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那一晚的經歷像是一段夢境,一直留在顧知鶴的心裏,抹滅不去。

只是從那晚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那個姑娘。随後兩日,瞿長淵以重金向奉啓皇室求娶,締結下和月珞的婚約。他與瞿長淵啓程返回郢興,三月後,月珞帶着香玉滿車,千裏迢迢來到郢興,做了瞿長淵的後妃。

他也終于在這個時候知曉了她的姓名,她叫月淩,是月珞的妹妹。

後來,他有幸在宮中又見過她一面,匆匆瞥眼,他滿腹心事和驚喜,可她卻似乎全然忘記了他是誰。再後來,月珞自殺,再去宮中時,便是真的再未見過她。

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她的消息。

現在再想起這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顧知鶴的心裏好像有一粒種子,悄悄鑽出泥土,然後開始瘋狂生長。他此刻的聲音裏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抓着來報的家丁的手臂,急切問道:“是個姑娘?她走了嗎?”

印象中的顧知鶴一直不多話,從未有過這麽失态的時候。那家丁明顯是被吓的一愣神,過了一會才緩過來反應道:“走了,她把東西交給奴才以後,就離開了。”

顧知鶴有片刻的懊惱,但轉念想,萬一不是她呢?萬一是弄錯了呢?

盡管這樣安慰着自己,他還是不能死心,又問了一句:“你還記不記得,送東西來的姑娘長什麽樣子?”

他們這些為奴做家丁的,大多都是家裏沒有什麽錢,也不太識字。這個家丁支支吾吾了半天形容不出來,倒惹得顧知鶴有些煩躁,抓着他的手臂領他走進來,指着屏風後挂着的那幅畫道:“是不是這個姑娘?”

那家丁盯着畫像努力辨認了好久,雖然來送東西的那個姑娘長的也挺好看的,可是面相卻冷冰冰的,看起來頗有些兇,全然不似畫裏的女子。末了,他搖搖頭,“長得不像。”

顧知鶴抓着的他的手一下失了力氣,心裏緊繃的弦像斷開了一樣。他擺擺手,招呼着家丁退下去。

果真是弄錯了。

到了第二天,依舊是這個時辰。

顧知鶴坐在正廳裏,目光一動不動緊鎖着朱紅色的大門。他本來想要把昨天的事情當做一個小片段,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這個小故事給遺忘了。只是沒想到,他昨晚又夢見了那個月淩,心裏也似乎對着今天有一點點的期待。

他不知道那個送桐花的人今天還會不會來,他只是存了一個僥幸,如果她來了呢?那他一定要看清楚,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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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還是昨天那個家丁,急匆匆地從門外跑進來,張嘴就道:“将軍——”

顧知鶴眼見,也站起身朝他走,等看到他手中拿的還是一個錦盒時,便加快了步子朝着府門外走,任憑家丁在身後如何叫嚷也不去理。

“将軍……将軍……”

家丁也執着,又跟着一路跑回大門口。

門外空空蕩蕩,街景一覽無遺,府門口除了兩個沉默伫立的石獅子就再無一人。顧知鶴凜着眉,回身質問着随後而來的家丁:“人呢?!”

那家丁喘着粗氣說不出來話,額頭上開始滋滋地往外冒汗。

“我問你人呢!”顧知鶴又提高了音量,耐着性子再問了一遍。

家丁被吓了一大跳,拍着一只手拍着胸脯給自己順氣,一只手把把錦盒遞給他,結結巴巴地道:“沒、沒人。奴才今天一出來,這東西就被綁在門口的石獅子身上,然後,然後奴才就取下來拿進來了。一開始就想說,可是您不聽……”

顧知鶴雙手攥成拳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接過錦盒打開,裏面放着的,依然是一小枝新折下的桐花。

他的心撲通撲通的急速跳動,腦子裏月淩的容顏越發清晰起來。

“記着,”他看了一會,“啪”的一聲合上盒蓋,朝那家丁吩咐,“如果明天這個姑娘再來,一定要把她攔下來,等着我過來再說。”

家丁點點頭,心裏暗自想猜測着那個姑娘到底是誰啊,怎麽讓将軍這麽惦念?

等到了第三天,這個家丁早早就出了門守着,眼睛瞪大如銅鈴一樣,不放過路過将軍門的任何一個人。他一定要幫将軍找到那個畫像裏的女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時辰,日頭漸起,讓人懶洋洋的犯困。他禁不住打了個哈欠,正想要不要席地坐下小憩一會,忽然有個人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個這麽不長眼的,打擾人睡——”他還沒有說完,在看清來人時表情一下凝固在了臉上。“你、你你……”

來人穿着顏色绮麗的裙裝,釵發挽起,這樣看起來倒有些像将軍指給他看的畫像上的人了。

花芷瞥了他一記白眼,将手中的錦盒連帶着一錠銀兩放在他手裏,道:“有勞了,幫我再送一次東西給你們将軍。”

家丁如往常一樣将銀兩裝進自己胸前,然後正準備進去通報,突然想起來昨天将軍的吩咐,又轉回來看着花芷,“我們将軍說了,要是再見到你,一定要把你攔下來。我現在進去告訴他,你可千萬不能走啊。”

花芷面上有些嫌棄,不耐煩的催促着他:“知道了,你快些去。”

“你千萬不能走啊!”家丁再三和她确認以後才拔着腿進府門,臨到進院時又不放心的再提醒了一句:“不能走啊!”

說罷,他這才飛也似地跑進去了。

花芷面上嗤笑一下,如果不是小姐吩咐,她才懶得來對付這種磨磨蹭蹭的傻男人呢。

不多時,那家丁再出來,身後跟着一個眼眉淩冽的男人。家丁指着站在門前的花芷,松了一口氣,邀功似地道:“将軍,就是她!”

顧知鶴手中握着那個錦盒,目光在觸及到她的時候神色頓了一頓。眼前的人穿着那夜她在月夜下跳舞的衣裳,簪在發間的步搖随着她扭頭的動作輕輕晃動。幾乎有那麽一個瞬間,讓顧知鶴以為自己看到的人,好像就是月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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