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逃出生天了。

差點就掉進了雨果老頭子的“陷阱”裏!

阿蒂爾·蘭波解完手,拉着褲子,找到窗戶就往外逃。他的腳步輕飄飄,足不沾地,在巴黎紅燈區轉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後找到了無人的包廂。

他一頭栽進了玫紅色的心形沙發裏。

除非紅燈區進行全體排查,把所有尋歡作樂的客人叫出去,一間一間搜房間,直到登上巴黎的晚間新聞,他覺得短時間內沒有人能找到自己。

這些時間……足夠他先睡一覺,躲避外面的風波。

阿蒂爾·蘭波眼皮一合,重力一裹。

呼呼大睡。

昏暗的包廂裏,男人睡在沙發上,雙眼緊閉,呼吸纏繞着酒水的氣息。他一只腳搭在沙發靠背上,一只腳踩髒了坐墊,金發的長發宛如流動的液體黃金,從沙發邊緣,一點點暧昧的滑落到地上。

暗紅色的光芒在他的皮膚上時隐時現,蘊含着奇異的野性,訴說着不允許人靠近的危險。

不知過去多久。

包廂的門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打開了。

從外面進來的人身材高大,面孔隐匿于暗處,緊身衣和長褲的搭配,棱角分明,散發着男性最原始的強欲氣息。來者看了一眼室內,又悄無聲息地關上,沒有打擾睡在裏面的阿蒂爾·蘭波。

一連數天,阿蒂爾·蘭波恍若忘記了保羅·魏爾倫,忘記了法國政府的危險性,把弟弟丢給蘭堂之後,他每天就流連于巴黎紅燈區。

白天,他大出風頭,語笑盈盈,食指勾過一個個追求者的臉頰,迷暈了不知道多少人。

晚上,他就一身酒氣,回到安全的包廂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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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蒂爾·蘭波有一個特點。

睡姿百變,經常抱着枕頭就滾到地毯上。

他以為他可以随便上床,發洩一通,最後發現——想要找一個順眼的人也不容易。

雅克大街289號的公寓。

保羅·魏爾倫放棄追殺魅影,不再調查對方的下落,被蘭堂二十四小時看守起來。很簡單,親友對他再三保證,發誓沒有幫保羅的哥哥治療魅影,而且法國政府的所有異能醫生都不會幫助魅影。

在保羅·魏爾倫眼裏,魅影的意義與哥哥的在意程度挂鈎,哥哥不在意魅影,他的殺念就平息了。

保羅·魏爾倫也有懷疑過親友在耍詐,偷偷幫助魅影。但是經過他的試探,蘭堂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欺騙自己,蘭堂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

公寓的床上,保羅·魏爾倫催促蘭堂發信息給哥哥。

“你就跟哥哥說,你已經教導好了我,我從此洗心革面做人,讓他快點來找我。”

“……這種話要你哥哥信啊。”

蘭堂黑線,自己何德何能讓保羅改邪歸正?

就算能。

他們相處的時間未免太短了。

“把手機給我。”保羅·魏爾倫搶奪蘭堂的手機,蘭堂把手機抛開,用亞空間方塊擋住重力。

蘭堂說道:“不給,保羅一點都不安分,你哥哥見到你就知道根本沒有改變。”

保羅·魏爾倫的動作頓了頓,自己有這麽明顯?他被蘭堂抱住了腰,腰部一顫,蘭堂刮了刮他的鼻子,寵溺地說道:“保羅,你要有誠意一些,不要想着你哥哥能理解你,你要去理解你哥哥。”

保羅·魏爾倫不聽,不聽,親友念經。

兄弟兩沒有一個好解決的人,蘭堂懷裏的金發弟弟冷着臉,重複道:“給不給?”

蘭堂嘆氣,感覺又是白教了,這教育問題真的是難倒了他,哪怕他和老師溝通商量也沒有用。

年齡小的時候,保羅還能聽得見一些意見,懂得向他讨教經驗,迅速掌握暗殺能力。長大後,保羅在外面玩野了,已經徹底懂得放飛自我。

蘭堂無法用武力解決對方的脾氣。

所以,蘭堂分開保羅·魏爾倫散亂的金發,低頭吻了過去,覆蓋住那片不該薄情的紅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禁欲多年的保羅·魏爾倫被吻得身子骨軟了,淡漠地問道:“你不是說抱着我就足夠了嗎?”

前幾天,蘭堂坐懷不亂,着實驚訝了保羅·魏爾倫,還以為親友在八年裏發生了改變。

蘭堂摩挲保羅·魏爾倫額角的編發,對方的身上留着他的痕跡,比情人的吻痕更深刻。他傾注心血,培養了保羅,這麽多年才讓保羅的心裏能有一塊地方放下了屬于他們的回憶。

“保羅在我身邊,我就不怕冷了。”經過誤會,蘭堂懂得打直球了的好處,也不怕窘迫,直接說出人類美好的感情,“心理醫生很好奇,異能力無法治療好我,是什麽治好了我的疾病。”

蘭堂用念故事的語氣:“是你,我最愛的人回到了我的身邊,我的太陽融化了冬季。”

保羅·魏爾倫不禁走神,太陽?這個詞好像是哥哥挂在嘴邊,哥哥在追求太陽和大海?

“親友,你和我哥哥很像,在某個方面。”

“哪方面?”

“他也很喜歡追尋太陽。”

“……是嗎。”

蘭堂的臉上的情緒令保羅·魏爾倫無法理解。

蘭堂半阖眼眸,笑道:“你哥哥沒有追尋到的東西,我追尋到了,就在我的懷裏。”

保羅·魏爾倫疑惑:“我是太陽?”

保羅·魏爾倫享受被人珍視的感覺,驚訝地想道:親友竟然找到了哥哥在追尋的東西。

蘭堂溫柔地抱着保羅·魏爾倫,胸口之間,心髒的距離是那麽近,不再是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陌生,“你是其他人的風暴,我一個人的太陽,你溫暖不了其他人,只能溫暖得了我。”

八年前,孤獨的異能諜報員有了一個搭檔。

這個搭檔稚嫩、冷漠、雙眼寫着對世界的探究,幹淨純粹得像是一捧會融化的雪。

冷是真的冷。

融化了那就一定能盛開出春日的奇景。

蘭堂當初就壓力很大,怕自己無法為對方指引正确的道路,怕自己肩負不起法國政府的任務。

最終,蘭堂的感情得到阿蒂爾·蘭波的承認,擁有了與保羅·魏爾倫交心的機會。

哥哥把弟弟送到了蘭堂的面前。

認同了這份愛。

保羅·魏爾倫不知哥哥的苦心,可是他懂蘭堂對他的愛多麽不可思議,他說道:“我不信,也許我能溫暖……”哥哥?他理智地改口:“弟弟?”

蘭堂揉着保羅·魏爾倫的腦袋,“保羅是一個愛哥哥、弟弟的人,這一點很好。”

保羅·魏爾倫落寞下來:“哥哥不要我了。”

蘭堂說道:“你哥哥在等你改變,而你的弟弟——我想他就在日本等你吧。”

保羅·魏爾倫被他點破了弟弟的下落,也不惱。

“親友,我知道哥哥在氣我下手太狠,插手他的私生活,我只是沒有辦法把哥哥分給其他人,一想到有人在貪圖哥哥的身體,害哥哥傷心,我就非常的惱火,那些人不配觸碰哥哥的手指。”

那雙藍眸猶如地獄,燃燒的是世人的業火。

保羅·魏爾倫不是白紙一張的人。

他很聰明,在許多領域都一點就通,成長速度快到驚人,四年的時間就掌握了極高的暗殺本領。

他與常人有異,與世界格格不入,僅僅是他不屑于去理解其他人制定的規則罷了。

“你知道嗎?”保羅·魏爾倫說着話,第一次傷心起來,那不是為了自己,為了他隐隐感知到的——哥哥心頭的傷痕,“魅影拒絕哥哥,多麽可笑的一件事,魅影不就是在追求超越者嗎?”

“他看不到哥哥的真容,一無所知,我拷問他,得知他想要報複莫泊桑,我簡直想要笑。”

“他哪裏是在報複啊。”

“親友,我不懂愛,但是我知道恨一個人是需要強烈的感情去支撐,比如我,我對你——曾經恨過一剎那,之後心頭就空茫茫的。”

保羅·魏爾倫品嘗到了委屈和不公,他就是在替哥哥報複魅影,用最殘忍的方式!

因為,他的哥哥在傷心!

他眼裏最好的哥哥,怎麽可能比不上莫泊桑!

蘭堂親吻保羅的眉心:“不要再記恨魅影了,魅影不值得,我想知道那一剎那,你有多恨?”

保羅·魏爾倫眼底浮現回憶的漣漪,吐出真心話。

“我想你去死,去死!”

你這個囚禁他自由的搭檔!

你這個祖國至上,任務第一的混蛋!

蘭堂循循誘導:“怎麽死?被槍打死,被敵國殺死?被你那肆無忌憚的重力碾壓?被中也君身上爆發的力量炸得屍骨無存?”

保羅·魏爾倫想了種種可能性,天生冷心冷情的他不由興奮起來,看蘭堂倒黴,向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畢竟自己被蘭堂使喚了四年之久。

殘暴的念頭持續時間不長,他的記憶停留在黑帽子被吹飛,落到蘭堂身邊的那個畫面。

命運就這麽走向了分岔路口。

十九歲的蘭堂望着他,佩戴耳罩,面孔凜冽,在“彩畫集”下折射出一雙金綠色的眸子。

蘭堂的目光沒有恨意,充斥着對他的不解。

保羅·魏爾倫逃得太匆忙,錯過了蘭堂的真心,在八年後的今天,他驀然回首,對上了蘭堂一如既往包容的視線,才發現了一個道理。

維持恨意,要強烈的感情。

維持愛意,是不是要更強烈、堅定的信念?

“親友,我好像弄錯了……”保羅·魏爾倫呢喃,“你不一樣,你跟那些人都不一樣。”

他放在心裏就只有三類人。

自己,自己的親人,以及——蘭堂。

蘭堂得到保羅·魏爾倫遲來的開竅,自己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對方會想到深處,對方向來有無視愛情的天賦,對感情的理解停留在淺顯的層面。

他好似看到了冰雪融化後的那一天。

保羅·魏爾倫瞅了瞅蘭堂,眼神不安的閃爍,“對不起,我幹了壞事,你為什麽不想殺我……”

蘭堂一字一頓道:“我承諾了會守護你。”

搭檔,我比誰都知道你可以被感化,是我做了錯誤的選擇,把你推離了我的身邊。

“即使前方是地獄也沒有關系?”

保羅·魏爾倫話語一出,蘭堂就知道他偷看了自己帶回法國的任務手劄,上面有蘭堂的日記,記錄了他認識保羅·魏爾倫以來的大部分事情。

“是啊。”蘭堂是保羅·魏爾倫的救贖,抱着保羅·魏爾倫就不會放手,唯恐無人再愛上對方。

“有你在,我就有無窮無盡的勇氣,什麽任務也不怕,什麽危險也敢去闖——”

“我把我的愛情、親情、友情都給予你。”

“保羅,回到我的身邊吧。”

保羅·魏爾倫回應蘭堂的方式是青澀的,是熱烈的,他模仿着少年時期的爬床示好,主動勾住蘭堂的脖子,獻上自己,仿佛只要這麽做——

【我把我的身體給你了,你要說到做到。】

蘭堂鼻頭酸澀,耳邊一下子聽見了少年保羅的聲音,沒有安全感的實驗室人造人在誘惑他。

他笑着應下了,堅守初心一輩子。

【我會做到。】

蘭堂與保羅·魏爾倫私定終身,保羅·魏爾倫為蘭堂從未出軌,八年來潔身自好,以無形的方式續接着他們一度單方面猜忌、困惑的愛。

這一個夜晚,保羅·魏爾倫暫時放下了哥哥、弟弟,認識到了溝通才是人與人感情的橋梁。

保羅·魏爾倫睜着有了笑意的藍眸,主動勾住蘭堂的脖子,視對方為戀人,氣息交融,不分彼此,在黑色的法式床單上纏綿了一個晚上。

什麽老師的電話,日常彙報的要求,蘭堂全忘記了,沉浸在溫暖的被窩裏。

次日,一大早。

夏爾·波德萊爾神出鬼沒,來到蘭堂的公寓裏。

保羅·魏爾倫的警覺性相當的高,比蘭堂快一步地發現陌生人,瞬間打開眼簾。他看見了一臉趣味、對自己不懷好意的夏爾·波德萊爾,攻擊本能上線,很想把這位“惡之花”轟飛。

他忍住,看了一眼枕邊對自己視若珍寶的蘭堂,對方是親友的老師,巴黎公社的首領,打人就等于不想在巴黎混下去了。

審時度勢的保羅·魏爾倫拉上被子,蓋住腦袋。

蘭堂已經醒來了。

解決問題的人注定是保羅的親友。

“老師。”蘭堂語重心長,“你能不能敲門?這是擅闖民宅。”

夏爾·波德萊爾對學生的抗議一笑而過,要是敲了門,豈不是就錯過了保羅·魏爾倫的“羞怯”一面。沒錯,剛才暗殺王躲避視線的舉動在他眼中就是害羞了,夏爾·波德萊爾對自己的外在形象十分自信,渾然不去考慮對方是在眼不見為淨。

蘭堂半坐起身,首先就照顧起保羅的情緒,他親了被子下的人的耳朵,對方蜷縮,金色的發鬓被汗水打濕,臉側極美,像是高雅的瓷器,描繪着慵懶的花紋,兼之成年後男人的性感。

蘭堂被保羅·魏爾倫在被窩裏推了一把,力氣很大,令他險些掉下床,知道保羅又嫌棄他了。

沒關系。

他習慣了,保羅有點別扭,不懂得表達。

自己不嫌棄保羅就行了。

蘭堂披上衣服,穿好鞋子,把非要逗弄保羅·魏爾倫的波德萊爾老師推出去:“老師,你不要賴在門口,我們出去聊,把卧室留給保羅。”

夏爾·波德萊爾時不時回頭,去看床上風姿絕美的暗殺王,嘴裏發出戲谑的笑聲,算是信了學生與保羅·魏爾倫和解。保羅·魏爾倫最在乎的是自由,沒有逃走,便是相信了蘭堂會保護自己。

法國高層現在都知道保羅·魏爾倫有一個哥哥,兄弟兩人是超越者,暗殺王的意義加重了。

夏爾·波德萊爾羨慕,自己的感情經歷不順,初戀栽在雨果身上,早早破碎,後來流連于各國美人的懷抱,可沒有睡到過這麽高品質的超越者兄弟花,不,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對了吧?他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學生說道:“阿蒂爾,哥哥和弟弟哪個更好?”

“……求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蘭堂氣急,捂住老師的嘴巴,強行拖走了人,卧室裏的保羅·魏爾倫耳目靈敏,清楚的聽見了那句老師對學生“挑撥離間”的話。

“哥哥和我?”

金發白膚的暗殺王露出頭,想了想,點亮了一個念頭。

“如果不想哥哥出去找情人,我可以把親友分給哥哥?不過——哥哥會答應嗎?以後弟弟學哥哥去談戀愛,我又該怎麽辦,親友只有一個人,體力不夠啊。”

保羅·魏爾倫頭疼。

這就是有了家庭之後的煩惱嗎?

親友,八年沒做,你在床上的本領并沒有給我太大的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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