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回歸 邵北川點頭:“需要

回歸

16

後面的演出一場比一場順利, 自從樊超回歸,藍光樂隊似乎又回到了往日最輝煌的時刻,無緣來到現場的粉絲們, 也在往常熱烈地讨論着。

藍光的成員們自然也是高興的,喜悅的, 但每次演出結束之後, 随之而來的就是傷感。

他們都很清楚, 這或許是藍光最後一次重聚,這樣的輝煌也不會再有了,就像那些樂隊前輩一樣。

每次演出後, 程樾最關心的都是邵北川的耳朵。

不要說是他了,哪怕是個普通人,聽完現場之後聽力都會有短時間的受損。

邵北川每次都會說“沒事”,可他們都知道,不會沒事。

只要他做音樂一天,他的聽力就會損失一分。

直到巡回演出的最後一場,開始之前,程樾告訴邵北川,他後半年的工作都排開了, 公司給足了他自由創作的時間。

程樾知道,這幾年他創作的音樂不以搖滾樂為主, 用鋼琴或是鍵盤琴比較多,音量也都不算大, 不至于像現場演出那樣, 對音樂人有職業傷害。

邵北川聽後,只是笑道:“我又不吃豆腐做的,沒那麽脆弱。”

程樾卻說:“你還不到三十歲, 耳朵還要再用幾十年,不要太早報廢了。這件事你就聽我的。以後一年兩次聽力檢查,別讓身邊的人擔心你。”

邵北川沒有異議。

今晚是巡演的最後一場,藍光所有人都很重視,而為了一圓當年的遺憾,壓軸曲目也被臨時調換了。

那年邵北川去意大利之前,曾經做了兩首歌留給樂隊,那是他當時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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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之後藍光并沒有機會将它搬上舞臺,宋雨菲駕馭不了,邵北川又不在,樂隊失去了凝聚力。

到現在,它們終于有機會露面了。

因為是最後一場,程樾和主辦方協商過後,經雙方同意将演出延長半個小時。

但作為交換條件,範陽必須将中段個人Solo砍掉,為後面的半小時保存體力。

很快,藍光樂隊迎來了終場演出。

臺下的觀衆們歡呼着,可他們不知道這将是最後一次。

程樾依然坐在第一排,她完全興奮不起來,也笑不出來,更無法做到全情投入的去聽,她的眼睛在邵北川和範陽之間切換着,就怕他們出現問題。

而他們卻沉浸在音樂中。

直到最後兩首歌曲,藍光樂隊拿出了六年前的作品,第一次以合體的方式将它搬到舞臺上。

先是樊超的Funk,然後是蕭曉峰的鍵盤。

邵北川放下了吉他,走到話筒前,就像六年前他站的位置一樣,絕對的主唱。

直到宋雨菲唱起第二段,邵北川拿出口琴為她伴奏,其他的樂器聲都消失了。

宋雨菲已經不同往昔,過去的她駕馭不了這首歌,如今卻可以。

直到宋雨菲聲音落下,觀衆們還沉浸在餘韻中,這時,鼓聲忽然響起,帶着熱切和欲望,仿佛要将所有能量都燃燒殆盡。

一時間,場上只有鼓聲。

一時間,鍵盤和吉他聲會以低音切入,甘為陪襯。

一時間,貝斯的音色也會融入進來,與鼓聲共鳴。

聚光燈落在範陽身上,他臉上洋溢着笑,眼睛亮的出彩,就像是吃了興奮劑,發揮了超常的水平,甚至比六年前更好,更快,更激情。

而旁邊的邵北川幾人,也在默契的配合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已經超過了十分鐘。

程樾看了眼時間,眉頭皺起。

這時,鼓聲停了。

程樾又松了口氣。

以她的估計,範陽的體力就只能支撐到這裏。

場上一片安靜,場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然而不過幾秒,那鼓聲又一次響起,比剛才更快,更狠。

程樾一下子從位子上站起身,盯住鼓架後的範陽。

就連邵北川幾人都是一怔,臉色也跟着變了。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過去阻止。

範陽興奮地笑着,好像這是他人生中最奪目的一刻。

也不知過了多久,吉他聲跟着回應。

邵北川走到範陽旁邊,随意撥了幾個音配合他。

蕭曉峰見狀,也按起鍵盤,卻是低低的垂着頭。

最後是樊超的Funk。

程樾緊張的走到舞臺的側邊,這裏可以更清楚地看到範陽,而鼓聲聲音太大,即便她叫出來,範陽也聽不到。

程樾就站在那裏計算着時間,每過一分鐘,她就會向邵北川投遞過去一個眼神,讓他适時制止。

邵北川便以吉他音回應,以收尾的方式提醒範陽。

可每次尾音落下,範陽又會開始新的一輪。

臺下的觀衆們漸漸安靜下來,起先還有一陣陣掌聲呼應,到後來全都屏住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鼓聲漸漸慢了下來,直到收住。

場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很多人都在呼喊:“範陽、範陽、範陽!”

而程樾和邵北川離得最近,他們都清楚的看到,範陽的手已經流血了,他渾身都是汗,臉紅的不像話,身體更實在劇烈的起伏,調整呼吸。

唯有他臉上的笑容始終都在,哪怕雙眼焦距已經開始迷離。

直到最後,藍光的成員集體起身,走到中間謝幕。

蕭曉峰始終低着頭,早已泣不成聲,宋雨菲摟着她的肩膀。

而邵北川和樊超分別站在範陽的左右,雙手支撐着他的身體,範陽咧着嘴,淚水和汗水一起滑下來。

鏡頭将這一刻記錄下來,觀衆們都以為這是因為他們合體後太過喜悅,喜極而泣。

有人喊道:“藍光!YYDS!”

有人跟着喊:“藍光,永遠愛你!”

還有人喊道:“藍光,不離不棄!”

程樾卻是臉色沉重,第一時間走到後臺聯系醫生。

而就在這時,臺上的燈漸漸暗了下來,只能看到臺上幾個人影。

範陽擡起手,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淚,聲音虛弱地說:“我沒事,不用扶。”

他笑着看向邵北川。

卻對上邵北川震驚的目光。

直到樊超也注意到他鼻子和嘴上模糊的血跡,蕭曉峰和宋雨菲也圍了過來。

範陽再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說:“哦,就是流了點鼻血,我沒……”

這話沒有說完,他就咳嗽了一聲,堵在胸口的東西再也壓不住,随着那咳嗽聲湧了出來。

滿口的血腥氣。

範陽嗆了一口,口齒不清的說了句:“卧槽……”

接着人就開始往後仰。

巡回之後,範陽被送進了醫院,并在裏面住了大半個月。

範陽的病情穩定之後,每天都在念叨着回去上班,整天這樣躺着,提前過老年生活,他簡直都要瘋了。

可每次他提出要求之後,換回來的都是假期延長。

紀淳說,這是程樾親自下的命令。

至于樂隊的其他成員,回到歷城之後不久,便各自回歸自己的生活。

宋雨菲又一次進了劇組,蕭曉峰繼續到其他樂隊歷練,而邵北川開始了長達半年的創作期。

程樾每次去宿舍,那裏都是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而邵北川也後知後覺的發現,程樾的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

她的經期推後了。

于是邵北川問起此事。

程樾卻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很平靜的說:“我用驗孕棒測過了,兩條線。過幾天我會去醫院檢查。”

邵北川坐下來,說:“我跟你一起去。”

程樾卻搖頭笑道:“只是去做個檢查,你不要來了。現在八卦記者跟得緊,前面就已經有風傳出來,說你和我有一腿。”

邵北川輕嘆:“他們也沒有說錯。”

程樾垂下眼,輕聲道:“真相是一回事,處理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明白,你靠的是你的努力和才華,而不是我。感情原本應該是兩個人的事,可在粉絲眼裏,他們也有權參與,還要橫加幹涉。我不希望因為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影響咱們的生活。”

邵北川許久沒有說話。

随後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起身倒了杯熱水給程樾,看着她将水喝光,他才說:“看來後面的每一步,你都已經想好了。”

程樾回應道:“這個孩子我想生下來。”

邵北川看着她的眼神平定溫和。

程樾微微笑了下,又道:“但我現在不會和孩子的爸爸結婚。”

這似乎在邵北川的意料之中,他也勾了下唇,笑容卻是複雜的:“其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安全期是哪天。”

程樾點頭:“我根本懶得算。”

邵北川問:“你想要個孩子,為什麽不直接說?”

程樾說:“我怕你會有完成任務的感覺,會有壓力。”

邵北川又問:“那以後呢?”

程樾笑了:“以後就順其自然吶,你是邵北川,我是程樾。如果你願意,我的身體也允許,咱們還會有第二個孩子。”

隔了幾秒,程樾又道:“至于婚姻,如果有哪一天,你我都覺得有必要了,那就補一個。但現在,它對咱們來說不是加分項。”

邵北川的公衆身份是一回事,這是對外的。

而程樾的身份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是對內的。

她的背後牽扯着太多的利益和複雜的人際關系,她的婚姻看似是她一個人的事,想要幹涉和做文章的人卻大有人在,不只是程家的旁系,還有程氏的管理層和股東。

就連程中月和齊慧歆那一關都會很難辦。

自然,程樾也想過如何應對,只要她想,沒有人攔得住她,再說辦理結婚手續有多種方式,不在國內,也可以去國外。

可那之後随之而來的卻是數不完的麻煩,她還要花大把精力去應對。

這很荒唐,卻躲不過。

而現在的選擇,是将麻煩和傷害降到最低的辦法。

幸好,她和邵北川都不是執着于婚姻的人。

現在兩顆心在一起,沒有婚姻也是一樣。

将來若是心分家了,婚姻又有什麽意義。

程樾說:“我不希望我和你的關系,成為他人利用的工具,并将這件事作為攻擊你我和孩子的武器。”

邵北川問:“那麽以後呢,你怎麽回應孩子的父親是誰?”

程樾說:“這是我的私事,他們無權過問,也不敢。而且我曾經和韓羽公開過關系,和賀言也訂過婚,之後又和你傳出風聲,在外人看來,孩子的父親可能是你們之中任何一個。只要我不結婚,那些人就沒辦法拿我的婚姻做文章。”

邵北川沒接話,他只是垂下眼,也不知在想什麽。

直到程樾靠近他,輕聲說:“我知道你後面還有去西班牙和德國的打算,這幾年回來,也只是為了履行你和公司的合約。你想去,就去吧。”

邵北川驚訝的擡起眼皮。

程樾笑道:“我看到你抽屜裏的材料,就猜到了。”

邵北川點頭:“這的确是我的計劃。”

程樾說:“我知道追求音樂理想,是你找到的人生意義。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就不要放棄,不要選擇碌碌無為的生活。人這輩子就短短幾十年,不要讓自己後悔。”

邵北川心裏一時湧上萬般情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只是将程樾面頰邊的碎發撥開,露出她的臉龐,望着她唇角的笑,小心翼翼的撫過。

半晌,他開口了:“我知道,你的戰場在世俗,它很現實,可你離不開它。”

程樾眯了眼睛,也不知是懷孕的影響,還是因為這句話,眼角竟然有點發熱。

“真的很奇怪,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不應該遇見的,更不要說互相吸引了。可是咱們卻能走到今天這步,真的很奇妙。”

邵北川也跟着笑了。

程樾望着他眼睛裏的光亮,輕聲說:“你知道麽,音樂是你的理想,而你是我的理想。我的生活雖然現實,我離不開它,可是時間久了我也需要放個假,喘口氣,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到你。哪怕只是短暫的時間,只要讓我來到你的世界裏,我就能很快充滿電,再回去戰鬥。”

邵北川笑意漸深,說:“原來我是充電器。”

程樾打了他一下。

邵北川又道:“其實我也是一樣。”

程樾揚了下眉:“一樣什麽?”

邵北川說:“我對現實生活是又愛又恨,而你就很像它。現實是,我心裏的聲音,僅僅憑我的一雙手,很難将它做成曲譜,讓世人聽到,這說明我現在能力有限。現實是,我不喜歡複雜的人際關系和瑣碎的生活,可我又需要去經歷它,只有低谷和打擊才會令人反思。現實是,我一度不知道如何處理和你的關系,它的确很複雜,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可是當彼此有需要了,我又不知道該如何後退。”

程樾心裏一陣的暖,她問:“你需要我麽,邵北川。”

邵北川點頭:“需要。”

程樾又問:“那你願意繼續當我的充電器麽?”

邵北川笑了,眼裏泛出淡淡的光:“當然,我還是移動款的,你可以随時帶着。”

程樾笑出聲。

一陣沉默,兩人只是安靜的看着對方。

半晌,程樾又道:“等有一天孩子長大了,公司那些老家夥發現他長得很像你,就會開始盤算你和程氏的關系,千方百計的防着你‘入贅’。”

邵北川說:“我知道。”

隔了兩秒,他笑道:“不過到那時候,我的耳朵八成也聽不見閑話了。”

程樾眼裏流露出哀傷,嘴上卻玩笑道:“那你要記住我的聲音,永遠都不要忘記,要把它裝在心裏,和貝多芬、肖邦、莫紮特他們一起。”

邵北川低頭吻過她的唇角:“你早就在了。”

程樾的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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