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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薛鹂不大在意,只是想起分別在即,心中仍有些悵然。

成安郡是關要,魏玠此行兇險,又因為如今名聲一落千丈,定不能像從前一般服衆。加之他被趙統父子恨之入骨,這一回前去抗敵,也不知會遇上多少磨難。

只是她心中雖有不舍,卻也抵不住前程來的要緊。她對往事不再計較,便已經是仁至義盡,怎麽可能腦子昏了與魏玠這樣的人共患難。

“表哥此去定是艱險萬分,日後要保重才是。”薛鹂低垂着眼,語氣輕柔,卻莫名顯得有幾分惺惺作态。

魏玠沒有說話,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輕叩着書案,緩慢而沉默無聲的細微動作,卻像是石子般砸進薛鹂的心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讓她的心緒始終不能平靜。

很快甜釀便熱好了,送到薛鹂手裏的時候還冒着熱氣,她接過來小口的啜飲。

魏玠的确将她折騰狠了,幾次她要發怒,想到二人往後再也不見,情緒激動些也是在所難免,她強忍了下來,如今肚子空的厲害,一碗甜釀也見了底。

而後見她起身,魏玠問道:“當真要走了嗎?”

薛鹂知曉他的意思,卻有意模糊道:“阿娘還在等我,若是再不回去便要惹她發怒了。”

薛鹂擡步要走,步子卻又滞住了,感受到衣裳被抓住,她回頭去看,魏玠正扯着她的一片衣角,微仰着臉,眸光閃動,嗓音也變得低啞。

“鹂娘……”

他喚了她一聲,又什麽都沒說。

薛鹂心上一軟,寬慰道:“表哥莫要牽挂我,往後定有端莊賢淑的女子能與你相配,你我二人并非佳偶,強留只能是不得善終,不如成全了彼此,日後我也會念着表哥的好。”

她自覺這番話已經是極為體貼,極為善解人意了,甚至連仇怨都不再計較,魏玠再如何也受過魏氏教養,讀了無數聖賢書,總該講一講道理。

說完後,她嘆了口氣,繼續朝着門外走,背後卻傳來一聲魏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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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沒等她踏出房門,腳步便忽地一軟,仿佛一瞬間渾身都失了力氣,一陣天旋地轉過後便沒了直覺。

魏玠在薛鹂搖晃不穩的時候便已經走到了她身後,而後在她即将摔倒在地時接住擁入懷中。

他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而後驀地低笑起來,貼着她自言自語道:“不得善終……也無妨。”

薛鹂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甚至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是幾個夢,夢裏的畫面極為混亂,時而是在去洛陽的路上,時而是她與梁晏正在行昏禮,然而床榻之上,禮服半褪的男子從她身上擡起頭,露出的又是魏玠的一張臉。他眼眸泛紅,眼角還噙着淚,面露悲傷地親吻她。然而下一刻,她又感受到脖頸被人勒住,窒息令她喘不過氣,身前的人已經換上一副癫狂而陰森的表情,五指不知何時落在她手上,發狠似地收緊。

薛鹂猛然從夢中驚醒,一個激靈睜開了眼,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然而眼前昏暗,逼仄的空間又悶熱無比,她艱難地坐起身,眼前一陣發黑,腦子也昏昏沉沉的,身體使不上力氣。

她有些恍惚地睜開眼,開口喚道:“銀燈?”

出聲後薛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又幹又啞。

感受到了颠簸後,她終于明白自己身處在馬車中,立刻清醒了過來,強撐着翻下軟榻,卻腿上一軟直直地跪倒在地。

車簾被掀開,光線照進來,薛鹂被刺得眯起眼。

不等她看清來人,便被扶起身坐了回去,嗅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後,她心下了然,問道:“我為何在此處?”

她想了一會兒,想想起自己似乎是在玉衡居,而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似乎是睡了很久,醒來便不知身處何處。

魏玠給她遞了一杯茶水,說道:“你要随我去成安郡。”

如果此時此刻,薛鹂還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豈不是太過愚鈍。

“魏玠!”她咬牙切齒,氣憤至極地擡手去打他,卻被他輕飄飄地攥住手腕。“怪我看錯了人,竟當你還有幾分良知!無恥!”

“我一早便說過,即便你死了,也只能與我共葬一處。”魏玠将薛鹂亂動的雙手扣住,淡淡道:“想要與我一刀兩斷,的确是癡心妄想。”

薛鹂氣得淚花翻湧,懊悔自己對魏玠生出的恻隐之心,早知如此,她便看着魏玠受人欺辱,任由他如何凄慘,也絕不會多看他一眼。

過了好一會兒,魏玠見她情緒漸漸平穩,才松開了桎梏着她的手,說道:“睡了三日,身子應當不好受,喝了茶水下來透口氣吧。”

聽到自己睡了三日,薛鹂睜大眼,火氣更盛。

整整三日,便是現在放了她,她也回不到洛陽去。也不知此刻忽然沒了身影,阿娘又要如何擔憂她。

事到如今,她只能認命地跟着魏玠去成安郡。

薛鹂煩躁不堪,甚至有些怨憤地想,等她到了成安郡,若是魏玠敗了,她便順勢去找到趙郢,與趙郢再續前緣,再也不要管魏玠死活了。

一路上薛鹂都冷着臉,不肯與魏玠說話,任由他說了什麽都不做理會。

魏玠對此并不惱火,一連過了十日後他才按捺不住。

薛鹂的衣服被墊在腰下,松散的裙帶曳在地上。他輕而易舉挑動她的感受,如同品嘗佳肴一般慢條斯理地折磨着她。

薛鹂呼吸急促,嗚咽出聲,捆縛雙手的發帶已經被汗水浸濕,魏玠擡起臉,唇上的濕潤看得薛鹂面色一紅。

“鹂娘,你還是不理我嗎?”

薛鹂咬着唇瓣不吭聲,魏玠輕笑一聲繼續,直到她撐不住了,抽噎着開口求饒,魏玠才抽開束縛她的發帶。薛鹂扯住魏玠的頭發,逼迫他仰起頭來,疼得他皺起眉。

“你……夠了!”薛鹂羞惱至極,嗓音卻綿軟無力。

魏玠不以為意道:“肯開口了?”

“無恥!”

他傾身上前,說道:“想與趙郢再續前緣,是不是?”

被戳中心思的薛鹂面色一變。

他随即冷笑出聲,盯着她的臉,緩緩道:“你最好死了這顆心。”

薛鹂強忍着沒出聲,別開臉去不看他。

日夜兼程,等到了成安郡後,薛鹂已經是疲憊至極。魏玠将她安頓好便馬不停蹄地處理軍務,軍中将士要等着安撫,郡中的事務也要由他來接手。

對魏玠的質疑聲遠比從前要多,魏禮接替了他以往的位置,夏侯氏也被賦予重任。魏恒為了逃避,離開洛陽奔赴沙場禦敵,只有魏玠一人抗下罪責。

他帶着援軍趕來成安郡,才擊退敵軍,又迎上了兩萬兵馬,幾乎不得空歇。

魏玠雀目的消息傳出去,敵軍便有意在夜裏攻城,好讓他因視物不清而慌神。一連許多日,軍中将士雖勞累,卻并未被攻下,反倒将敵軍驅逐出了三十裏外,難得安生了一段時日。

薛鹂依舊不肯理會魏玠,只是無奈擔憂姚靈慧,想要打探些消息,便去城牆上尋他。

正值炎炎夏日,城牆邊屍骨堆積如山,才一靠近便聞到一股撲鼻的惡臭。腐爛的屍骨混在一起,一地的殘肢髒肚,還有零星幾只野貓野狗在啃食。薛鹂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被吓得面色慘白,惡心欲嘔。不等見到魏玠便立刻走了,夜裏回去仍忘不掉白日的畫面,連飯也吃不下。

白日的屍山血海将薛鹂吓得不輕,以至于她夜裏被夢魇住,一身冷汗哭着醒過來。

沒過多久,一個人影迅速沖到了她身邊,将她緊緊擁入懷中,安撫地拍着她的後背。

薛鹂發覺自己被噩夢吓到哭出來,又覺得實在丢臉,抽噎聲也漸漸地停了。

“鹂娘……”魏玠語氣很輕,薛鹂頭一回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歉疚。

“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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