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粉絲

05

娛樂業沒有新年。這樣想着的李菜在大年三十晚上坐在公司辦公室的地下室清理着前段時間收到的工作邀約，手機忽然發出提示音，她擡頭一看，原來是吳磊發微博了——不過是之前微博紅包給簽的廣告，這條也是系統自動發布。

之前錄制的綜藝播出以前，李菜伏在案頭時突然被一摞文件砸暈頭。她恍恍惚惚擡頭，然後就被分配了與吳磊的粉絲組織聯絡的任務。

對于藝人來說，粉絲是至關重要的存在。處理與粉絲的關系，也是一大難題。

這一次的綜藝對于吳磊來說是很好的資源，對此進行相當的應援是必須的。粉絲在這種時候必須派上用場。一開始聽說這個工作的時候吳磊其實也沒多大想做，畢竟他個人的意象還是多偏向于演戲，成為演員本來就是初衷，聽到母親的安排以後他先是半玩笑地回複了一句：“這個會打亂拍戲的日程吧。”

氣場強大的母親兼經紀人目不斜視地開口，極其威嚴地說道：“關門，放李菜。”

得嘞感情我就是一狗——李菜配合地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吳磊把他拽到旁邊嘀嘀咕咕地斥責道：“拜托！想演戲也要有資源！有資源就得有流量！如今攢流量最好的辦法是什麽？！上真人秀啊！你剛因為幾部電視劇火了，但還是虛紅，大家對你的好感停留在角色上。上真人秀的話大家因為角色你關注你本人，你表現好一點，他們一下就愛上你了！”

“我要那麽多人愛我幹什麽……”吳磊做出“道理我都懂”的表情。

“別人不愛你你沒戲演的。”李菜毫不怯場，面對雇主十足冷靜，“放下心好了，日程問題我會去和導演組協商的！你要相信我們！”

其實吳磊根本沒有那麽叛逆，讓他出演他自然會出演，不過看到李菜這副模樣他子還是覺得好笑，于是作勢抱起手臂問道：“怎麽相信你啊？”

眼前的女生已經毫不顧忌地翻起手裏夾到一起的文件，分明沒比他大多少，可是顯得那麽老成，老成得有些狼狽。她如同掃描儀一般流暢地掃過文件的側臉讓吳磊想起學校裏認識的那些女孩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理應當是什麽模樣的？溫柔的、活潑的的，喜歡漂亮的東西的，對生活感到一點疲憊卻還是充滿美好的向往的。他胡亂猜了一通，李菜就在這時回過頭來，挂着黑眼圈的臉有幾分窄窄的刻薄。她說：“你不相信也得信啊。”

“欸？”

“我是你的助理。經紀人為吳磊這個藝人的利益考慮，我得在吳磊這個藝人的利益和只是普通人的吳磊的利益間考慮。”李菜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下去，“你依靠經紀人，也要信賴我。我也信賴你。我們在同一條船上。”

與吳磊粉絲後援會的代表見面選在了辦公室附近的咖啡廳。李菜按照對方要求準備了吳磊的簽名照以及一些最近可透露的日常。因為李菜是頭一回作為助理與後援會見面，所以事先準備好了許多自我介紹的說辭，不過真正見到的時候似乎并沒有那麽麻煩，因為——“之前磊少這邊其實沒有具體來過人和我們溝通，最多就是我們後援會有幹事和團隊裏的人認識，打聽到一些消息，做一些口頭上的協定。所以這一回有助理能主動過來聯系真是太好了。”

聽到之後李菜稍微有些意外，不過緣于被要求帶的伴手禮，她也覺得說得過去。既然開端不錯，她索性乘勝追擊，談到以後的合作問題，了解了粉絲後援會目前的運營狀況和成員部署。雙方談了許久，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鐘頭。兩邊都算是盡興，對方突然問到私人問題：“小姐姐，我看你感覺年紀也不算大啊。”

李菜目光閃爍了一下，連忙轉移開話題：“是不算很大吧。你們後援會的平均年齡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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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樣的……”

看到對方自然地被扭轉了說話的方向，李菜這才松了一口氣。

有一件事，她是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過去被人說“你這麽矮，好像小朋友哦”的時候，李菜總是感覺如坐針氈，回去以後就拼命補妝，把自己活活畫老幾歲。出來工作這些時間一直是過勞狀态，久而久之居然真的略顯老态，同事都勸她保養，她嘴上用沒錢和沒時間搪塞過去，事實上心裏卻很是滿意。

因為其實嚴格來說，李菜和吳磊同歲。

一九九九年一月，李菜出生。十一個月後，在差不多緯度的地方，吳磊出生。

為了提前上學，家裏給她把生日改早了一歲。李菜平安上了學，然而即便如此，生在小縣城這種封閉又狹小的環境，大家基本上都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她平時過生日也是過以前的生日，這似乎是常理。等到她休學開始找工作了，才意識到自己改年齡是多麽的正确，社會上幾乎所有工作都是限定給成年人做的。倘若周圍的人知道她和吳磊同歲，絕對不會有人一臉仰慕地對她說“你好幸運”或者“你年紀這麽小混到這一步真厲害的”。那種美好的情形，只會在童話中出現。

她用大拇指都可以想象到到時候她的下場——被開除，甚至因違約而被起訴。

差不多快到要回去的點了，後援會會長似乎又想起什麽，主動提起說：“其實有一件事在這裏希望你們特別注意一下。”

“嗯？”李菜正在與旁邊的服務生打招呼，“給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諾。”

“雖然現在吳磊還沒有到那種巨星的地步，但是也已經有私生粉了。之前有人在機場輕而易舉地就闖到他面前擋路甚至抱他什麽的，希望公司能夠在機場這些公共場合多派遣幾名工作人員，盡量把他隔開來。其實我們之前也在考慮跟機是不是不良影響太大，但畢竟是粉絲個人行為，後援會沒辦法幹涉。”

“啊，是這樣啊。”李菜抵住下巴回憶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吳磊有你這樣的粉絲真是幸運。”

臨走出門，後援會來接代表的女孩子們都在車上觀望。看到李菜紛紛招手，李菜客氣地颔首打招呼，結果裏面有一個年紀小一點的女生按捺不住大聲喊了一句：“讓磊磊不要談戀愛啊！”

李菜猝不及防被吓到，回過頭短暫地驚惶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地回答：“他還小呢不會的。”

粉絲的愛是卑微的。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最後也只能隔空對着并不是他的人懇求一句。李菜攏緊大衣往回走。

回去以後給吳磊遞交了後援會讓代交的信和禮物，李菜腰酸背痛地斜跨到椅子上立刻開始新一輪工作。吳磊讀着信問：“怎麽樣？”

“很好，”李菜頭也不擡地說，“後援會很靠譜，其他聯合也會傳達，而且還關心了你私生粉的問題……說起來私生粉有特別影響你生活嗎？假如有的話我報備上去一下。”

“不多，所以還好。”吳磊把信讀了一半，小心翼翼地塞回去，像是怕弄壞一般謹慎地插到紙袋裏，“媽也知道情況。”

“還有，”李菜故作無事地說，“粉絲讓你別談戀愛。”

“啊？”吳磊似乎也是始料未及，露出了與當時在車外路過的李菜一模一樣的驚訝表情，繼而也是微笑，“什麽啊——”

“雖然姐姐飯多，但還是對你有少女心的。你他媽的要承擔起責任來啊。”李菜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幹嘛和我兄弟一樣？”吳磊捂住剛才被拍的位置，忍俊不禁地回答，“知道了。”

說完以後走廊盡頭司機叫他，男生迅速地擺了擺手往那邊跑去。李菜等了好久，僵硬的背影才略微偏了一點，回過頭去，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男孩子好的鮮活的經脈在她的心髒裏不斷地沉穩地鼓動着，她感覺自己膨脹得快要爆炸，只能趕緊用更多更多的工作壓下去。沒有任何人能讓她從現在的生活裏離開，這是她必須歇斯底裏拼盡一切去保護的“現在”。能見到現在所見到的情形，能聽到現在所聽到的話，能經歷到現在所經歷的事真是太好了。

我人生中遇到的好事不多，你是最好的一件。

她無比感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評論與收藏！(*^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