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尾聲

12

仰頭，張口，歌唱。聚光燈彙攏在身體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這就是我的夢想。

其實說要讓李菜去給新交班的助理上教育，她本人是很沒有底氣的。原本也想過要拿出前輩派頭來，可是一看人家的簡歷，李菜立刻就慫了下去。人家那是正兒八經傳媒相關專業畢業的大學生，她有什麽能力去教育人家。不過所幸助理這回事的确也很看人，她只能交代了兩句靈活，年紀比她大好幾歲的這位後輩也端端正正地聽了。兩個人正在說這話，放學的吳磊突然進來，李菜辭職的事還瞞着他。他不認識原先沒負責他貼身工作的新人，于是只微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臉叫另一位：“李菜姐。”

“幹嘛！”李菜擡手去推他的臉，最讨厭他離得太近，讓人手足無措，“忙着呢！現在別來煩我！”

吳磊又發出一連串細碎的笑，令人想到秋日的午後穿過樹葉落到地上破裂開來的金黃色日光。他低聲回應着好，轉身從那邊出去。稍微年長幾歲的女性盯着那邊出神，被李菜叫回來以後有幾分慶幸地感嘆道：“真是個好看的男孩子啊！”

“啊？”李菜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這麽說，頓時也愣了半晌，笑出聲來的時候說，“是的。”

“不過話說回來，”對方輕聲繼續說下去，“吳磊和您關系真好啊。”

笑容立即難堪地僵在臉上，李菜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的表情冷淡下去，最後變成一張沒有任何痕跡的空白畫紙。她說：“也沒有很好。”

他對所有人都很親切。對我的溫柔不會少半分，也不會多半分。就是這麽一回事。

假期結束以後後續工作再次如同連珠炮彈襲來，之後的場合都是李菜帶着馬上要接班的晚輩一起去。不知道是吳磊故意使然還是真的如此，他足足兩個禮拜後才問起那位新來的助理，仿佛在此之前她都是透明的。李菜給他做了介紹，吳磊連連點頭，朝對方熱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吳磊。以後請你多關照了。”

他與新助理興致盎然地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導演叫他才回去。看着即将取代自己的女孩有點戀戀不舍地朝少年揮手，李菜心情突然莫名變得很奇怪。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像是冰面一樣密不透風，可是現在有什麽東西在一下一下拼命地用力地鑿着，好像必須要破開一道冰河才會善罷甘休。她揪緊胸口，叽裏咕嚕在心裏毫不留情地辱罵自己。

她感到擔心。

還有一位平時一起的同事是中年男性，聽到李菜抱怨說擔憂以後安慰她說不用多心，新人能力很強，一定可以好好照顧吳磊。李菜又想破口大罵，助理又不是藝人的親媽，什麽叫“一定可以好好照顧他”。

同事放聲大笑，笑到最後末了又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地發問：“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告訴他你要走吧——”

李菜渾身一顫，把陰郁的視線投向車窗外：“不可以嗎？！”

彌補演戲資源的措施是争取到雜志拍攝。一周以後要飛國外拍畫報，李菜的合約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到期，她已經與上級協商好這一次她就不再跟過去，轉頭收拾一下就離職。那天晚上她還去健身房給吳磊送了東西，站在門口隔着玻璃看他在與教練說笑。那是她無比熟悉的男孩子，有時候李菜自己也會忍不住想，也許吳磊會是她最熟悉的男性了。她其實想過要怎麽告訴他自己要走的事，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他的反應。這樣的未知性使她更加沒有勇氣開口。最後她還是沒有與他碰面，交過東西以後轉頭離開。

吳磊快要期末考試，這段時間連家都回不去，于是臨行李菜輕車熟路過去替他收拾了行李。新助理也想跟進去，李菜猶豫了一陣子還是沒讓她亂動，她說：“我知道他要帶什麽。”李菜一邊往行李箱裏整整齊齊放進東西一邊交代她這些以後可以問吳磊本人，畢竟這是時常出變動的事務，總覺得這樣的經驗沒辦法輕易傳達。

新助理打量着架子上吳磊過去的照片問道：“李菜前輩，不知道會不會失禮，其實我……我之前從其他同事那裏聽了一些你的事……就大學之類的。”

李菜的動作沒有半分停滞，她說：“啊，這樣啊。”

“這一次辭職回去是想要重新念書嗎？”

“嗯，”李菜低頭給吳磊裝好新的牙刷，“是吧。”

“可是其實現在的工作和生活不是也不錯嗎？為什麽突然回心轉意想要回大學了呢？”

李菜正蹲在吳磊的行李箱邊替他拆把手上大把的托運标簽，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擡手撐着下巴說道：“因為一開始也不是抱着做助理的心情來的吧。本來其實休學就是想給自己放個假，現在所過的，總有一種不是我的人生的感覺。現在休息夠了，要回去我的人生了。”

“那你後悔嗎？”對方側過頭去溫柔又悲傷地看着她問，“遇到吳磊後悔嗎？”

安靜。

仿佛在醞釀可以供水母躍動□□的空間，李菜沉默良久，她突然笑出聲來。“怎麽可能，”她臉上是有史以來最為燦爛的笑容，“當然不後悔。”

那天去機場前打電話叫醒吳磊的已經是另一個號碼，吳磊已經起床，站在窗前對着手機呆了幾秒鐘。上車以後屬于李菜的座位上已經坐了另一個人。他們讨論了今天登機的事項，其中男助理有說到李菜在機場換票。他們一起去了那邊，所有人都拎着行李，登機前沒有多的路可以走，粉絲已經圍滿了他的所到之處。今天的李菜與以往有些不同，她化了一點妝，看起來有點憔悴，可是一下子讓吳磊回想起當初剛見面的時候。他朝她微笑，可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麽，她看起來沒有以往快樂。

吳磊知道要發生什麽了。

他們一起匆匆忙忙朝登機口走去，随行的助理不算多，李菜突然叫他的名字。吳磊好像沒聽見，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只是一直朝前走，仿佛永遠不會聽。李菜小跑着跟過去，可是拉不到他的衣角，最後只能大喊：“男四號——！”

這一次吳磊有了反應，他輕輕頓了一下，背影凝滞過後轉過身來。少年獨有的溫柔的微笑在臉上綻開，他不說話。李菜說：“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今天我就離職了。以後其他助理會好好幫助你。”她看着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恍惚間又開始動搖了。她回想起很多事，她的和他的，他說“我覺得沒有不起眼”，她說“我們在同一條船上”，一切的一切，現在全部破碎了。她說完了。

“也謝謝你。”吳磊微笑着說，他的笑容與以往任何一次都分毫不差。李菜轉過身開始走，他沒有再說任何話，等到李菜回過頭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登機口了。他不挽留，也不惋惜，這才是她覺得最好的吳磊。

廣播中響起她要乘坐的航班的登機提醒，她朝前走，不期望再見，這樣就好。從今往後大家都一定可以好好走下去。一定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了！！！！！

感謝所有評論和收藏的各位，特別是一直評論給我很多鼓勵的土土（擅自按照id稱呼）以及向我約稿的akashiro老師

雖然說因為稿酬不高（不是）所以沒有寫的很認真，可是不是akashiro老師要求的話這篇文也就不會寫出來了，總之希望你看得爽

大家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