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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煙閣內,丫鬟轉達了鳳娘的意思,時錦瑤連忙問道:“今日來的那位公子是誰,為何我從前未曾見過。”

丫鬟關了門小聲道:“瑤姑娘日後可千萬要躲着些司小公子,他是國舅府的庶子,前些日子聽說是外出游玩了,教坊司的姑娘才安穩了沒多久,他就回來了。”

時錦瑤蹙了蹙眉,“他有這麽恐怖?”

丫鬟點頭如搗蒜,又上前兩步小聲道:“以前蘭陵城內但凡有官員被抄家奪爵的,府內的女眷都會被送往教坊司做官|妓,司小公子當時折磨死了好幾個都是從前結過梁子的人,姑娘可千萬要躲着些。”

時錦瑤微微點頭,“今日鳳娘帶了誰過去?”

丫鬟仔細想了想,掰着指頭将記得的人說了一遍,直到說到萬竹時,時錦瑤捂了一下心口。

“阿竹。”

“不行,我要去找鳳娘。”

話音落地,她才起身就瞧見鳳娘推門而入,時錦瑤三步并作兩步上千拉起鳳娘的手,“鳳娘,你是不是将阿竹送去了司小公子身邊?”

“是。”鳳娘拂開時錦瑤的手示意丫鬟出去,“今日那司小公子分明是沖着你來的,我若是不給他送幾個雛兒過去,他能善罷甘休嗎?”

“可是阿竹、阿竹……”時錦瑤哽咽到無法言語。

萬竹是跟她同一天進的教坊司,她生的可憐,是被自己的生母賣進教坊司的,她那一家人還指望她能進個官家後院,哪怕是給人做妾也能讓她一家人過上好日子。時錦瑤還從未見過這麽狠心的母親,哪有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給人做妾的,還将自己的孩子送進這樣的地方任人折磨。

時錦瑤越想越難受,她跪在鳳娘面前求她,“鳳娘,瑤瑤求您幫幫阿竹,從前阿竹也幫過我,我不願她被人折磨。”

從前時錦瑤不聽嬷嬷管教,被嬷嬷責罰,萬竹還替她挨過一板子,嬷嬷拿針紮她的時候,也是萬竹求得情,她現在無法做到坐視不管。

鳳娘将時錦瑤扶起來,“瑤瑤,在教坊司你只需要知道如何自保,旁人的生死與你無關,你救不了所有人,唯有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可是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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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娘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只需記住,你眼下能過得安穩完全是謝小爺的原因,你應該想想該如何讓謝小爺心甘情願的保你平安、或者為你贖身。”

“他日若是謝小爺膩了,你的日子還能這般舒服嗎?”

時錦瑤沉默不語,是啊,她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救自己在乎的人,鳳娘混跡教坊司這麽久,都對這件事情無能為力,更何況是她。

鳳娘将一個藥瓶塞進時錦瑤的手裏,“來教坊司的都是達官貴人,萬不可同他們作對,天家不會為了一個官|妓責罰官員的,屆時倒黴的便是我們。”

“回頭你去一下夏夕閣,将這個藥給萬竹送去,也算是盡了一份情誼。”

時錦瑤低頭看着手中的青花瓷瓶,只覺得手中的藥沉重無比,她救不了萬竹,去給她送這個藥難免會讓萬竹覺得她是去看笑話的,根本盡不了那點所謂的情誼。

鳳娘瞧着時錦瑤不情願的模樣,又道:“這藥是金萬堂的,一顆千金,還得起你的情誼。”

“知道了,謝謝鳳娘。”

是夜,時錦瑤找來丫鬟打聽了一下,知曉萬竹已經回到了夏夕閣,只是情況不是很好,時錦瑤又是一揪心,她擡腳朝着夏夕閣匆匆走去。

鳳娘在三樓憑欄而倚,她在教坊司這麽多年,從年少無知到游刃有餘,雖能在嬷嬷面前說上幾分話,卻也堪堪只能保下一個時錦瑤,時錦瑤的那份情誼她明白,可在教坊司這樣的地方終究顯得蒼白無力。

夏夕閣內,萬竹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身邊連個照看的丫鬟都沒有,時錦瑤擡手抹了把眼角的淚水,輕聲上前。

萬竹沒有她這麽幸運,一進教坊司就能有人照看,她時常被鳳娘庇護,将箐雅閣當作她的避風港,從前總是抱怨命運不公、天道弄人,現在同萬竹相比起來,她實在幸運的太多。

“阿竹。”她小聲喚道。

萬竹微微蹙眉,只聽見耳邊有人輕聲喚她的小字,這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從前,那時她的長姐尚未出閣,總是在她睡懶覺時在她的耳邊喚着她的小字。

萬竹呢喃:“阿姐,阿姐你在哪?”

時錦瑤怔了一瞬,她從前知道萬竹有個長姐,只是萬竹鮮少提起,時錦瑤以為是她同她長姐不親,也不敢多問,現在見萬竹迷糊中念着自己的長姐,想來她在這裏最想念的還是她的長姐。

時錦瑤趴在萬竹的床榻邊,“阿竹,我是瑤瑤。”

“瑤瑤,我疼。”

時錦瑤看了眼薄被,終究沒有勇氣揭開,“阿竹對不起,我沒能救你。”

她說着話起身沏了杯茶水,将鳳娘給她的藥喂進萬竹的口中,“阿竹,你忍忍,不會再有下次了。”

時錦瑤看着手中的茶盞,眉眼處帶着些許沉思。

臨走時,時錦瑤又看了眼萬竹,她小聲呢喃:“我們一定能活着離開這裏。”

時錦瑤出了夏夕閣,随手抓了個丫鬟打聽了一下鳳娘在何處,擡腳朝着二樓拐角走去。

二樓,鳳娘憑欄而倚看着一樓的景象,時錦瑤來時,恰好門外走進兩名壯漢,二人還将一姑娘捆綁起來推推搡搡的走向後院。

鳳娘搖着團扇瞧了眼,并未放在心上,只道:“瞧見了嗎,那就是私自逃跑的下場。”

時錦瑤的小手緊張的捏着衣角,“她會怎樣?”

鳳娘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私自逃跑會如何,只不過從前私自逃跑的人後來再也沒在教坊司見到過。

鳳娘轉了話題,“瞧過萬竹了?”

時錦瑤點了點頭,鳳娘又道:“可曾安心?”

時錦瑤默了默,“鳳娘,我想知道謝世子。”

鳳娘的手頓了下,她笑看時錦瑤,“謝小爺呀,他可是整個蘭陵城身份最尊貴的人。”

時錦瑤只知他身份尊貴,卻不知他究竟能尊貴的何種地步。

鳳娘憑欄而倚,閑适淡然地搖着手中的折扇,“這謝小爺呀,母親是當朝長公主,父親是謝氏嫡子,祖母是太原溫氏,外祖母是當今太後,舅舅是當今聖上,整個蘭陵城還有誰的身份能有謝家小爺的尊貴?”

時錦瑤不懂門閥士族,但是單憑和聖上沾親帶故就能明白為何說他身份尊貴了。

鳳娘不知時錦瑤為何會主動問起謝珵,姑娘家對于初夜之人格外上心也實屬正常,“你不用太擔心,嬷嬷不會強求你伺候旁人,只要謝小爺不來,你就是最自由的。”

“只不過自由歸自由,萬不可私自出教坊司。”

言畢,鳳娘打了個哈欠轉身上了三樓,時錦瑤看着鳳娘的背影遲遲未曾收回視線,教坊司對姑娘管教極為嚴格,她自來到教坊司之後就跟着鳳娘出去過一次,上次為謝珵調香的香料也是那次出門時買的。

次日,謝、桓、王三人齊聚浮夢居,桓南和王琛都對時錦瑤感興趣,二人都顧不上喝酒的,眼巴巴地看着謝珵。

謝珵手握酒盞,眉梢微挑,“你們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那姑娘如何?”

謝珵“嗬”了一聲,“也就那樣,哪有明哲說的那麽誇張。”

桓南一手摟着浮夢居的頭牌步枝姑娘,一手摸向酒盞,“同步枝比起來,誰更好些?”

步枝才貌雙全,那一手琵琶彈的尤為出彩,自他三人入浮夢居以來步枝便伺候在左右,如今已不知有幾個年頭了。

謝珵低頭抿了口酒水,才道:“自然是步枝更好些,步枝才貌雙全,小嘴兒又甜,誰不喜歡啊。”

步枝拂袖為三人斟滿酒,笑說:“桓二爺真會拿奴兒打趣。”她說着話下意識地看向謝珵。

這三個人她全部都伺候過,唯獨貪戀謝小爺再次寵幸,謝小爺平日裏嘴不饒人,可在床第間卻從不強求她做什麽,比王公子好多了呢,只不過她等了數年也在未能再入謝小爺的紅帳。

王琛摩挲着酒盞,眼珠子一轉道:“我都說了那個雛兒什麽都不會,你還非要跟我搶,現在又不滿意,何必呢。”

謝珵默不作聲的将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雛兒怎麽了,那日你不也花了重金嗎?”

謝珵看了眼王琛,王琛擡手蹭了蹭鼻尖,他花了十萬兩白銀叫重金,那謝珵花了五十萬兩黃金算什麽?

說起黃金一事,王琛和桓南又同時看向謝珵,“說好的一百兩黃金呢?”

謝珵淡定自若道:“小爺我當初說的是我娶了人家,我現在娶了嗎?”

桓南朝着王琛舉了舉酒盞,“好飯不怕晚,反正都在蘭陵城,咱等的起。”

王琛喝了兩盞酒水便未曾再喝,只說道:“近日在服石,酒水要适量。”

謝珵和桓南二人也未曾強求,畢竟他們喝花酒的機會常有。

長街上,王琛自顧自道:“君執說那丫頭不行,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不可能,我自小便好美人,後院的所有美人都有獨特的骨相和皮相,風流了這麽多年,我怎麽會看走眼?”

桓南睨了他一眼,“那日光線本就不怎麽好,看走眼也正常。”

王琛皺了皺眉頭,“不行不行,我得去瞧瞧。”

言畢,他腳尖一轉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桓南在他身後說道:“君執都沒松口,你萬一惹惱了他可是在給自己惹麻煩呢。”

王琛頭也不回地說了聲:“君執碰過的人何時再碰過第二次?”

桓南撓了撓頭,明哲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只不過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桓南站在原地想了想,片刻後他總算想起來了,從前謝珵都會說一下自己的感受,并且最後總會問“你們可要試試”,然而這次謝珵似是不願多說,說明謝珵并不想讓他們知道。

“明哲。”

思緒回籠,王琛已然不見,桓南只在風中輕聲道:“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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