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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裏。
瞿長淵坐在桌前,手裏翻覆着一塊江珉交給他的赤色木雕,桌上面的紅泥小爐裏烹了一盞香茶。
門被人輕叩了兩下,他将東西收進衣袖,這才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爺。”江珉端着小二煎好的藥,湊近瞿長淵的身邊,低聲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妥了,給了那人一筆銀子,此刻已經出了城門了。”
瞿長淵神色不變,微微點點頭,接過他手裏的藥碗後扔給他一塊令牌,吩咐着:“西碣族人幾次擾我民安,昨夜又縱火滋事,接下來的就交給顧知鶴,讓他出兵吧。新事舊賬,也該一并算清了。”
“是。那西清公主?”
瞿長淵擡眸頓了頓:“罰進浣衣局,做個粗使宮婢罷。”
江珉颔首,身形卻未挪動。瞿長淵睨了他一眼,“還有何事?”
他鬥着膽子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那姑娘……”
“與你無幹。”
瞿長淵不多言語,立刻轉身進門。
到底要多久才可以忘記一個人?他至今也不知道。
葉雲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腦子裏一直湧現着通天的火光,還有濃煙下哭叫的人群,她仿佛看見她的阿爹守在渡口,眼光掃過每一個跑下船來的人,他等到渡船整個燒着,把半壁天空都染成了赤目的猩紅色,最後佝着腰身逆着人群堅定的邁向熱烈的火光裏……
“阿爹……不要進去……”
瞿長淵合上門,耳邊輕傳來一聲呓語。他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葉雲歡身上,她秀眉緊蹙,濃密的睫羽上殘挂着未幹的淚痕,蒼白的一張小臉,似乎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阿爹!”葉雲歡忽然高叫一聲,胸口急速起伏,突如其來的明亮光線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過了好一會,她才慢慢坐起身,入眼最先看見的是床角上挂着的素色銀香球,淡淡的安神香從镂空的花鳥紋裏鑽出來萦繞在鼻尖,讓她很快放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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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瞿長淵這才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手裏端着一個白淨的瓷碗,裏面盛滿了深褐色的藥汁。“昨晚你跳江吹風,夜裏身子發了高熱,請來的大夫說你染了風寒,現在可還感覺哪裏不舒服?”
葉雲歡看過去,那個人早已換了幹淨的衣衫,依舊是耀眼的白色,眉眼間藏着清澈風骨,像是纏綿冬日的初雪,擔一句風華絕代也不為過。
她收回視線,默不作聲,腦子裏回想着昨晚的事。
瞿長淵也不介意,拿了湯匙舀了一口湯藥,又細心輕吹了兩下才往她唇邊送去,言語簡潔明了:“喝藥。”
她固執的別過頭,聲音悶悶:“雲歡何德何能,不過是還了公子一塊玉石,還要勞公子如此費心救我。”
他輕哼一聲,把藥碗放在了旁邊的小桌上。
“你這是在怨我?”
葉雲歡默不作聲,她不該怨嗎?明知火海裏的人是她阿爹,卻偏偏被阻成了一道屏障,陰陽兩隔,永遠無法碰面。
“你想死還不容易嗎?”瞿長淵從長袖間掏出來一個精致的玉瓷瓶子扔到床上,一臉淡漠好像在說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這藥瓶裏裝的是劇毒,無色無味,服用以後不會有任何痛感,睡上一覺便再也醒不過來了。你若覺得我昨日攔下你去送死是錯誤,你大可飲下這瓶藥,且看我還會不會管你絲毫。”
葉雲歡有些想要伸手去拿,卻又忽而在半空中頓住。
“你的命是你阿爹給的,他也是因為想要救你才重新回到船上的,你這樣作踐自己,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值,你阿爹就算是死,又能瞑目嗎?”
聽到這裏,她忍不住怔了半晌,腦子裏回想起昨日阿爹在船上的話來。
“我只希望你這一生能平安喜樂無憂愁,等日後到了郢興,日子就好過了。”
眼睛裏似乎又有眼淚想要奪眶而出,她強忍住哽咽兩聲,伸出的手轉了方向,端起小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卻連心裏的一分也及不上。
瞿長淵眉目也逐漸變得柔和了下來,起身彎腰把床上的軟墊幫她墊在身後,以免她被床欄上的雕花硌的難受。如瀑的青絲有些落在她的脖頸裏,酥酥癢癢,讓她忍不住縮了一下身子。
“我不知道忘記一個人究竟要用多久,但這些事情終有一天會過去。只要你還活着,總要讓自己過得開心些。”
葉雲歡悵然若失的點點頭,也算是認可了他的話:“或許吧。”
她好像又想起來一些事情,看着瞿長淵:“我記得昨晚入夜的時候船泊在了羅家灣的渡口,從這裏到郢興都城最快還要多久?”
“昨晚火勢太兇,連渡口也毀了一半,水路這幾天怕是難通,陸路走官道過去,最快也要三天。你身子還未養好,也不在乎多耽誤兩天了。”
葉雲歡輕咬着嘴唇,夜裏匆忙,他們來時的衣物和銀兩都收在了包袱裏交給了她阿爹,此時的她,可是一文錢也掏不出來,怎麽會不在乎多耽誤日子?
瞿長淵看着她的模樣在心裏也猜出了個大概,于是沉吟一會,道:“你昨日拾到的玉石對我來說很不一樣,按理我應該給你些銀兩做答謝,可我不願拿它做錢財上的交易。正巧,我也要回郢興去,你可以跟着我走,我幫你尋住處,以此來做答謝如何?”
葉雲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眼睛,心裏明白這是他為了維護她的面子,變着花樣謅出來的胡話,偏偏還言辭懇切句句在理,讓她根本挑不出拒絕的由頭來。
末了,她點點頭,只能輕言一句:“多謝。”
三天以後,葉雲歡風寒初愈,瞿長淵才雇了馬車來,踏上了去郢興的返途。
瞿長淵從未說過自己是做什麽的,但渾身上下氣宇不凡,這些天來對吃穿用度也是挑剔的很,即使是雇來的馬車也比尋常馬車要大一圈,再鋪上柔軟的編織绮麗的地毯,舒适又寬敞。葉雲歡也很有默契的不去問,有的時候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瞿長淵徑自把她帶到了一處莊園裏。
園子不算太大,收拾的卻很精致。進門走過正廳,長廊回轉,路遇一泊湖水,裏面種植了幾株蓮花,此時已結了花苞出來,時而會浮過幾尾錦鯉,輕輕銜一口荷葉邊,争相着游遠了。其間左右還有不少亭臺樓榭,花木扶疏,郁郁蔥蔥,影影綽綽。
此時瞿長淵坐在正廳裏的主位上,旁邊有個明事理的丫鬟很快帶了人奉茶過來。他擡手接過,輕呷了一口,卻悄悄蹙起眉頭,問道:“少主子呢?”
半夏面露些難色,還未開口,便聽他接着道:“罷了,他素來愛酒好風流,指不定又宿在何處了,問你也是不知。”過了一會,他又放下茶盞,指了指葉雲歡:“你在園子裏給葉姑娘安排個住處,好生照顧着。”說完又看向了葉雲歡,再言:“她喚作半夏,是園子裏的管事,你平日裏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又不能及時趕來,只管找她便是。”
半夏也向着她微一福身,微笑行禮:“葉姑娘好。”
葉雲歡稍稍點頭,算是回禮。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揚起一陣爽朗的笑聲,“看來我回來的正是時候,什麽葉姑娘,我也得認識認識。”
語畢,門廳外走入一個年輕的男子,明亮的日光傾灑下來落在他身上,玉冠束發,一雙眼睛狀若桃花,似是蘊藏着一整個春天的溫暖氣息,透着幾分說不出的倦懶味道。
與瞿長淵不同的,卻也是頂頂好看的人。
葉雲歡不知道什麽原因,忽然有些局促的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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