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知春掀開車簾,公孫月踩着腳蹬下了馬車,一轉身,就見左淵正站在幾步外的地方看着自己。

“左将軍,請。”她嘴角往上一牽,微笑道。

雖是微笑,卻只浮于表面,不達內裏。

左淵心說,無奈又好笑。這小姑娘,可真是記仇。

在這漳州城,但凡能說上兩句話的,就沒有不認識公孫月的。

這不,公孫月的馬車前腳停下,後腳店小二就忙不疊的跑去找了掌櫃親自來迎。

要了個雅間,公孫月和左淵落座。

掌櫃的親自過來點菜,公孫月示意左淵先來。

“公孫姑娘做主就好。”左淵輕笑,站起身走到窗前站定。

“那就上一桌你們的拿手菜吧。”聞言,公孫月索性直接說,也懶得再選。

對于吃食,她既包容又挑剔。包容在甜口辣口鹹口她都能接受,挑剔在于,不好吃的,她絕對不吃。好在,雲來酒樓的掌廚,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掌櫃的領命,立即出去了。

公孫月懶散的坐在那裏,掃了眼左淵,不想說話。

雅間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比起那賞味樓,公孫姑娘更喜歡哪個?”窗前,左淵嘴角笑意愈濃,側頭看了眼公孫月,輕聲詢問。

不知為何,看到公孫月這副生悶氣的樣子,他心中非但不會嫌煩,反而總覺得很愉悅快活。鬧脾氣的小姑娘,也很有趣。

——

猝不及防之下,公孫月愣了愣,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左淵問的是什麽。

小臉一熱,粉暈悄悄的爬上了公孫月的小臉,她眼眸一飄,跟着定住,佯裝鎮定的說:“嗯,不相伯仲吧。”

這人竟還記得那天在他們入城的時候,她在賞味樓上偷看的事……

不怕不怕,只要穩住,那尴尬的就不是她。公孫月霎時間就記起了自家娘親記在冊子裏的話,然後照做。

“聽人說雲來酒樓的醋魚十分不錯,我曾在泉州的泉裏館中吃過一次,也不知兩者相較,哪個更勝一籌?”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左淵适時的轉移話題,沒再繼續說下去,跟着随口問道。

“泉裏館?號稱魚味第一的哪一家嗎?”公孫月眼睛一亮,瞬間看向左淵。等對上那雙微笑的雙眼時才反應過來,立時收斂了眼裏的驚喜,勉強維持住矜持道。

她曾經去過泉州一次,當時本想着要去泉裏館一試,可因着一場意外,最終到底沒有去成。

此事半途而夭,公孫月難免心裏總是惦記,眼下聽左淵提起,她立時就忍不住了,又是後悔,又是惦記。心裏一時間癢癢的,仿佛被孔雀毛輕輕掃過一般。

“正是,”左淵轉身,在公孫月身側坐下。

轉眸沉靜的看着公孫月,說起來,他會去那泉裏館,還是因為公孫月。沒辦法,當初他被救下後,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聽見公孫月提了十幾次,想不記得都難。所以,後來有時間後,他順便就去了。

他只是想嘗嘗,那樣被那個小姑娘惦記着的,到底是什麽滋味而已。

嘗過之後,左淵心中覺得,味道不錯,卻也算不得極品。還好,他當時想。還好那個小姑娘沒有吃到,否則,她定是要失望的。

公孫月身子微微前傾,耳邊米粒大小珠串墜着紅豔豔珊瑚珠子的步搖流蘇微微一晃。霎時間,粉的愈粉,紅的愈紅,讓人心馳。

“那味道如何?好吃嗎?我問過大哥,可他對這方面向來沒什麽品味,只說還好。可盛名之下無虛士,他這樣說,我自然不信,倒是更好奇了。”她眼睛亮晶晶的,櫻桃紅的小嘴開合,也忘了之前在和左淵置氣,甫自神往起來。

“其味鮮美,讓人回味無窮。”左淵摩挲了一下食指,誇贊道。

他本是想說實話,可聽完公孫月的話,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無他,公孫月現在一心念想着,便是說了,她想來也是不信呢。既然如此,便就說點她喜歡的哄哄她吧。

聞言,公孫月的眼睛一睜,滿是垂涎。

“是這樣嗎?”她喟嘆道,噘了噘嘴,又發起了愁。

左淵這樣誇贊,那肯定很好,可她吃不到,那再好也沒用啊。

想到這裏,公孫月霎時間又蔫了。

見她這樣,左淵心中一動。

好美食嗎?心念幾轉,他暗自定下了一個想法。

“那晚,抱歉。”轉眸看着公孫月,左淵忽然低聲說。

公孫月又是一愣,這次的反應倒是快了些,立即明白左淵是在說什麽。

沒辦法,她一直惦記着的事,自然記得牢了。

“沒,沒事。”公孫月卡巴了一下,忽然笑開,她笑吟吟的看了眼左淵,又認真的說:“沒事,我理解的。”

理解,只是不能接受而已。現在左淵都這樣誠懇的道歉了,她便就放下了。

說起來,也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她又何必斤斤計較。

公孫月心想,眼下心情好了,反而有些奇怪自己之前為何那樣生氣了。說起來。她并不是一個會自己為難自己的脾氣啊。

“到底是我說話太過,為表歉意——”左淵看着公孫月一笑,說:“我會送你一件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禮物?

公孫月看他,有些好奇,再多的期待,卻是沒有的。她生來就沒缺過什麽,迄今為止,最大的遺憾也只是當初因着事出突然,導致她沒吃上那一口醋魚而已。

“不必,”公孫月笑着說,整個人瞬間鮮活起來,再無之前刻意保持着的疏離冷淡。又說:“左将軍一句歉意,可抵世間奇珍異寶。”

她眼波流轉,滿是俏皮和歡喜。

公孫月的聲音是婉轉中帶着些許軟糯的,說話的時候又喜歡拉着些許尾音,不自覺的,仿佛總是在撒嬌一樣。

左淵見了,聽了,心中微不可查的,便就也動了動。

然後,他就笑了。

“那,就當是我謝你之前帶我去莊園的禮物吧。”左淵又說,絲毫不提,因此事,他和公孫紹暗中達成的協議。公孫紹已然揭過此事,又哪裏需要左淵給公孫月謝禮。

“不需要吧?”公孫月有些不确定的說。

左淵說的倒是肯定,道:“自然需要。”他對上公孫月的雙眼,笑道:“我素來不欠人。”

因為沒人可讓他欠。

公孫月不知道這些,見左淵這樣說,她就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說:“那我就提前謝謝左将軍啦。”

“姑娘,”門被敲了敲,采青推門進來低聲說:“大郎君和範家郎君也來了。”

說話間,剛剛上樓的公孫弘也看到了守在門外的采藍等人。

他肅穆的臉上表情一松,邁步過來時,就看到了守在另一旁的李風,腳步一頓,跟着就加快了速度。

侍衛?他的主人是誰?是不是正在和自家的小如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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