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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長淵淡淡掃了她一眼,威嚴凜然:“把你做的事情從實招來。”

那丫鬟好像有些害怕,說話結結巴巴:“雪兒……最近夜裏總是叫個不停,實在是吵人,奴婢以、以前聽家裏娘親說,苦杏仁能讓它沒精神,所、所以才碾了半顆。”一交代完,小佳就咚咚咚地把頭磕的讓人心驚,一口一句:“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葉雲歡死死的看着月淩,她眼神淡漠,好似對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她心裏憤憤,想要起身為小佳說話,忽然被千潇暗暗拽了一把,小聲耳語:“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去管她?半顆苦杏仁的量只會讓雪兒有些難受,真正讓它致死的是那碟有毒的水,皇上不會過多苛責她的。倒是你,要是多話,小心他同你一起治了罪!”

千潇說罷,看見她充滿歉疚的目光後忍不住伸出手掌想要握住她,掌心處傳來一陣柔軟溫熱的觸感。葉雲歡愣了一瞬,心裏湧上來一陣苦澀,她猜不透身旁的人,如果下毒的人是他,是不是說他其實是同別人一樣,是可以毫不在乎她的?

瞿長淵眯了眯眼睛,“就只有這些?水裏的毒呢?”

小佳垂着頭,偷瞄了一眼月淩的方向,收到來自花芷淩厲的目光後眼睛一閉再次咚咚地磕頭,承認道:“也、也是奴婢……皇上饒命啊!”

“帶她下去——”瞿長淵思忖了一會兒,心裏好像有了計較,緩慢啓口:“杖斃。”

這兩個字猶如千斤頂,讓葉雲歡聽的全身繃緊,不敢去看小佳因為求饒而崩潰大哭的臉。雖然這個丫鬟把一切都應承下來,可她還是覺得,這件事和她沒有關系。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一個無辜的人走向不屬于她的結局,無能為力。

作完這個沒有感情的決定後瞿長淵就離開了這裏,正廳裏的人也開始四下散去。葉雲歡臨走前叫住了月淩,“看着無辜的人慘死,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

月淩像是聽到笑話一樣,淡淡燃笑開:“怕是天色太晚了,葉姑娘乏糊塗說夢話呢。那個丫鬟把一切都說的很清楚了,現在何故又怪到我頭上來?”

她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千潇的方向,靠近葉雲歡兩步後,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皇上已經定案了,就算我向你承認了苦杏仁是我讓人碾碎的你又能如何,水裏的毒跟我可沒關系呀,興許那個下毒的人還要謝謝我呢。現在如果我是你,肯定早早收了東西離開這裏,否則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喚了花芷就袅袅離開了。

葉雲歡神色愕然的站在那裏,半夏看了她一會也過來開始勸她:“如果葉姑娘還是為小佳的事情不服,奴婢奉勸您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

“你知道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半夏的手腕。

“不只奴婢知道,皇上也知道。”半夏不動聲色撥開她的手,“小佳是被人拉出來頂罪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皇上這樣做,明顯就是為了保她身後的那位主子,到底是誰做的,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今晚就算不是小佳,也會是別人。”

葉雲歡冷笑一聲:“因為他是皇上,所以就可以草芥人命,棄事實真相于不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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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不願再與她多語,繞過她離開時卻還是停下來好言提醒了一句:“禍從口出,有些話葉姑娘還是掂量掂量再說出來的好。”

因為他是皇上,他做什麽都是對的,容不得別人有半句不滿。

“走吧。”千潇踱步過來,意圖拉過她帶她回去。

葉雲歡忽的在此時向後退開,眼神閃爍:“上次我被人擄走,你希望我不要告訴瞿長淵,或許是因為你有什麽事情不想他知道。我起初不明白,現在可能有些懂了——”

“千潇,”葉雲歡認認真真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如果今晚喝水的不是雪兒,死的人或許會是瞿長淵,但無論如何一定是我,就算不是因為中毒身亡,弑帝的罪名也夠我死好幾回了。”

“你可不可以對我說實話,今天晚上是不是你在利用我?”葉雲歡的眼睛裏氤氲了一層朦胧的水汽,“所有的安慰都是騙我,只是想要拿這個機會,做你要做的事情?”

千潇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她濕漉漉的眼眸,一瞬間所有的話都堵在唇邊說不出來,皆只能化做一道嘆息聲,“對不起。”

他其實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葉雲歡喝下的綠豆湯裏放好了解藥,就算今晚死的人是瞿長淵,他也一樣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她。

只是他的這些話來不及說完,就被葉雲歡打斷:“這樣就夠了。”

原來,他也是可以把她當做無關緊要的。

那一日他會在沐香樓救她,并不是有多擔心她的安危,只是不希望瞿長淵會發現與他有關的事而已。

是她自己太傻,只是嘗到了一點好甜頭就想要跟着別人走。

夜已經很深了,回到房間後葉雲歡依然無法入眠,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會浮現渾身顫抖血流不止的雪兒,還有滿臉絕望無辜慘死的小佳……

這一刻,她才真正覺得原來人命可以輕賤至此,只憑他們的一句話,便是永遠黑暗的深淵……

葉雲歡無奈的閉上眼,越來越多的事情走馬燈似的在她腦子裏出現:瞿長淵冷漠說着杖斃,千潇讓她不要多管閑事,顧好自己,月淩希望她趕緊離開園子,半夏告訴了她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最後的最後,出現的是她阿爹的臉,充滿擔憂和殷切的叫着她:雲歡,你要小心。

“啊——”

葉雲歡猛然從夢中驚醒,大口喘着氣。後背上濕濡的有些讓人難受,她伸手一模才發覺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此時窗外是大亮的天色,枝頭上還有鳥雀叽叽喳喳的吵鬧着,全然看不出昨晚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

過了好一會她才平靜下來,在心裏默默做好了一個決定。

她是真真實實記得的,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渺小如無物,命運随時掌握在他人手裏,任人左右唯獨與她沒有關系。

那個位高極重的男人,可以一句話給她人人歆羨不來的東西,也可以一句話推她至深淵谷底。

她與這裏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提醒她不要多管閑事。既然她學不會這裏的規則,倒不如選擇離開更加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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