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祝聞語想起以前聽那宮裏的老人說過,若人這骨頭軟下去了,就難得在硬起來了,這深宮之中,所有人都要看着皇上的臉色行事,她被謝晏詞踩斷的脊梁骨,也成了別人欺辱她的本錢。
皇後鐵了心要把她研磨到死,走之前特意叫了幾個宮女在這守着她,說的是怕宴席結束的太晚,好生照看着她,別受不住,實際上不過是找人看着她,祝聞語心中泛起一陣苦澀,想着謝晏詞和皇後不愧是結發夫妻,就連折磨人的手段都相似。
這宮裏鋪的磚,比那夜練兵場外的還要更硬些,才過了不到兩個時辰,膝蓋就隐隐傳來了痛意,祝聞語嘶了一聲,挪動了下身子,試圖減輕些膝蓋上的重量,便是這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動作,卻愣是被那安排在一旁看着她的宮女捕捉了去。
“怎麽回事,郡主以前也沒少在這宮裏呆着,怎麽連跪都跪不好?”最先沖出來的是個尖嘴猴腮的叫秋鈴宮女,極瘦,臉色蠟黃着,眼窩的骨頭都凸了出來,皇後娘娘走之前交代她們好好看着祝聞語,總之不能叫她好過了。
這宮中向來如此,若見了那平日裏比自己強了百倍的人落難,就是自己過的再落魄,也要抓住機會上去奚落一番,別說皇後專門吩咐了,就是沒留下話,她們這些人也巴不得趕緊在長寧郡主面前顯顯威風,這些東西祝聞語心中都清楚,并未接秋鈴的話。
“郡主怎麽不答話?”平時在那些貴人面前點頭哈腰也就罷了,如今這落難了的郡主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秋鈴氣的三兩步就到了祝聞語面前。
“你是哪個宮的娘娘?我為什麽一定要答你的話。”就連這宮女身上都批了件袍子,她裏衣外面卻只有薄薄一件外衫,祝聞語本來已經被凍得恍惚了,被人這麽挑釁過來,做長寧郡主時候的脾性被激上了幾分,毫不客氣的挑眉嘲諷道。
“你!我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口谕,你這是對皇後娘娘大不敬!”本來就是狗仗人勢,秋鈴這般被戳了肺管子,臉上挂不住,開始有些氣急敗壞:“我看郡主這伶牙俐齒的說話真是利索,看來還是不怎麽冷,來人,給我把她外衫扒了。”
秋鈴身後另外幾個宮女沒她那般大膽。面面相觑,其中一個猶豫着開了口:“秋鈴姐......要不還是等着娘娘回來罷。”
秋鈴唾了口,暗罵了句“一群廢物。”,就要自己上手去扯祝聞語的外衫。
“你敢。”祝聞語徹底冷了臉,也不管秋鈴是不是皇後安排下的人,直接反手擰住了她的手腕,無論如何,她都是跟着謝晏詞學過些武功的,比尋常女子會用幾分巧勁,秋鈴也沒想到這嬌生慣養長大的小郡主還有這點功夫在身上,冷不丁疼的叫了一聲。
“你們還愣着,還不快點過來幫忙!”那原本站在後面看戲的幾個宮女這下是徹底脫不開幹系了,只能硬着頭皮匆匆幾步上去,兩個壓住祝聞語身子,另一個用力掰開了她的手指。
“脫下來吧你!”自由了的秋鈴獰笑着扯上祝聞語的肩頭。
祝聞語真慶幸自己中午跟着謝晏詞吃了頓飽飯,即便身子凍僵了,也還有力氣在,竟掙開了身後一個宮女押着自己的手。
“你再敢碰我。”
祝聞語拔了頭上僅有的一根銀簪,三千青絲就般順着肩側披散而下,那簪子的一端閃着鋒利的光,把那幾個宮女吓退了幾步,外衫在先前的掙紮中已經散開了不少,冷風順着敞開的領口灌進身體裏,明明該是催人清醒的冷,她卻覺得頭腦發沉,祝聞語強打起精神,毫不畏縮的盯着對面的秋鈴。
“就這麽一根破簪子,郡主是想傷了誰。”定了神,秋鈴反應過來,她們這麽多人,還能被一根小小的簪子傷了不成,嗤了一聲,使了個眼色,幾個人就又要圍上祝聞語。
祝聞語心思沉了下去,秋鈴說的确實沒錯,她這簪子本就傷不了什麽人,更何況對面的人比她多出了好幾倍。
這皇宮裏,謝晏詞恨她,皇後恨她,祝聞語奈何不了這二人,但若今日就如此遂了這些人的意,就等于告訴了這宮裏上上下下幾千號人,誰都能來踩她一腳,往後她的日子只會更難熬。
秋鈴看着跪在地上的祝聞語突然笑了,那雙眼睛在夜色之下閃着動人的光,風吹動她散開的頭發,在那一襲紅衣之上美的魄人心魂。
瞬刻間,那枚銀簪卻刺進了祝聞語的肩膀,一朵血紅色豔麗的花綻開在白色的裏衣上,祝聞語又在那一群人震驚的目光中,毫不遲疑的用力拔了出來,避開那第一處的傷口,再次紮了進去,她就像不知疼一般反複着,直道那肩頭的白衣全然染成更甚外衫的紅色。
好疼,攥着簪子的手松開,祝聞語單手支着地喘息。
“你,你瘋了!”秋鈴的尖叫聲傳來,祝聞語硬撐着擡頭,挑唇道:“再如何,我現在都是皇上的外室,你傷我至此......”
“你別瞎說啊!這麽多人看着呢,明明是你自己紮的。”秋鈴慌了神。
祝聞語沒力氣再和她争,也無所謂這裏有這麽多人看着,因為她知道,謝晏詞不會相信她會對自己做到如此。
她從小就耐不得疼,這是同她親近的人都知道的,以前跟着謝晏詞學了劍,沒練上幾天就興沖沖的跑去和那幾個熟識的世家公子比試,刀劍無眼,比試場上受些傷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偏偏她不過手臂被劃了一道小口子,就立馬扔了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哪知道一擡頭之間,謝晏詞的劍卻抵到了那世家公子的脖子上,血已經從劍刃上滲了出來。
她那時雖然裝模做樣的攔下了謝晏詞,回去的路上不知怎得又摟着謝晏詞的脖子開始哭天喊地,若是換做榮王夫妻,肯定知曉她是矯情勁上來了沒事找事,早就面無表情給她推開了,偏偏謝晏詞沒有,她只聽見他有些悶的聲音從耳側傳來。
“以後不會了。”
她止了哭聲,沒懂那句話,趴在謝晏詞肩膀上疑惑的“嗯?”了一聲。
“不會再讓郡主受傷了,我會保護郡主的。”
少年并不知承諾貴,只是心甘情願的,把一顆真心全都擺在了祝聞語面前。
祝聞語想着錢慕那天中了一箭都死不了,怎麽自己才被簪子紮了幾下,就快要暈過去了,連那痛感都開始不那麽清晰,她感覺到自己的視線在變得模糊。
天太過冷,祝聞語清楚自己若是就這麽倒下去了,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凍死在這外面,那豈不是白受了這些傷,但即使如此,她撐着地的那只胳膊還是一點點沒了力氣。
在祝聞語的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失重感驟然傳來,她感受到有人彎腰将她騰空抱了起來,在這片黑夜裏,那人身上的木香幾乎是她唯一熟悉的東西,她下意識向他懷裏縮了縮,他就把自己抱的更緊了些。
祝聞語已經分辨不出那是誰,任由自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已經夜過三巡,養心殿的燈依舊通明亮着,有宮女太監端了水和帕子來來回回進出着,秦太醫下了宴,才換了官服歇下,就有人來傳話叫他速速進宮。
宮裏如今的貴人就皇上和皇後兩個,誰都是耽誤不得的主,林太醫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好就往外跑。
被帶到養心殿時,他本以為是謝晏詞出了什麽事,直到看見那內殿的景象。
謝晏詞坐在床沿,那明黃色的龍紋帳被撂下一半,擋着另一側的風光,但秦太醫這輩子診治過無數人,僅從搭在謝晏詞腰上那一截手臂,就能看出那側定是個女子。
他正要下跪,謝晏詞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了過來:“別跪了,直接過來。”
秦太醫趕忙應了聲好,帶着藥箱上前了幾步,看清了那女子此時的模樣,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即便在睡夢中也痛苦的皺着眉,搭在謝晏詞腰上的那只手臂肩膀處做過簡單的處理,卻還能看出是受了不輕的傷。
關鍵那女子,根本不是皇後,而是那前朝的長寧郡主,秦太醫驚出了一頭冷汗。
“先給她包紮。”要動她受傷的那只肩膀,謝晏詞剛挪了一下祝聞語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那原本沉沉睡着的人就哼出了聲,像是驚醒,又沒全然恢複神智。
謝晏詞看着祝聞語半眯眼睛,撐着身子想爬起來,受了傷的肩膀卻用不上力,重新跌回他身上,又因此牽扯到了傷口,她突然揪着自己的衣領,開始一邊大哭一邊口齒不清的重複着一句話,謝晏詞靠近反複聽了幾遍才聽清她到底在說什麽。
“她們都欺負我,謝晏詞,你為什麽不來保護我。”
謝晏詞的動作僵住,良久,沉默着,一只手攬上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近似愛憐的輕輕安撫。
“不哭了,我在這。”
作者有話說:
謝狗今天淺淺做一下人,可能明天又變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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