的女子,趙郢實在是有些好奇。父親并非沉溺女色的人,他的母親病逝後,父親鎮守封地始終不曾再娶,後院裏的妾侍也鮮少會被寵幸,前幾年也都給了金銀還了良籍,讓她們歸家再嫁,偏偏冒出了一個薛鹂。前不久父親還寫書信回來,問他薛鹂是否找到了。

“你如今與魏蘭璋結了仇,他若真如你所說,必不會放過你。既如此你可想好了如何告訴樂安?”

薛鹂卷起竹簾透過小窗去看風景,不以為意道:“我如何與你說,便如何與他說,沒什麽分別。這件事錯不在我,若是他因此怪罪于我,便算我看走了眼,從此一拍兩散,還能忍如何?”

事已至此,薛鹂也沒有法子,并非她不想瞞着,只是瞞不過罷了,坦誠相待反而對彼此都好。

趙郢沒想到她能如此灑脫地說出這種話,畢竟前看着嬌嬌柔柔的,他還當薛鹂是愛極了梁晏,離了他便活不下去。不免訝異道:“你不是喜愛樂安嗎?怎說得如此輕易?”

“說的輕易罷了”,薛鹂嘆了口氣,無奈道:“他若當真因此與我離心,我定是要傷心欲絕,可這也說清了他不如我想得那般要好,既如此,我還能怎麽辦呢,自然是想開些?傷心歸傷心,日子還得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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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鹂都想好了,她路上讨好了趙郢,待途徑上郡,偷偷看一眼梁晏,告訴他自己平安即可。而後再去找鈞山王尋求庇護,讓趙郢撺掇鈞山王收她為義女。

想到這些,薛鹂心中安穩了許多,而後倚着車壁笑道:“我能不能好好過,還要看郎君了。”

這話說得暧昧不清,趙郢面上一紅,慌忙道:“你且放心,你于阿爹有救命之恩,便是我與芸娘的恩人,我們自然是要護着你的。”

有趙郢護着,一路上雖說不大舒坦,卻沒遇上什麽大麻煩。

然而薛鹂也說不上是什麽緣故,渾身沒有半點傷痕,偏偏心上抓心撓肝似的不适,偶爾還會莫名地頭疼。她開始瘋了似地想起魏玠,連她自己都要唾棄,真是賤得沒邊兒了,好不容易逃出來,她竟想回到他身邊去。如同某種怪病一般,身體的不适讓她忍不住想要作嘔,喘不上氣。

薛鹂無端的煩躁不安叫她無法安睡,時而的心悸氣短讓她還以為自己染上了什麽怪病,偏偏短暫的不适過後,她的身上沒有絲毫傷痛,只是一旦發作,又似乎是被蟲蟻啃噬般難熬。

最令她心中厭煩的,是焦慮不安時,她會立刻想到魏玠,想到被他抱在懷裏時的安心。

薛鹂承認自己愛慕權勢,她不擇手段,低聲下氣求人的事她也做過不少,然而這些并不代表着她能容忍魏玠。倘若他如傳聞中那般朗正便也罷了,即便古板無趣,看在那張皮相和他的權勢上,這些并非不能容忍,偏偏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再多的榮華富貴也要有命在才好,她不想留在瘋子身邊,誰知能活到幾時便被埋在他的海棠樹下了。她要好好活着,誰要跟他爛在一起!

何況她是個人,又不是個牲畜,怎能被甘心鎖在屋子裏。

想到往日種種,薛鹂便忍不住氣悶。

只是身體的古怪讓薛鹂不知如何言說,興許是趕路太過勞累,她只能強忍着默默承受。離開了洛陽已經半月了,如今她也算徹底逃脫了夢魇,日後再見到魏玠這個瘋子也不知是幾時。

然而變故生得突然,不止是薛鹂,連趙郢都措手不及。

夏侯氏聲稱鈞山王造反,與反賊謀和,命齊國上下一同讨伐鈞山王。

河間王與秦王早已抵不住長久的鎮壓,然而此劍鋒直指鈞山王,滿朝文武都開始替他們說情,三王便果斷投誠了,反而效忠皇室,開始聯手攻打鈞山王。

一夜之間,鈞山王一派忽然從功臣淪為了反賊。宗親望族紛紛與他撇清幹系,而與鈞山王極為密切的平遠侯一派,自然也淪為了衆矢之的。

趙郢與薛鹂行至途中忽然得到這個消息,讨伐的檄文寫的慷慨激昂,他的阿爹成了亂臣賊子,他也被迫從優哉游哉地趕路成了東躲西藏的逃難。

趙郢憤憤不平,一口咬定是夏侯氏陷害,連帶着薛鹂也惱極了夏侯氏,将她的好事全給毀了個幹淨。現如今她再去尋趙統庇佑,豈不是也成了反賊,要說沒有魏玠插手她必然不信。

趙郢憂心趙芸如今的處境,二人只好喬裝了一番再去尋人。

“如今我阿爹成了反賊,便看你如何抉擇了,你若不想與我一同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只是你可要想好……”

薛鹂無奈至極,氣得簡直要嘔血,心中将魏玠與夏侯氏罵了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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