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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面面相觑, 就連婢女手中的茶水也不敢接,誰不知道王琛好美-色,能住在府裏的都是得王琛青睐的,奪人所好, 他們怕是不想活了。

“不了不了, 我們後院也養着許多姬妾。”

這是句托詞, 明眼人都不會再強求, 可崔雁不一樣, 她偏要繼續說下去。

“東晉時期, 富商石崇, 寧願将自己的寵妾殺掉也不願讓旁人染指,今兒倒是稀奇了, 果然是世道變了。”

崔雁端起茶盞掃視一圈,輕抿一口茶水, 又道:“既然諸位不要,本小姐眼裏又容不得沙子, 那便賞她們一丈紅吧。”

桓南不可思議地看向崔雁,謝珵也慢悠悠擡眼。

崔雁簡直就是個瘋子。

時錦瑤見着謝珵和桓南的反應, 又在美人堆裏看了一圈, 果然看見了熟悉的人, 時錦瑤低聲喚着:“阿竹。”

謝珵收回視線,小聲道:“別出聲。”

時錦瑤怯生生閉了嘴,又不安地低頭。

“既然如此,那便賞一丈紅吧, 來人……”

崔雁的話尚未說完, 王琛第一個跳腳, “崔雁你別太過分!”

“你若是不想看見她們, 我讓她們搬的遠點便是,你何必要置人于死地?”

崔雁氣笑,“是我怕她們礙眼嗎,分明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王琛指着崔雁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妥協道:“過兩日我将她們送走,莫要做傷人性命之事。”

崔雁權衡過後,終是答應了王琛。

一出鬧劇過後,衆人又開始推杯換盞,桓南趁機離開席位,時錦瑤得了謝珵的許可,也跟着桓南離去。

王府後院,三人含淚相見,時錦瑤只桓南有話要同萬竹說,便候在門口未曾進去打擾他們。

約莫一刻鐘後,桓南走出屋子,只說了聲:“進去吧。”

時錦瑤不敢多看桓南,擡腳走進屋子。

屋內燈火明亮,窗紙上倒映出兩姐妹相擁的場景。

“阿竹,你過得可好?”

萬竹苦笑,“你總是這樣問我,我都不知該如何答你。”

時錦瑤掩唇,自知失言,又跟萬竹唠起近來之事,得知萬竹懷有身孕後,時錦瑤驚呼一聲,“什麽?!”

“瑤瑤你先別急,聽我繼續說。”

萬竹于前不久被郎中查出懷有兩月身孕,即便王琛歡喜的不得了,也擋不住後院其餘人虎視眈眈地盯着。

她們趁着王琛不在時,刻意刁難萬竹,以至于萬竹不小心從臺階上滑到,自此小産。

王琛得知後傷心不已,還安慰萬竹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可是哪有以後呀,郎中把完脈之後便說了,萬竹身子弱,又傷了根,以後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時錦瑤聽完後明白了為何方才桓南的臉色那麽差,原來萬竹經歷了這麽多令人難以接受的事。

萬竹輕輕搭上時錦瑤的手,淺笑:“你也別太難過,自打崔雁進了門,我就很慶幸我的孩子沒有出生,崔雁心眼小,斷然容不下庶子,屆時難受的還是我的孩子。”

“孩子沒了也算是件好事。”萬竹無奈笑了聲。

時錦瑤看着萬竹,千言萬語不知該說些什麽,萬竹分明是一個比她還小一歲的姑娘,現在卻生生成了一個飽經風霜的婦人。

“我們自個兒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再讓孩子來經歷這些,未免太過殘忍。”時錦瑤這樣說着,後又說道:“若是哪天離開了王府,我定然用我的私房錢為你尋便名醫,總有醫術高明的郎中能治好你的病痛。”

萬竹知曉時錦瑤好心,也明白自己的身子沒有治愈的可能,卻還是不想讓時錦瑤擔憂,低聲應了聲。

姐妹二人說的有些多,渾然不知時間流逝。

時錦瑤倏然想起宴席上的事情,又問道:“崔雁可有為難你?”

萬竹尚未來得及說,昌辰就尋了過來。

“瑤姑娘,主子準備回了,問你今夜走嗎?”

時錦瑤應了聲,匆匆道了別,擡腳出門跟着昌辰走去。

王府外的馬車上,謝珵單指抵額,待時錦瑤上來,馬車慢悠悠起步時,他才問道:“待在王府舍不得走了?”

時錦瑤緊攥裙角小聲說了句“沒”便沒了下文。

謝珵緩緩睜眼,馬車內的燈火極暗,他眯着眼好一會兒才看清時錦瑤臉頰上的淚痕。

他往時錦瑤身邊挪了挪身子,食指在她的臉上劃了一下,“哭了?”

“哪有,這是方才走的急,被風沙迷了眼。”

時錦瑤向來不會說謊,每每說謊時頭都要低着,這次也如此。

謝珵坐回去,吊兒郎當地說了聲:“哭了就哭了呗,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本世子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個小哭包。”

時錦瑤氣呼呼地嘟嘴看向謝珵,謝珵閉着眼自顧自說着:“真像個林妹妹,這輩子怕是來還恩的吧。”

說完,馬車內靜了半晌,謝珵似是想到什麽,倏然睜開眸子,連忙“呸呸呸”,“本世子才不要當賈寶玉呢,你也不準做林黛玉那個短命鬼。”

時錦瑤看了眼謝珵,見謝珵甚是煩躁,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聽着馬蹄的清脆聲,伴着微弱的月色,一路彎彎繞繞行至城西別苑。

馬車到達別苑時,謝珵并未有下車的意思,他擡眼看着時錦瑤小聲道:“讓我抱抱。”

時錦瑤不知謝珵今夜是怎麽了,見他如此傷感,也不好拒絕,就往他的身邊挪了一下。

謝珵緊緊抱着時錦瑤,說着:“每次只有抱着你的時候才最安心,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将你給弄丢了。”

“回去好好休息,本世子過兩日再來看你。”

時錦瑤提起裙擺,踩着小杌子下了馬車,臨進門前還回首道別,謝珵微微提起唇角,看着時錦瑤走進別苑的大門才命昌辰離去。

今夜不知為何,自打從王府出來後,他的心裏就隐隐有些不安,說到賈寶玉和林黛玉時,更是讓他悲痛難耐。

謝珵坐在馬車裏,閉眼揉着太陽穴沒有繼續想下去,沿着從前常走的路回了南寧王府。

明月當空,深夜靜谧而清冷。

中宮內,燈火明亮,金鳳香爐中燃起梨花香,四皇子宋奕手持佛珠,神色冷靜地坐在圈椅上。

“你父皇怎麽說?”司皇後坐在上首問着宋奕。

宋奕垂眸搖頭,他前些日子專門挑了個今上清閑的日子去找崇安帝,想着好歹是他父皇,多少念點父子情分,軟磨硬泡也能讓他留在蘭陵城。

誰料,他的親父皇竟然不願他留下,甚至還說臨安寺更适合他,他滿身佛香早已不适合在污濁的朝堂中立足了。

崇安帝三言兩語就将宋奕的話堵死,後來可能是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說,還特地命勝公公尋了好些佛經和佛珠親自送到宋奕的府上。

宋奕面上笑着接過,背地裏卻将東西砸了個粉碎,為此,又幾日未曾出門。

“兒臣心尋思着,若是執意留下反而讓父皇起疑。”

司皇後眉梢微挑,“你有想法?”

宋奕好半晌不說話,司皇後擡手屏退左右,宋奕才小聲告知司皇後他的想法,最後說道:“只要除掉謝珵,憑借将軍府和表哥的兵權,一定能讓世族無話可說。”

司皇後有些猶豫,她秀眉蹙起,很是中肯的說道:“世族即便是心再不齊,也不會在權和利上面犯糊塗,此事還需謹慎些。”

宋奕甚是篤定,“此事我已思慮多日,只要為首的謝家敗落,世族定當群龍無首,屆時必是任人宰割的魚肉,母後放心便是。”

說罷,宋奕起身行禮離去。

兩日後的夜裏,時錦瑤正準備就寝,聽見外面的腳步聲,以為是謝珵來了,她起身開門,一個蒙面黑衣人将時錦瑤的嘴捂住,一路帶她離開了屋子。

屋內的小紅狐看着時錦瑤被人擄走,一路尾随上去。

屋外端着茶水走來的秋月瞧見小紅狐沖出屋子,連忙小跑兩步,想着回屋問問時錦瑤發生了何事。

待她走入屋子,屋內燈火閃爍,空無一人。

秋月見狀,手中的茶具七七八八滾落一地,第一反應就是“完蛋了”。

她轉身一路跑到廂房,“姐姐姐姐,瑤姑娘不見了。”

“什麽?!”

春花穩住心神,喚來馬夫連忙跑去南寧王府。

昌辰知曉此事後,看了眼空中的圓月,連忙朝着長公主的院子走去。

今日是十五,按照慣例,謝珵都是要去陪長公主的。

謝珵臨進門前看了眼天色,這幾日心神不安的,也不知是怎麽了,他也未多想,推開長公主寝屋的門扇垮了進去。

昌辰到時,只瞧見謝珵關門時的衣角,終究是慢了一步。

他在門口踱步許久未敢敲門,謝珵下了死命令,每月十五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擾他,昌辰就算再有膽子,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打擾謝珵啊。

屋內,一爐清心香靜靜燃起,謝珵像從前一樣坐在長公主的床榻邊靜靜的看着她。

長公主容貌清秀,年至不惑卻依舊像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褪去簪釵後更顯她嬌俏的模樣。

謝珵攏了攏薄被,輕聲說着自己過去的事情,說着說着他突然哭了,晶瑩的淚水在火光的照映下滴在錦被上漸漸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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