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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和十五年初夏,呂宋的邊陲小鎮。
澄淨的天空煙雲袅袅,江邊渡口排出了一條長龍,葉雲歡身上斜挂了一個輕巧的小包袱,挽着父親的手跟在人群的最後面。茂盛垂柳的樹蔭下有兩個艄公靠着在休息,一個摘了頭上的鬥笠,攥在手上慢悠悠扇着風,一個嘴裏叼了根細柳枝,眯着眼看着這些就要上船離開鄉土的人,忽然撇着頭啐了一口,把嚼爛的柳枝吐出來:“什麽世道啊,被那些蠻人一個個欺負到了頭上去,沒法過日子只能往外走……這世道,去哪能好過呢?”
另一個伸手敲了他一下:“難過也不關你的事,心裏再多不平,朝廷不管你也只能忍着,你還能沖上去跟那些西碣人硬幹?顧得好自己就不錯了!”
葉雲歡離他們不遠,這一小段對話清清楚楚落在她的耳邊。
西碣是附近草原上的游牧民,冬天的時候糧食常常不足。年歲末的時候,西碣向呂宋皇室裏進獻了一位公主,以此換取了食物千石,綿帛千匹。可是等到冬天過完,數月前鎮子上突然出現了好多西碣人,強買強賣,硬拿的也有。他們總是一幹人一起,若是有半分不願意動辄就是一頓亂砸亂打,賠進去的東西更多。
鎮子離皇城太遠,管事的郡守送去都城的信函遙遙得不到消息,人們無法安生,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離開鄉土,另謀生計。
這一年,葉雲歡十八歲,第一次要離開生長了許久的地方。
這一年,渡口邊開出了她記憶裏最蔥茏的一次芍藥花。熱烈的紅色圍繞在江水脈脈的岸邊,舒展開的花瓣随着江風的方向搖曳生姿,像是在與人告別。
葉雲歡有些移不開眼,忍不住松開挽着父親的手,跑進花叢裏輕輕摘下來一朵。
葉父有些擔憂地叫她:“雲歡,船就要走了,你別亂跑,小心誤了路。”
葉父如今已是近四十的年紀,原本是這個小鎮上的書院先生,對着學生素來溫和,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脾氣秉性卻一點不像他。
“知道啦。”葉雲歡長舒了一口氣,将花枝掂在手裏,跟随父親一起上了渡船。
不多時,渡船上載滿了人,某個艄公長喝一聲,高船便浩浩蕩蕩離開了江邊。
這艘渡船加上船艙一共三層,最下面用來放了一些貨物,中間一層回廊百轉,堆置了好些陳酒,其間搭了個小戲臺,給人休息聽曲兒,只把最上面一層做了房間,供船客住下。
她們的房間已接近長廊盡頭。房間不大,葉雲歡倒是很喜歡,進門便将芍藥簪在了木窗邊。幾案上焚了一盞香爐,支開窗格後悠悠的江風吹進來,青煙袅袅散進空氣裏,湖藍的床帳上用金絲線繡了兩只幾欲翻飛的鹧鸪,靠牆還放了一張竹榻。
葉雲歡幫着父親收拾好床榻,順勢擡頭望了一眼天邊,漸合的夜幕上挂起了半彎小月。樓下的座間裏傳來一片熙熙攘攘的人聲,還有悠揚婉轉的戲腔。她将鬓邊掉落的發理到耳後,從一旁的包袱裏拿出來幾粒碎銀子,向着幾案前正看詩卷的父親道:“阿爹,我去樓下取些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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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父點點頭,随後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囑咐道:“船上好像有西碣人,你小心些,不行便繞着走,莫要起了争執。”
葉雲歡乖巧應了聲,拉開門出去了。
座下一片通明的燈火,席間都坐滿了人,添茶水的小厮在其中穿梭不停,戲臺上的角兒紅妝覆面,着了水袖青衣,腳步生蓮,婉轉着嗓子在唱一出《游園驚夢》,眼盼裏風姿流動,恍若真是那杜麗娘夜入游園。
葉雲歡端着托盤上樓時竟不自覺聽入了迷,走過轉角沒有注意前路與人撞了滿懷,青瓷碗裏盛的湯汁立時傾灑出來一些,濺到那人白衣上,暈出一小片昏黃的花漬。
“啊呀,”她倒吸一口冷氣,連連向那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不曾擡頭看她,只垂眸看着袖口上的一小片污跡,語氣淡淡,不惱不怒:“無妨。”
聲音落罷,那人再不與她言語,徑自去向了另一邊的回廊。
白衣翩翩,沒過轉角,消失不見了。
葉雲歡盯着那人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雖然沒能看清他的樣貌,卻一樣讓她覺得綽約非凡。她看看碗沿邊潑出來的湯汁,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眼睛餘光處赫然映入一枚紅血玉石。
她彎腰拾起端詳了一會,玉石質地通透,色澤飽滿,她雖然不懂,但也一眼能看出是絕好的上等貨色。她喃喃自語:“莫不是剛才那個人的?”
葉雲歡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他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也所幸那人并未走太遠,此刻身邊又多出一位玄衣公子來,兩人正低聲交談着什麽。她不敢冒然上前,故意提了聲音叫他:“那位公子——”
兩人循聲看來,瞿長淵望着她有些失神,腦子裏忽然重疊了一段記憶:琉璃宮瓦,朱門綠樹,鳳冠挽發,跳躍的紅燭下她巧笑倩兮,聲音盈盈道:“奉啓宮宴一別,已隔數月,君可安好?”
還是江珉率先做出反應,本能地向前一步擋在自家主子面前,凜着眉目沉聲道:“何人?”
葉雲歡被這樣的陣勢吓了一跳,一只手費力端着托盤,另一只手把拾到的玉石拿給他,結結巴巴的應答:“你、你的東西掉了。”
江珉接過來翻轉審視了一下,确認無事後才敢拿給瞿長淵。
葉雲歡看着他的動作,面上禁不住有些尴尬,讪讪道:“東西我撿到就送回來了,沒有動過。”
“多謝。”又是淡淡一句說完,瞿長淵看向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動容,“你再耽誤些功夫,這飯菜怕是要涼了。”
她這才驚覺,趕緊轉了身往房間去。
葉父手裏的詩卷翻看了快一半也沒有等到葉雲歡回來,正有些擔心,準備出去尋一尋,房門“吱呀”一聲開了。葉父略微焦急的問她:“你去哪了,耽誤了這麽久,我還怕你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葉雲有些狼狽的走進來,把托盤在幾案上放好,錘着胳膊:“我上樓的時候沒太看清路,和人撞了一下,湯汁灑出來一些,收拾用了一點時間。”
“沒出事就好。”葉父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只希望你這一生能平安喜樂無憂愁,等日後到了郢興,日子就好過了。”
葉雲歡低垂着眼,唇邊似有一陣隐約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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