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簽約

關于和顧澤彥的緋聞，蘇沛并沒有多在意，只是提醒我以後盡量少去酒吧。

那次争吵後，蘇沛對我總是淡淡的。不再向以前一樣什麽都管着我，他像是想要放手讓我自己去闖。也許別人會為這自由歡欣鼓舞，可是，我心頭難掩的失落告訴自己我寧願蘇沛像管着女兒一樣管着我，罵着我。我不知道自己這種受虐的心态從何而來，我只是極度沒有安全感。

就連我和他說想要進演藝圈，他也沒有激烈反對。只是說：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我哪裏能想清楚，帶着一絲賭氣的成分答應了Andy的提議。

約好在咖啡廳見面，當我到的時候Andy已經在了。

“抱歉，久等了！”

“和我沒必要這麽客氣，你就和阿彥一樣稱我‘Andy哥吧’。”Andy依然一副春風拂過謙謙君子的姿态。

我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他無論何時何地總能讓人覺得舒服。無論是笑容還是語氣總是恰到好處，如那炎炎夏日的一碗涼茶，一縷清風。

“你可讓我等的夠久的！我猜到你最終會同意我的建議，卻沒猜到你要這麽久的時間考慮！“Andy輕聲開口。

“其實，你當時已經說動我了。但是，因為準備期末考，所以拖到現在，你不會反悔了吧？”我開着玩笑。

果然，他哂笑道：“怎麽會。我對自己的眼光還是有自信的。”他把面前的資料推給我，然後說：“這是合約，你看看有什麽需要改的。”

我沒有翻開面前的紙張，思量着說：“你知道我也看不懂這些的，我答應你自然是相信你的，條件我不怎麽在乎。只要不逼迫我做不喜歡的事，并且每年留給我一些空餘的時間做服裝設計，其他的都OK!”

Andy像是料到我的反應一樣，并沒有意外的神情，只是說：“和你這樣的人合作就是輕松。我自然不敢有什麽小動作，金玄眼睛可比我還亮呢。”

想到之前因為我金老師動粗的事，我難免有幾分歉意：“金老師那邊我已經交待過了，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他不會再遷怪你了！上次真是抱歉！”

Andy擺擺手：“這個沒關系。如果沒有異議的話，我們準備下周二簽約，方便麽？”

“當然。”我現在是暑假階段，除了繼續在蘇衣實習，并沒有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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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水，合作愉快！”Andy站起來，向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

我很感激Andy沒有追問我怎麽說服的金老師，他是這樣nice的人！對于金老師，他起先是反對我的。無奈之下，我只好把想進演藝圈真正的原因告訴他。

我想，如果有一天全中國能夠知道我的名字，那麽媽媽她會不會也能聽說我？我不期待她會來和我相認，我只希望她知道，我過的很好，即使沒有她。而進演藝圈是最簡便而快捷的方法！

這，才是我明知道蘇沛心底抵觸也要堅持進這個圈子的真正原因。

不知是因為Andy在星華的影響力可見一斑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周二下午兩點，當我提前一個小時到達簽約地點時，才發覺，這個儀式是如此盛大。

除了星華老總，像是星華旗下知名的藝人幾乎全數到場，就連‘青’服飾都送來花籃。

而我，只是個未出道的新人。這樣，未免有點過！

問過Andy才知道，這不過是個炒作手段而已。我和娛樂圈的接觸僅有一個廣告，如果想要快速上位，就必須制造些噱頭，比如：和顧澤彥的緋聞。

我可能真的不懂娛樂圈。

但是我懂服裝，更懂自己适合什麽。所以我給自己挑了一件嫩青色拖地單肩紗裙禮服，當我從試衣間走出來看到大家的表情時，我就知道自己不會錯。

Andy難掩贊許的目光：“若水，我敢說你以後絕對會是紅毯女王！”

的确，那些依靠設計師給自己搭禮服的明星，怎麽能比的過我這個真正的科班設計師呢？

三點的簽約儀式準時舉行，在主持人誇張而略帶神秘的介紹下，我緩緩從後臺走出。本身就有一米七的個子再穿上八厘米的高跟鞋，高挑纖瘦的我搭着這禮服，靈氣十足，加上化妝師的妙手點睛。在場的攝影師閃光燈不斷，也許僅靠外貌就能在明天的報紙上留下不少版面吧。

當顧澤彥到場支持我的時候，閃光燈又是一輪狂閃，這，真是個新聞。他的光芒将在場其他明星掩蓋過去，或許是我和他的關系才是媒體關注的焦點吧！

不得不說，星華給我的待遇非常豐厚，根本就超出了一個新人應有的條件。當老總王華先生表示将由我出演星華年度偶像大戲《夢幻悲時》的女主角時，就算一直淡定的我也不免覺得詫異。更別說那些聽風就是雨的媒體朋友了。

一時間，場上熱鬧極了。

簽約結束後，在晚上的慶功宴上，我堵住了Andy。

“你怎麽沒和我透露我要演電視劇的事啊？”

“這也是我們當時才決定的。”Andy和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接着說：“我們的計劃是讓你在一年內迅速走紅，就算比不過葉婉，也至少不能差太遠。《夢幻悲時》只是個前奏，先讓你站住腳。接下來，接拍電影才是重點！”

“這樣可能嗎？我總覺得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必定不會長久。”

“不！”Andy否定道：“娛樂圈就是個急功近利的地方，只要你夠聰明，你一定會得到很多也一定能守住很多。只要你不被虛榮迷住眼！而你，林若水，就算再大的面包放在你面前，你都不會輕易動心。所以，我才覺得你适合娛樂圈，只有你這樣的性格，才能長久！”

我覺得他高估我了，可是又覺得他說的就是我。我永遠會想到壞的一面，無論什麽事情。

直到10點慶功宴才算結束，我也終于可以收起虛僞的笑容，笑的太久，肌肉都僵硬了。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魚卡，打開門。

“啪！”的一聲把我吓到,屋內瞬間明亮的光線讓我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

“Surprise！”只聽見威威興奮的叫聲：“若水姐，我在網上看到你簽約星華的新聞。好美啊啊啊啊啊！”

“不過，你都沒和我說。真不夠意思！”看着威威故作生氣的可愛神情，我只覺得好笑。

“我不是怕你這*女去了太搶風頭麽！”我揉揉她的臉蛋說。

她吐了吐舌頭：“那你都和我哥說了。算了，我威威大人不計小人過。快過來！”她把我到客廳中央：“你看，我親自去買的蛋糕。還把猴子哥叫來了，今晚，我們要好好為你慶祝！未來的大明星啊！”

徐習聖揭穿她說：“是你自己想吃蛋糕才找了個由頭吧！”

“死猴子！”威威尖叫着去追打他。頓時，偌大的客廳只留下我和蘇沛。

“我也看到新聞了，你今天的确很美！”蘇沛打破沉默：“因為事務所有點忙我就沒有去現場。”

“恩。沒關系！都還挺順利的。”

我和蘇沛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客氣，客氣得讓我抓狂。

威威和徐習聖打鬧完就嚷着要吃蛋糕，她吃完屬于自己的那一塊又去搶徐習聖的，兩個人像個孩子一樣笑鬧着。我忽然很羨慕他們，由衷的羨慕！

威威在搶到蛋糕後，突然站在沙發上，大聲說：“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們詫異又好笑想聽她有什麽無聊的大事，上一次這樣是決定要養只貓。

她看了看我，眯着眼睛說：“我決定不玩搖滾了！”

她這次還真讓我們大跌眼鏡，關于搖滾這件事，蘇沛和徐習聖不知勸過她多少回，可是她就是不松口，說是自己玩了這麽多年就這一個愛好你們總不能剝奪我人生唯一的樂趣吧。這忽然間就說不玩了，不知道她又有什麽新奇的想法。

“喂，說話啊！”威威踢了踢身邊的徐習聖。

徐習聖揉着被踢到的胳膊，苦着臉說：“你這又是唱哪出啊？”

威威做了幾個戲劇動作，捏着嗓子說：“小女子決定洗心革面向淑女發展，誓将若水姐作為目标。”

我放下手中的蛋糕，正了正聲音：“說吧，我哪裏得罪你了！”

“哎哎！你們過不過分啊！”威威又恢複她耍賴的樣子：“我好不容易決定聽你們的話，好好将大學念完，你們幹嘛都這副樣子啊？”

“威威。”蘇沛開口道：“你不是很喜歡搖滾麽？”

“其實也不是？”威威扭着衣角說：“我不見得多喜歡搖滾，只是你們都反對，我才非要學不可的！好吧，我知道自己太任性了，不許罵我！”

原來如此，只因你們都反對，我才非要做不可。在我們年輕時，誰沒有這樣任性的時候呢？

威威果然說到做到，不僅把自己風風火火的頭發染回黑色，連那些奇形怪狀的衣服也塞到櫃子底了。我陪她上街買衣服的時候，才忽然發現，原來，威威一直是個清秀而美麗的姑娘，去掉那些浮躁的東西，這樣的威威顯得真實而招人喜愛。

我笑着說她：“你好好的一姑娘家，為什麽以前非把自己打扮的像個男孩子呢？”

“唉！你不知道！”威威甩了下頭發，故作憂愁的說：“我就是因為太漂亮了，已經給社會造成不可避免的困擾了，所以才掩蓋掩蓋！”

我樂不可支，威威就是這樣的女孩子。雖然我總覺得她的快樂背後有我看不見的憂慮，因為看不見，所以不了解。我從不敢說自己了解威威，這個仿佛透明的像個水晶一樣的女孩子，一颦一笑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也許她任性驕傲跋扈野蠻，但同時她也善良膽小柔軟單純。我不知道怎麽會有這樣一個人能擁有這樣截然不同南轅北轍的性格，但是威威就是這樣，而且一點也沒有讓別人覺得有絲毫不合适。

我一直承認自己是羨慕威威的，她這樣的人渾身上下都有值得別人羨慕的地方。尤其是我這種人。

從小看慣了各種背板分離抛棄哭泣淚水怨咒詛罵，我渴望溫暖的一切，只有那些才能消除我內心的黑暗及掩藏的戾氣。我渴望有個賢淑的母親和溫柔的父親，他們不需要多有能耐，只要每天能陪我一起看八點檔的肥皂劇，周末一家人可以出去散心，偶爾争吵偶爾調笑，瑣碎而平凡。但，這就是我一直期待的幸福。

念夏曾經問過我一個俗氣：你以後會為了愛情放棄事業麽？我當時毫不猶豫的說：我會為了家庭放棄！

是的，我願意為我以後的小家而放棄一切，包括服裝設計。

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有時間陪着我的孩子。我一定要陪着她成長，不錯過她生命中的每次感動和悲傷，她第一次說話，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戀愛，第一次失戀，我都要陪在她身邊，至少站在她轉身就能看到的地方。我曾經失去的一切，我會用盡全力補償給我的孩子！

“若水姐。”威威打斷我的思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怎樣離開這個世界啊？”

我看着她單純而充滿好奇的神情，不知她怎麽想到這個。只見她對着鏡子整理試穿的裙子，并随手将散落在鬓角的發絲撫到耳後。白底藍花的齊膝連衣裙，将她襯得愈發淑女。我腦海中忽然浮現這樣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世界，一定要穿最漂亮的衣服，梳最好看的頭發，穿水晶鞋，還一定要笑得很漂亮。最好鋪滿藍色矢帶菊，對了，我一定不要呆在土裏，一定會悶死了，要把我灑在大海裏，你知道的，我最喜歡的動物就是海豚和海星了。”威威自顧自的越說越興奮。

我不得不打斷她這莫名其妙的幻想：“蘇威威同學，你确定你百年後要穿着水晶鞋麽？你也不怕把自己後輩吓到！”

“百年後？”威威像是想到什麽眼睛深處有化不開的濃郁悲傷，可是一瞬間後她又笑着跳着挽起我的手臂：“是啊，好遙遠啊！若水姐，你覺得我穿這件怎麽樣啊？”

我雖然好笑她的孩子性情，卻實話實說：“真的很漂亮，買下吧，這件算是若水姐送你的禮物。”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