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improvement

06

“吳磊……”戴着框鏡從最新确認的日程中擡起頭來的李菜以狐疑的視線上下掃過正在一邊任由化妝師擺布一邊使用手機的吳磊，十分謹慎地給出一句試探。

“什麽？”吳磊毫不自知地擡頭。

“你最近是不是手機用太多了……”李菜推了一下眼鏡，“你又沒發微博，也沒有偷偷背着我們談戀愛，你該不會在用猿題庫做題吧？！？！？？！？？”

“……”吳磊以無話可說的表情注視了很久李菜，“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麽人啊？！只是在玩王者榮耀而已啊！”

“那是什麽……”李菜真實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反而讓吳磊有幾分難以置信。他說：“你不知道王者榮耀是什麽嗎？”

在吳磊的世界裏，這幾乎是推翻認知的。二〇一六年，名為王者榮耀的游戲已經開始在全國的年輕人中掀起風浪，吳磊身邊差不多年紀的人都開始玩了，就連女生也摩拳擦掌上陣打野。平時在學校之類的地方，為了能和平時是明星所以都不怎麽來學校的吳磊搭上話，許多女同學更是專程學了玩王者榮耀。即便她們一開始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大多也真的狂熱愛上了這一款農藥一般上瘾的游戲。

為什麽這個人一點都不像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呢？

“那是什麽很重要嗎？重要到需要每一個公民都知道嗎？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重要嗎？！我還不是為了你每天忙上忙下所以才顧不上這些有的沒的！”李菜毫不留情地反駁回去，雖然嘴上理直氣壯，可是身為死要面子協會會員，在吳磊這種角色的人面前暴露無知的一面着實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精力。她心裏盤算着待會兒回頭就百度搜索，迎面卻對上吳磊複雜的表情。

吳磊說：“說的也是，你每天為了我太忙了。”語罷，他低下頭去繼續玩游戲，臉色卻沒有剛才那麽好看。

李菜看着男生漂亮的臉上浮起一層輕薄的不悅，突然感覺自己心裏也收緊得厲害。可是她什麽話都說不出，只能回過頭去繼續做該做的事情。

……你又有什麽好不高興的了。

她悄無聲息地抱怨，又悄無聲息地隐忍，沒有人知道她一星半點的心思。一切都是獨角戲。

藝人工作內容的決定不是助理可以幹涉的，李菜當然也樂意清閑，不過偶爾翻翻吳磊收到的劇本，也能感受到經紀人實在難做。進入吳磊這個演員的工作領域以後，她偶爾也會為自己去年說過的“他一定會紅”而感到後悔。不是後悔她覺得他會好這件事，而是後悔她當時輕佻又随性的語氣。

變好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

太難了。

在這條路上想稍微出頭很簡單，可是朝前走，而且一直朝前走太難了。

要拍的新電影又需要穿古裝，畢竟當初小紅一把的作品就是古裝，其實這些個工作還是挑得細心，做電影比做電視劇檔次當然要高一些。天還沒亮他們就坐車去機場，剛上車時吳磊還困得直打哈欠，進去卻看到李菜已經完全清醒的樣子在忙碌了。她先是如同慣例一般給他塞熱茶，然後上上下下打點着衣服與行李，完全準備好以後就一揮手吩咐開車，又跟他解釋一遍：“吳女士這一回有其他工作所以下個禮拜才趕過去。”

“什麽其他工作不就是度個假嘛……”

“吳先生，請注意你對你母親的言辭。”李菜擡手擺出叉的姿勢，“你不會被你母親責罵但是我會，謝謝。”

“……好的。”

李菜塞了一床毯子給他讓他補覺，然後就拿出手機開始看新聞娛樂版。刷着刷着突然感覺側臉發亮，回頭一看那個被安排睡覺的人以讀不出感情的視線一動不動望着她。李菜揮了揮拳頭，一副“我是你爸爸”的氣魄說：“剛剛上來的時候不是困得快要死了嗎？”

“嗯，”吳磊縮在寬大的針織衫裏倚着調後的座椅往下躺，懶懶散散的眼睛裏閃着鵝黃色溫暖的燈光，車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沒有半點亮斑光點的夜空與公路，他看着李菜，嘴角忽然無聲又輕巧地勾起來，是砂糖在白水裏化開來的那種甜味，他說，“覺得身邊的工作人員比我累多了。”

霍然間被這樣溫柔又舒緩的語氣擊中，視野中還殘留着剛才笑意的熨燙感，仍然沒有亮起來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車裏柔弱而孤單的這一盞燈。車身裏回蕩着隐隐的搖晃聲，令人很安心。李菜沒有想太多，只是朝他微笑，然後下意識伸出手去替他壓好毯子。她說：“都只是工作。我們好好工作，你也要好好工作。”

“謝謝你。”吳磊像貓一樣把臉埋進毯子裏，“為了工作這麽照顧我。”

……

李菜恍恍惚惚突然回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還是他拍那個青春電視劇的時候，穿着跆拳道道服，梳辮子，拿着劇本站在一邊等他的場。她聽過組長安排拿着道具往回走，看到這個年輕的男孩子盯着遠處的前輩與導演靜靜地出神。她想，真是一個不得了的好孩子。

如今稍微有點改變，李菜看着輕輕合上眼睛的吳磊想，是非常不得了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