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設計大賽

一月過了一半的時候，我沒有太大感受。如果這時候你上網搜“林若水”這三個字，出來的一定是《夢幻悲時》，這部戲比預想的成功。慶功宴上，我盛裝出席，與之前沒人搭理的場面相比現在媒體都想從我這讨點新聞。關于顧澤彥，或者還有李思。不過，最好的回應方式就是微笑，只要微笑就夠了。

我想，顧澤彥現在也一定頭疼了。他和舒靖同游日本的照片占據各大網站，一個在娛樂圈閃閃發光，一個在商界熠熠星光。富二代和星二代，白富美配高富帥，這樣的絕配讓人想忽視都難。這時候，我和顧澤彥的緋聞顯得微不足道，誰會打心眼相信這種炒作式的新聞呢。真正的戀情才更讓人期待，差距越大就越吸引眼球。

服裝比賽的總決賽明晚就要在憶水酒店舉辦了！看到日歷上的紅圈圈，我才意識到時間又走了大半個月。這段時間，我拒絕一些商演，安靜的陪着蘇沛威威徐習聖。威威這次恢複的特別慢，蘇媽媽背地裏不知哭了多少回，醫生也只能建議多休息，少受刺激。好像時光就靜止在威威身上，我們每個人都很害怕，害怕只是下一秒威威的時光就真的靜止了。我們怕的要命！

我沒有問蘇沛身世的真相，有些東西我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就像我自己的身世，每個人都有想要掩蓋的秘密，我自己也不例外，所以我可以理解他。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特別理解蘇沛就像有時候我卻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懂他。

有時候，真是個奇怪的時候！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學校找金玄老師，兩個人商量着晚上需要注意的事宜，在制衣間對成衣做最後的修改。也許是看過了生死，我特別平靜，一點也沒有大賽來臨時的緊張與慌亂。金老師誇我有大将風度！我想到初二時，第一次在全校師生的面前參加演講比賽，站在話筒前的時候，我兩腿直打顫，差點趴在地上。可是，到了臺下，老師卻誇我很淡定從容。我是不是一直有這樣的本事，任憑心裏翻江倒海，表面還是雲淡風輕？

我覺得是！

晚上6點的決賽，我們5點就到了酒店，在後臺準備。念夏老早就說要過來給我加油，蘇沛肯定在照顧威威不能過來，顧澤彥之前有通過電話，他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我也沒弄清他的意思。其實，我朋友真不多。

後臺的模特來來回回，她們高挑而潺瘦，只穿着內衣，毫不介意。幫我走第一場秀的三個女孩子也已經到了，她們很年輕，甚至比我還小，眼神卻老道而滄桑。其中最瘦的那個女孩子略矮些，皮膚也顯得黑，像男孩子一樣的短發，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短褲，想要裝的成熟，可是更顯稚嫩，我忍不住問她：“你多大啊？”

“十六歲。”

我不勝唏噓，也許她不想談論太多。我知道她們那個圈比我們還難，更需要年輕貌美，十六歲。我看着她，想着自己十六歲的樣子！她和那時我一點也不像，但是眉目間卻都有一絲不服輸的倔強。我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莫莫！”

她這樣簡潔而清晰的回答我問題，短發随着頭的轉動變換造型，她不耐煩的拿手撓了撓頭發，想讓她們更柔順，可是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我笑了笑，帶着她們到試衣間，把衣服分給她們，讓她們先去試穿。她們穿上後的效果比挂着衣架上顯得更好，我為念夏設計的婚紗讓其中一個長得略顯甜美的女孩子穿上，至于莫莫，我給她的服裝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穿出味道的，可是，顯然，她很适合。

也許，今晚，我根本不必很擔心。

想了想，還是對莫莫開口道：“你知道等下還有一輪走秀吧，我想讓你幫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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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詫異的看着我，細長的丹鳳眼閃着難以置信的光芒：“我不夠資格。”

“但是你合适，我設計的服裝，我知道什麽人合适。”

她還是沒有答應，低下頭整理身上的衣服，像是認真考慮一番才開口說：“那你先讓我試試吧，我怕自己搞砸你的秀。”

她沒有我想象中的自信，反而顯得小心翼翼。我把那件“暗戀”主題的黑色禮服拿過來，遞給她。

她出來後的第一句話讓我很吃驚：“我喜歡這件衣服！”她的笑容裏帶着一絲狡黠，真實而可愛。

旁邊的兩個女孩子也笑着拍手，其中一個說：“莫莫啊，你今天一定要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啊！”

莫莫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稍縱即逝。我給了她一個微笑，我相信她懂我的意思。

趁着她們化妝的功夫，我給念夏打了電話，她人已經在路上了。這時，有人敲門，我打開門只見一束藍色的花朵堵住我的眼睛，我來不及發出驚嘆聲，就聽花束後面的人歡快的說：“若水姐，阿彥哥讓我給你送來的，祝你馬到成功！”

我聽出來那人是顧澤彥的助理，趕緊讓他進來。他把花放在梳妝鏡旁邊，頓時，室內芳香沁人心脾，就連化妝師都忍不住誇贊。我問他顧澤彥人呢？他憨笑着撓撓頭：“阿彥哥說了，不許告訴你！”惹得衆人哈哈大笑。我沒有随他們的意難為他，這顧澤彥用搞什麽幺蛾子呢？

比賽開始後，我才發現自己還是緊張的。當化妝師讓我把爽膚水拿給他時，我遞過去的是放在手邊的杯子，杯子裏放的是我剛剛喝的白開水。我是六號，算是中間偏前，不算是吉祥的號。

第一輪結束後，我的排名是第三。我承認自己有點沮喪，盡管這個名次已經算不錯了。莫莫換好服裝猶猶豫豫走到我面前：“林設計師。”

“叫我若水姐好了。”我勉強給了她一個笑容。

她更顯得局促，一點也沒有剛開始的淡定從容：“其實，我之前的一次走秀出了醜。那次，那場秀很重要，全被我搞砸了。你還确定讓我上麽？”

我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怪不得其他人說這是她的翻身仗，盡管這樣，我還是對她說：“那次是你故意的麽？如果是，馬上脫下衣服，我丢不起這人。如果不是，麻煩你給自己點自信，摔倒了漂亮的爬起來就是，有什麽好難過的？馬上到你了，收拾好心情，好好準備！”

看着她漲紅的臉頰，想說什麽又開不了口的樣子，我只顧整理她身上服裝的合身度，沒有再搭理她。直到她走了T臺後面準備上場，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趕緊趕到主持臺，這輪要求設計者口述設計理念。随着燈光的逐漸打暗，我深吸一口氣。

“我是六號，林若水。‘暗戀’是什麽？拿到比賽的題目，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座的各位，你們有暗戀的人麽？或者你們有暗戀過的經歷麽？”

燈光又逐漸明亮，莫莫緩緩走出，黑色的倒立蝴蝶結在她身上搖曳生姿。觀衆發出驚訝聲。沒有一個人會用黑色表達一種戀愛的心情。

“暗戀是一朵開在黑暗的花，沒有陽光，沒有雨水，只有眼淚滋潤，只有靠你那可憐的想象或者你暗戀的人施舍的一點溫暖作為營養。有的花也許會熬到見到陽光的那一天，可大多數的花卻慢慢枯萎，凋零。我懂暗戀，因為我正在暗戀！”

現在的燈光足夠我看到臺下的觀衆，念夏，蘇沛，徐習聖，還有他們中間的威威。金玄，蘇顏，還有同樣坐在第一排的顧澤彥，舒靖。原來他們都來了啊！

莫莫走到T臺最前面，停住。

“黑色，最能形容我心裏那些絲絲縷縷的小情緒，那些惶恐，驚喜，難過，興奮，猜疑，那些自己一個人寫寫描描的心情。我只能用黑色表達！因為，他們都是在黑暗裏衍生出來的。倒立的蝴蝶結，就像我們原本明朗單純美麗的生活，因為一場暗戀變得是非模糊，患得患失，變得不是原來的那個我們！”

掌聲雷動，我看不到莫莫的表情，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成功了！随着她慢慢轉身，群尾的花瓣飄起來。

“暗戀，那一場黑色心情！願晴天！”

我已經猜到我贏了，雖然看不到評委的臉色，但是他們相互交流，點頭，鼓掌。我握緊自己冰涼的雙手，木然的走下主持臺，但我還記得對主持人微笑。

到了後臺，我的房間。莫莫已經在了，她看着我，眼神明亮又興奮：“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我相信你！”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相信她，因為我相信自己，就算真出了什麽意外，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怨不得別人。

在我們擁抱的時候，蘇沛他們推門而入。

“這麽快就慶祝了啊！”威威笑着把一束百合遞給我：“你最愛的花！”

我差點就尖叫起來，這人不是應該在醫院躺着麽？蘇沛像是看出我的擔憂解釋說：“其實前幾天醫生就說可以出院了，我們想着在你比賽時給你一個驚喜。”

“這哪裏是驚喜？明明的驚吓！”我既感動又幸福，那種密密滿滿的幸福溫暖萦繞心間，久久不散。

我很慶幸，我不是個善于表達自己的人，我很慢熱，很挑剔，對人甚至有點潔癖。就是這樣的我，卻如此幸運的擁有這些朋友。他們理解我懂我，他們給我一切我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也許，他們不會随時陪在你身邊，但是當你難過開心的時候，你可以随時找到他們，你可以任性的哭也可以随意的笑。

就是這樣！

謝謝親愛的你們！

主持人在宣布結果的時候，他們一直陪在我身邊！盡管燈光晦暗，但是透過厚重的幕布夾縫，我可以看到臺下的他們。他們說，要作為觀衆陪我見證這一幕。

我剛剛拿到了最具創意獎，現在要公布最有價值的一個獎項——最佳設計師。這就如同娛樂圈每個演員都想要影後影帝的稱號一樣，盡管只是一個獎項，并不能代表什麽，可是，它又什麽都能代表。

“本場比賽的結果就在我的手中，最佳設計師究竟花落誰家，讓我們拭目以待！”主持人甜甜的嗓音讓臺下的觀衆忍不住鼓掌，是啊，最激動人心的時候就要到了！

“恭喜6號林若水！”

我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耳朵忽然間就什麽也聽不到了。只能看到臺下興奮的他們在歡呼。

念夏站起來了。

威威跳着擁抱着徐習聖。

蘇沛的笑很窩心。

顧澤彥在和身後的助理說着什麽。

金玄的表情裏有壓抑不住的驕傲和炫耀。

我木然的走上T臺，這裏不是我擅長的領域。本來準備好要說的話全抛到腦後，我想到自己憑借《夢幻悲時》拿到最佳新人獎的時候，自己淡定優雅的發言，那才是我啊！現在的我，怎麽會這樣？

心裏那個決定，早已紮根的決定，忽然就飄搖起來。我抓不住，套不牢！事到臨頭，我才發現，自己還是十五歲那個自己，莽撞，任性，自卑，膽小，優柔寡斷。

手裏握着話筒，腦子裏卻一片空白。我想在臺下找到某個人給我力量，可是我不敢，是真的恐慌。無邊無際的蔓延！

“大家好，我是林若水。很開心能夠拿到這個獎，服裝設計一直都是我最愛的事業！”

這樣平淡無奇的開場逗笑了我的他們，那麽熟悉我的他們。我看到那個人對我微笑，什麽都不說，卻好像什麽都和我說了一樣。我看着他，就這樣看着他。

“我想要感謝的人太多，我相信他們都知道。謝謝大家對我的認可！”

深深的鞠了一躬！是的，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金玄，蘇顏，蘇沛，念夏，還有一直支持我走自己的路的孤兒院阿姨。

“暗戀，是每一個年紀都會有的小心事。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