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梁臨開了個夜車,天黑下來後,我讓他休息,天亮了再繼續開。

梁臨說沒事,盡早趕到,我們可以直接把車開過森林的那條通道,到達河邊。

可是我勸說無果,梁臨實在太不聽勸。

“我回去之後,有時間你也教我開車嗎?那樣至少我們能夠換着開。”我建議道。

“可以啊。如果現在是白天,我可以直接讓你開的,很簡單的。”

我沒忍住笑:“那我把車開到溝裏去了怎麽辦?”

梁臨也笑:“那就亡命天涯了。”

我呿他。

梁臨開了一整夜,中途只簡短地休息過一次。我坐在副駕駛強打着精神陪他聊天,但是後半夜的時候,我還是犯困打起盹來。

在連續點了好幾次頭之後,我打了個哈欠:“休息一下吧?”

梁臨把車停了下來,他打開車門下車,我本來想跟着下去,梁臨看我:“我上廁所,一起嗎?”

我搖頭:“不想上。”說着又打了個哈欠。

梁臨看了我一會兒,自己就走開了。我坐在車裏等梁臨,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回來,我卻睡着了。

再次睜開眼睛,車子已經開在了漆黑的森林裏,車燈的強光打出兩道廢非常明亮的光線,直消失在樹影的深處。

我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感覺有些懊悔:“我睡着了。”

我轉頭看了眼梁臨:“我們是不是快到了?待會兒你在車裏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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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臨咳了一聲,低着嗓子應了我一聲。

幾分鐘之後,梁臨把車子轉了個方向,停靠在了森林裏,他停好車,伸手揉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低沉着嗓子說:“應該沒有多遠了,車子停在海邊太明顯了,我們挺在這兒,走到岸邊等看他們是怎麽過來的?”

我從後座拿了一瓶水擰開後遞給梁臨:“喝點水吧,嗓子都啞了。”

梁臨接過了水。因為現在還是深夜,周圍又是植被豐富的森林,一點光也透不進來,我擡起手按開了車內的燈。

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見梁臨手指捏着水,他仰頭連續喝了好幾口,我看見他的喉結鼓動數次,聽見他清晰的咽水聲。

他拿下水瓶,想要擰回瓶蓋,側頭看了我一眼,伸手向我要瓶蓋。

模糊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我也看不太清楚,我湊過去把瓶蓋塞到了他手裏,伸手捏了下他的下巴。

梁臨手中還在擰瓶蓋,詫異地擡起眼睛看了我一下:“怎麽啦?”

我盯着梁臨,不大樂意:“你眼睛都紅了。”

“熬夜了嘛。”梁臨回答說。

我松開手說:“你在車上睡一會兒,我先下車,有情況回來叫你。”

梁臨揉了下自己的頭發:“我可以下車睡啊,車上還伸不開手腳。”

我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也是。”

即使是酷暑十分,海邊的風浪仍舊很大,海風帶着海腥為鋪面而來。

梁臨跟在我身後不住地打哈欠,他拿着手電筒,燈光在岸邊沙地上亂晃着,我找了個離海較遠的位置,把特意帶來的薄毯鋪在了地上,我坐了上去,再對着梁臨拍了拍。

梁臨一屁股坐了下來,而後身子一歪直接壓在了我胳膊上:“好困哦妹妹。”

“你都沒睡覺,當然啦。”

梁臨笑:“你睡得好香。”

我咳了一聲,當時本來是想等他回來,沒想到竟然直接睡着了:“幹嘛不叫醒我?”

梁臨笑眯眯:“看見妹妹睡得這麽香,就覺得一點都不困。”

我也沒忍住笑了起來:“那我以後整天在你面前睡覺,你是不是以後都不用睡覺了?”

梁臨腦袋在我胳膊上蹭了幾下,笑眯眯地說道:“那我還是更想跟你一起睡的。”

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喏,你睡這。”

梁臨又打了個哈欠,他嘟囔着說道:“開車好累。”

“知道你辛苦啦。”我笑他,“不要撒嬌啦。”

梁臨悶笑了兩聲,身子又歪了下來,腦袋直接紮到了我的懷裏,他面對着我的肚子,伸出一只手摟住了我的腰:“一起睡會兒吧寶貝妹妹。”

我嗯了一聲,手臂往後撐了撐,看見布滿了星子的夜空,遠處的海浪若隐若現,偶爾能夠聽見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移動的聲音,聽見什麽昆蟲揮動翅膀的聲音,聽見梁臨清晰在耳的呼吸聲。

我想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我熱愛的一切。

我摟着梁臨躺在鋪了毯子的地面上打了個盹,做了非常多奇怪的美夢,随後被海面上巨大的轟鳴聲給吵清醒過來。

我睜開眼睛,天已經魚肚白了起來。

非常遙遠的天空上已經露出了一層薄薄的光輝。

我揉了下眼睛,撐着身子才坐了起來,梁臨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眯着眼睛往海平面的方向看過去。

我之間還在距離岸邊非常遙遠的距離,又一艘非常巨大的船。

我不知道那應不應該成為船,它靜靜地在停在海面上,像是海面上突然長出的一座高山、一座陸地。

我覺得它甚至比梁臨家的城堡看起來還要大。

“有人在水面上建了一個可移動的城堡?”我笑道。

梁臨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他沖我眨了下眼睛,同樣笑道:“我覺得所有能在水面上行駛的東西,都應該稱為船。”

“那你覺得,我們這裏的人,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建出這樣一艘船?”

梁臨聳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更好奇的是,他們這麽一個巨大的家夥,到底要怎麽靠到我們岸邊來?”

梁臨的話音才落下來,我就看見那條燈光璀璨的船上,它從自己的頭部突然伸出了一個巨大的高橋,而後那道憑空出現的高橋,緩慢地往岸邊的方向挪了過來。

我聽見一聲巨大的落地聲音,那東西落在岸邊時,我甚至都感覺到我腳下的土地的震動。

太誇張了,這應該是我們跟外來者之間無法逾越的技術鴻溝。

我伸手摸了下後頸,活動了下自己的脖頸,盯着那道憑空出來又降落下來的橋梁,我腦子突然出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梁臨,你說我們能從這個橋上過去嗎?”我問。

梁臨看我,他抿了抿唇:“不知道。”

我盯着那鋪出來的橋看,在幾分鐘之後,就看見橋上開出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而後是第二輛,第三輛,數十輛車從上面開了下來。

“他們來了。”梁臨皺了皺眉頭,“我們得走了。”

我嗯了一聲,再次看向那艘巨大的船,我感覺我像是站在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之前,只要伸手就能夠知道很多從青春期時候就困擾着我的問題。

梁臨說:“他們到了之後,會短暫地休息一下,接下來我們就要帶他們回我們家。”

我嗯了一聲,彎腰開始收起了地上的毯子,在自己懷裏把毯子疊好:“走吧。”

在所有的轎車都開走了之後,我跟梁臨兩人默不作聲地往之前停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車邊的時候,梁臨突然問我說:“妹妹你是不是很想要去那個船上看一下啊?”

我啊了一聲,好奇道:“你難道不想去看嗎?”

梁臨轉頭看起來有些無奈地沖我笑了下:“可是我趕時間,如果接待‘貴客’的時候我遲遲不到場,我媽可能會發飙。”

我點頭:“我知道啊,所以我們回去吧。”

梁臨看了我好一會兒,他走過來伸手揉了把我的頭發:“那妹妹可以替我去看嘛,回來再告訴我好不好?”

我頓了頓,好笑道:“那我就不用接待‘貴客’了嗎?”

梁臨撇了下嘴:“他們有什麽好接待的,也只有我爸媽一直把他們當成貴客。”

梁臨深呼吸了一口氣:“因為不知道那上面是什麽情況,所以希望你一切以自己的安全為準好不好?”

我盯着梁臨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好笑,很多年前,梁臨跟我做過一個假設。

他說如果我能過去見外面的世界,我會去嗎,當時的我理所當然地回答了當然會去,梁臨非常生氣,他在生氣了好一會兒,突然又自己想通了。

我忘記他當時跟我說了什麽話了,大概意思就是他支持我的想法。

我支在車邊,問梁臨:“因為怕媽媽發飙,所以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梁臨抿了抿唇,他沒有說話。

梁臨可以不成為梁家的繼承人嗎,他當然可以。

如果他哥哥梁召在家;如果他不在乎他家未來是什麽情況;如果他們家沒有跟外來者定下梁家繼承人必須為alpha,倘若沒有繼承人的話,那麽則需要外來者指派一個繼承人來繼承我們的家園這樣的約定。

如果梁臨是個沒有任何責任心的人,他當然可以跟我一起去做任何事情。

他十歲的時候還跟我相約一起去跳河自殺呢。

我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坐進了車裏,關上車門後系上安全帶。

有些愣神的梁臨才打開車門,他在門外彎腰側頭看了我一會兒,表情有些疑惑。

“別傻了梁臨,我要是真的丢下你一個人自己跑到船上去了,你得難過死又擔心死。”我說。

梁臨咳了一聲,他的耳後根又有些泛紅了起來。

“而且,我即使好奇心再大,也可能這麽貿貿然地跑過去,不然我被打死了,你準備守寡嗎?”伸手拍了拍駕駛座的座位,示意梁臨坐進來。

梁臨對于我的形容不太滿意:“什麽死不死的?亂說什麽?”

我哈哈笑了兩聲:“你快進來開車啦,不是說趕時間嗎?”

梁臨鑽進車子,車門還沒關上,他就跪在駕駛座上,彎腰往我的方向壓了過來。

“妹妹,我親親你好不好啊?”梁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沖梁臨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我們都沒刷牙唉。”

梁臨一臉氣餒:“喂——”

我擡手把梁臨的腦袋摟進懷裏,伸手亂揉了一通他的頭發:“好啦,不要撒嬌了啦。”

嗯。

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我成長的土地,我熱愛的東西,我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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