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絲初動

“這哥們兒挺花心的，從來不缺床伴，溫許是不是其中一個就不清楚了，不過看兩人親昵的樣子，極有可能。”

宋閱川想到早上兩人親昵的樣子，手上青筋暴動。

回到家裏，他沉默良久，拿出一把鑰匙，走到最頂層的房間，遲疑了下插進鑰匙，鎖已經生鏽，好半晌才打開，推開門，撲鼻而來的是塵土的味道。

十年了，自從父母雙亡，這間屋子便被外祖父鎖死，他便再也沒有進來過。家私上蓋着布，布上落了一層層的灰，他打開窗戶，掀開布，灰塵的氣味少了些，裏面的東西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他在書桌的抽屜裏看到本相冊，很精致很精致的相冊，顯示主人對它的愛重。

翻開第一張，是溫許。

仿佛是個宿雨晨曉，大片大片的栀子花綠葉滴翠，白花含淚。他側躺在花下的木質躺椅上，雙手枕在臉側，略有點長頭發柔柔地撒下來，白色寬大的白毛衣襯着精致的眉眼，清潤而靜好。卡其色的休閑褲顯得腿修長筆直，露出的腳踝纖細亦瘦硬。

宋閱川不由看得癡了，那樣的少年，美好的就像雨後的栀子花，潔白而芳香，也難怪爸爸癡迷于他。

照片旁邊寫着字：眉目如畫，溫潤如許。那日，尋到他，便是一生的風景。

翻到第二張，也是溫許。

翻到第三張，還是溫許。

……

整個相冊裏，都是他。他記得爸爸以前總是随身攜帶着照相機，但從未看到他拍的照片，原來他拍得都是他。

這每張照片，都記錄着他們相識的點點滴滴，相愛的點點滴滴，雖過十年，雖天人相隔，那些情感，卻似能透過相片傳遞出來。

——他們，曾如此相愛！

而此時……此時，活着的人，還記不記得，曾有人愛他，愛到可以為他去死。

這些天溫許都在為訴訟做準備，越是了解案情，就越為難。操心得眉頭緊鎖，連飯都吃不下去。

這天同事們都下班了，他還在辦公室寫訴訟文書，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手機丢後第二天他就買了手機又補辦了卡，因此許多號碼都不認識。接起來是個低沉的聲音，“我宋閱川，晚上一起吃個飯。”

溫許很詫異他怎麽會有自己的電話，一想那晚曾用他的手機撥打過，“我手頭上還有些工作，改天吧。”

宋閱川絲毫不容他拒絕，“是那位爺孫的案件吧？我也是為此來的，就在你樓下。”

溫許走到窗前，果見宋閱川斜倚着車門，劃起火柴燃上香煙，深吸一口仰起頭吐出煙圈。他抽煙的樣子很優雅，半仰的側臉剛毅不失英俊。感覺到有人注視，他驀然回首，四目相對，他眼神極具侵略性。

溫許關了電腦拿起公文包到樓下，宋閱川已經掐了煙，拉開車門說：“坐我的車。”待他坐下後又問，“要吃什麽？”

“粥吧。”

“還是那家海鮮粥？”

溫許莞爾，“我可不敢再帶你去那家了，蘇州道邊有家古弄，那裏白粥、花式粥都不錯。你可以嘗嘗冬麥竹葉粥或是梗米粥，還有大麥仁粥，都是健脾胃的。”

原來他還惦記着前幾天胃疼的事兒。宋閱川面色柔和了些，“案子怎麽樣？”

溫許眉頭不由蹙了起來，“有點棘手，這案子很特別，法律上只規定一只眼瞎和全瞎的賠償方式，卻沒有一只眼睛當兩只用的情況。且朱五入職時不滿十八歲，借用別人的身份證，社保也是以那人名義交的，這塊兒也麻煩。更麻煩的是那家建築公司背景不小，想要翻案很難。”疲憊地揉揉眉心，“這兩天他們都勸我不要起訴，可是那樣怎麽對得起兩位老人呢？”

“你那合夥人也這樣勸你？”毫不掩飾對軒朗的敵對。

溫許頓了頓，遲疑道：“他怕我失敗吧。”

宋閱川面色柔和起來，“總要試一試，否則怎麽知道成敗？你受不了老人失望的眼神。”

“是啊。”原來他竟懂我，喟嘆的轉首窗外。宋閱川也沒再說話，又行了會兒，竟下起了小雨，薄暮四起。

溫許郁郁嘆息，“又下雨了呀。”

“又忘了帶傘？”原本只是普通的詢問，見他一臉懊惱就忍不住打趣，“你将來最好娶個白娘子，總能及時給你送傘。”

溫許下意識地道：“只有你給我送過傘。”說完才覺不妥，忙別過臉。

宋閱川側首就見他弧線美好的脖頸，以及白裏透紅的耳根，像熟透的櫻桃 ，讓人忍不住咬一口，想到此不由呼吸一窒。

半晌，溫許驚道：“停，就在這裏！”

“到了？”宋閱川打着方向盤将車停進去，沒看到粥店啊。

“在巷子裏面，車進不去，只能停這兒。”下車就向巷子走去，被宋閱川拉住，沉默地打開傘替他遮住雨。

兩人共撐一傘，并肩而行，溫許總覺太過親昵，可宋閱川的神情霸道中帶着溫柔，令他無法拒絕。

這是條古巷，雖與整個城市格格不入，卻有它獨特的魅力，進入巷子外面的喧嘩都似隔絕了，這裏都是仿古的建築，青磚小瓦馬頭牆，回廊挂落花格窗，飛檐上挂着一溜的紅籠，古駁的牆壁上或長着青苔或爬着南瓜薔薇。

氣氛太過暧昧，溫許沒話找話，“這是這個城市裏我最喜歡的地方之一，算是條文化街吧，有書店、古玩店、樂器店、茶館，還有古裝攝影，前幾天婉婉就有那裏拍了套漢服寫真，倒還真有模有樣。”

宋閱川附道：“是這個城市的底蘊。”

“可不是麽。到了，就是這裏。”是家很古意的店面，門上青色匾額寫着“栀粥居”，裏面桌椅都是用竹子做成，走道邊擺放着栀子花，清香撲鼻，有少女穿着素底藍花的旗袍，坐在雕花屏風前彈古筝，古色古香，古趣十足。

他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雕花窗向外開着，窗邊挂着個玻璃風鈴，白色蒙砂的半圓形，上面繪着綠色竹葉，玻璃口處吊着淺綠着的玻璃珠，下端挂着張淺綠的便箋。

宋閱川照他推薦點了冬麥竹葉粥，溫許點了草菇莴筍粥，又叫了幾個清淡小菜。

傾聽了會兒古筝，溫許說：“這曲子像是河圖的《雨碎江南》。”

宋閱川說：“我不太懂音樂。”

“我也不懂，是婉婉喜歡，她很迷古風音樂，回到家就要放，我也就跟着聽了些，歌詞寫得挺好。”

溫許仰看着風鈴，唇邊帶着淡淡的笑意，用那清澈幹淨的聲音跟着曲子唱道：“我願用一生換夢一場，換你在身旁，夜色多深，情又多長，再沒有那雙手拭去眼角淚光，曉月對殘霜，驟雨凋花憑誰賞……”

分明是淺笑着的，眼裏卻含着淺傷，暮光投在他側臉上，細碎的流海遮住清致的眉眼，恍然如畫，然畫中的他卻是觸手可及的。宋閱川忽然有種細細撫摸他臉龐的沖動，這種沖動令他臉色忽然黑了下來，扭過頭極力壓抑某種情緒，眼神晦暗莫測，半晌，才啞着聲音說：“你聲音很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