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溫有之覺得自己站在這, 像個笑話。
她眼睛瞪得挺圓的,一瞬間腦袋裏閃過了一堆亂碼符號,千言萬語, 最終化成了一句——
“這你都能忍?”
黎蕪唇線繃成一條直線。
溫有之看見他拿起一本雜志, 淡定的翻開一頁, “你不是一向如此。”
“但是我現在挑明了啊。”
我這個臭流氓都攤牌了, 還可能要發起猛烈的攻勢。
你不慌嗎。
黎蕪還真沒慌。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溫有之,神色若有所思。溫有之本來以為他又要發表什麽言論,沒想到他只是不鹹不淡地問。
“然後呢?”
“……”
還然後呢。
溫有之思路有點沒跟上,過了幾秒, 她表情變得有些難以置信:“您不會……沒相信吧?”
“我信。”黎蕪回答得很快。
“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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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有基本的防範能力。”
“……”
他的意思是也就是說。
你這個流氓人士可以随便下手,沒有關系, 他會通過一系列自衛的手段, 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
哈。
要被氣笑了。
溫有之現在的臉色比寫過的代碼都要綠。
極限拉扯是麽。
她把頭稍稍歪了一下, 對着空氣點了點頭,幹脆破罐子破摔了, 一字一頓地說:“可是我, 沒有基本的自控能力。”
“……”
“明白麽?”溫有之強調,“我可能随時,對您,做出一些不和規矩的事情。沒有辦法這件事, 它已經發生了,我控制不住不去喜歡您。”
她像個瘋狂的愛慕者, 用最直白的詞藻表達內心不受控制地情感, 但貌似只打動了自己。
因為溫有之擡眼, 發現黎蕪在笑。
“……”
“您在開心什麽?”
這位流氓的臉逐漸下拉, 黎蕪終于出聲, “不好意思,我也是頭一次被人,如此熱烈的告白。所以——”
黎蕪說到這站起了身,手指抵着那張信封,拉到桌檐處,掐在兩指之間,“你也不用唯恐避之不及。”
“……”
他從桌子後面繞出,一步一步地靠近溫有之,細長的手指把那封辭職信折了三折。
溫有之徒然心慌,小幅度地後退一步。
直到地上的陰影把整個人覆蓋。
黎蕪站離她很近,似乎帶着試探,想在她身上發現那句“把持不住”的跡象。
可惜過了片刻,他只看見了溫有之睫毛很長,脖子也很紅。
像才熟透的青梨,紅到了頸窩,染了鎖骨。
溫有之并沒察覺。
她內心算着兩人的位置,這距離剛好夠她占個黎蕪大便宜,只要她豁出去了,就能讓他好好看看什麽是真變态,從此以後一了百了。
剛要做決定,兜裏多了個東西。
溫有之下意識低下頭,黎蕪的聲音就高高落了下來。
“給我一點時間。”他說。
面前的陰影消失,光芒又從窗戶上照過來,打亮了溫有之的臉,連同那雙淡色調的眸子,都被映出來微光。
黎蕪在她呆滞的目光下讓開,又保持了距離,說:“讓我考慮一下你的告白,行麽。”
“……”
好像不太行。
但她沒說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有之在這句話聽出來了一絲商量的語氣。
不過也就一閃而過,下一刻,黎蕪就又變回了平常那副自戀模樣,“但你也不用高興得太早。”
“……”溫有之沒理解上來,“什麽?”
“或許你把我追到了,你會更高興。”
“……”
溫有之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仰頭望了望天,覺得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
想說一句“去你媽的”,都不敢。
大概今天不适合辭職。
溫有之想,下回出門應該翻一下黃歷,選一個辭職的黃道吉日,順便把婚娶都忌了那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不僅沒辭成,還險些把下半輩子搭進去。
行吧。
這一局……
算小蕪公主贏了。
流氓人士雖敗猶榮。
嘴上說得比誰都灑脫。
可從總裁辦公室出來那一刻,溫有之還是靠在了門上,像脫了力一樣。兩腿微蜷,她滾燙的臉抵住了金屬把手。
要不,還是找時間跟他說明白吧。
溫有之想道。
不說W的事,只是單純不想幹了。
世界這麽大,她不想英年早殘。而且,黎蕪也不是缺她不可,這世界上的秘書千千萬,也不差她這一個惜命的。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剩下了時間問題。
她回到辦公座椅,翻開日歷,這個月黎蕪只有兩次大型活動,一次是過兩天的湛林集團收購發布會,一次是過兩天黎總的生日宴。
如果要出什麽事,溫有之是比較偏向生日宴的。
畢竟張行雲不是傻子,上回在飯桌上她就察覺到,那個人跟她見過的商人不太一樣。
張行雲油嘴滑舌,卻句句能把人吊起來,明明後來想着也沒什麽,但當時就會很好奇,很想知道下一句話是什麽,仿佛是一種語言藝術。
他很愛占小便宜,讓自己點煙、倒酒,卻很以大局為主,沒當場找黎蕪算賬,而是步步為營,達到利益最大化的結果。
也許“老奸巨猾”更适合他。
所以。
只要在黎蕪生日之前辭職就行。
也就是……在今年夏至之前。
同一時間,秘書室。
鍵盤的敲擊聲不絕入耳,如同在敲着一曲沒有音律的樂曲。
小何啃着指甲,在文檔裏打上了最後一個句號,緩緩把擰緊的眉心舒展開。
屋裏過分悶燥,氣壓被煩躁的任務壓得很低。
他掃了一周,隔壁老王手上處理着信件嘴裏罵着娘;張張手上敲着鍵盤,實際已經困得不知道給電腦磕了多少個頭;孫強沖着報章打了個哈欠,像要把它吃進肚。
是時候給枯燥的上班時間添點樂趣了。
小何兩個胳膊墊在腦袋後面,動靜不大,氣若游絲地說道:“我有個瓜。”
于是下一刻,周圍瞬間彈出來了三個腦袋。
“啥瓜?”
“少賣關子啊哥。”
“你趕緊說!”
“哎喲各位,難道不是再認真工作嘛?”小何欠欠兒扁了扁嘴。
張張率先坦白,“溫秘留的任務我最後一個交我就認了,吃瓜我必須趕前線。”
孫強更直白:“我是地裏的猹。”
隔壁老王:“不說,第二天你被揍了就是更熟的瓜。”
“……”小何被最後一句話唬了下,終于清了清嗓兒:“小道消息,溫秘書要辭職了。”
期待的驚訝和詫異并沒有到來,相對來說,倒是場面維持了非靜止畫面三十秒。
第三十一秒,小何周圍就空無一人了,大家接着各幹各的。
“不是,什麽意思啊?不信我啊???”小何騰地站起來,椅子向後滑出三米。
張張掀了他一眼:“哥你這個瓜,還沒受粉呢吧。”
孫強更不屑:“你要是說你辭職還差不多,溫秘,不可能。”
隔壁老王:“下班小心點,你要被揍了。”
小何:“……”
行。逼他放大招是吧。
“不信你們自己去問啊,我親眼看到在溫秘桌上的辭職信,那小字我不可能認錯,就是她的。”
溫有之的字很有特性,寫起來十分隽秀,卻能看出筆劃裏的連筆,像是一本正經地偷懶。
當年還因為比黎總那能飛起來的字好看太多,被外界笑道不如讓溫秘代他的筆。
說不定會讓黎總讨喜一點,雖然他本人一點都不在意這種事。
小何說:“反正辭職信肯定是有的,但應該是被黎總拒絕了。”
孫強又一個蹬腿滑到了他旁邊:“拒絕了?你說會不會是他倆……鬧矛盾了???”
另外兩個聽到這話也回來了。
“我去,這是一個新思路。”
“我這個狗腦袋瞬間想出來了5000字小短篇。”
張張展開思路,聯合着那天秘書室微信群裏的聊天,給故事嵌入大綱:“一定是兩人感情發生了意外,在……鬧分手!溫秘想離開黎總,從此看透世間情愛,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但是黎總苦苦哀——”
“你們唠的挺歡?”
“——”
只見秘書室裏的人當場犯PTSD,僵在了原地。
我日要死。
小何涼涼地想,為什麽黎總會在這時候突然出現,您!走路!沒有聲!的嗎!
但他也只敢在心裏罵,說出去的後果實在是擔當不起。
小何三腳把三個人踢回到座位上,而後,沖着黎總那張棺材臉擠出一個笑:“其實,也沒有那麽歡……”
“行。”黎蕪點了點頭,倚着秘書室的玻璃門,碎發遮了眼,看不清神色,“對了,提醒你們一下,報告日期提前了。”
張張下意識地就“啊”出聲,“昨天還說是下周,什麽時候說得提前啊???”
說完就意識到不對,下意識把嘴堵了上。
可惜無濟于事,黎蕪還是聽到了。
換做平常,他肯定不會搭理,但今天不知道秘書室這幾個老倒黴蛋碰到他哪片逆鱗了,原本沒打算說出來的如今脫口而出。
“我想一下,應該是——”
秘書室屏住呼吸。
黎蕪勾了勾唇角。
“剛剛。”
“……”
有些時候禍不單行的道理還是得信,黎蕪終于意識到,糟心的事情來得比天氣變得都快。
早上頭頂那塊烏雲估計裝了GPS,從家門口跟他到了公司,又在四點鐘跟到了他手機裏。
黎蕪在下午接起電話。
“喂。”
“喂什麽喂,我沒名字?”電話裏的女人沒好氣道。
“……”
一聽這聲音黎蕪就頭疼,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出聲叫了她一聲:“媽。”
叫了後江茹也沒有善罷甘休,直入正題。
“聽說小溫要辭職了?”
黎蕪:“……”
他都懷疑溫有之是不是背着他買了頭條。
才幾個小時,全天下都知道了。
“不說話是幾個意思?默認啊。”江茹語速很快,“她怎麽還想辭職了呢,突然想開了?”
黎蕪:“……”
一時竟分辨不出,這是在罵誰。
江茹又道:“那孩子多好啊,又細心長得又漂亮,還拿的出手,要不是有她在我都不放心出國。沒良心的東西,怎麽還把人跟攆跑了——你現在幹嘛呢,是不知道着急還是怎麽的?”
黎蕪只是垂下眼簾,淡淡地回應道:“我沒她活不了麽。”
還不至于那樣不堪。
電話裏安靜一會兒。
“兒子,”江茹忽然變得有些難以啓齒,“實話實說……”
黎蕪:“?”
江茹:“我覺得你沒她生活都不能自理。”
黎蕪:“……”
這樣一打趣,江茹也冷靜了下來,在電話那邊咕咚咕咚咽了好幾口水,才反應過來關鍵問題。
“哎,對了,”她說,“溫秘書為什麽要辭職啊?”
黎蕪擡起頭:“?終于問了?”
江茹:“……”
這是什麽反應。
“說來苦惱。”
黎蕪語調又冷淡,又帶着一絲無畏,目光有些空洞的盯着一處,嘴角翹着不甚明顯的弧度。
“她居然說她,愛上我了。”
作者有話說:
《說來苦惱》
表面上:哎這可怎麽辦,她大概是愛上我了。
背地裏:慌得一批(揪着公主裙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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