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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勁兒越來越大, 溫有之已經魂不守舍了,她眯着眼睛,混沌地重複:“小公主啊, 你不是麽。”
黎蕪終于聽清了。
這溫有之叫他小公主, 叫得特別親, 叫得理所當然, 叫得胡攪蠻纏。
剛才那點不愉快此刻都一掃而空,任由溫有之勒着脖子。
她可從來沒叫過自己這個名。
或者說,溫秘書從來沒叫過自己這個名。
剛入職沒轉正那會兒天天叫他黎先生,後來親近些了, 跟別人一起叫他黎總。
見過她滿眼畏懼,見過她一身優雅, 沒見過她紅臉叛逆, 沒見過她嬌縱任性。
黎蕪有時候會想自己驗證完溫有之的身份之後, 會有什麽反應。
事實上什麽都沒有。
他現在盯着溫有之,冷靜地想笑。
W麽?
他好像不太在乎。
他只在乎她在不在自己身邊。
“溫十七, ”黎蕪低聲, 幾秒之後才确定道,“再給你一次機會,看清楚我是誰。”
溫有之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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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這人怎麽一個問題來回問,這要是寫進代碼裏直接運行錯誤。
“你是黎總, 是甲方,是公主, ”溫有之聲音拖得極長, “……是我的, 小蕪公主。”
包廂門被服務生推開, 前面的男生拿着抹布, 扭頭跟身後的人說話,“這屋子的都買完單了,估計人都走了,趕緊收——”
緊接着,他一扭頭,“——哎我操!”
桌子一片狼藉,沒人顧及。
前端凳子上,只見一姑娘膝蓋壓在上面,揪着底下人脖領往這邊看,中長頭發被掖在而後,露出來了銀白的耳釘。
下面那個人臉上一點沒有惱怒,低着頭,似乎用唇蹭了蹭她的手背,在下一刻,也跟着轉了過來。
兩人拿出來都是一頂一的好看,就是這眼神雙重加倍,吓人是真的吓人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似乎都被這場打擾表示不滿。
“打擾了!!!”服務生臉紅成了糖葫蘆,随後門又飛快地被關了上。
只能聽見他立刻趕走後面的人,“別進去了別進去了,裏面整得……怪禁忌的。”
可不禁忌嗎。
要是知道這兩人一個姓黎,一個是他秘書,兩人可以原地出圈。
黎蕪回過神來,手上用了一個力道,把溫有之的手拔了下來,又把她腿放下來,扶穩住身體,一言不發地帶人走出了包間。
秘書部幾個人還算長心,沒光走,還提前去前臺買了單,讓兩人出去的格外順暢,沒人過來問他倆結沒結賬。
撥開門簾,嘩啦聲裏,黎蕪低頭問,“送你回家?還是去我那裏住一晚?”
身下的人毫無動靜。
仿佛一有支撐就脫了力,暈頭漲腦地搭着腦袋,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着了。
黎蕪嘆了口氣,正要拿出手機打給小劉。
結果電話剛一接通,溫有之就醒了。
晚風撩起她的亂頭發,在視野裏張牙舞爪。因為喝了酒口幹舌燥,再加上臉熱,旁邊這人身上也很熱,溫有之本能掙開,腦子仿佛清醒了一瞬。
她回憶起剛才的問題,“回你家幹什麽?”
黎蕪怕她摔倒,反手抓住她,“回我家,王嬸能給你煮醒酒湯。”
他真沒想幹什麽。
之前又不是沒住過。
黎蕪就是擔心這樣子自己回家,明天早上別說上班了,正常起床都困難。
然而溫有之目光混沌,還是十分不滿意的樣子。
半天,她抓住黎蕪的袖子,小聲道,“為什麽不是你給我煮醒酒湯。”
“……”
“我周周熬夜給你熬藥,好幾次把手都燙傷了,為什麽你連一次醒酒湯都不給我煮?”溫有之一句話一吸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剛才做錯了什麽事嗎?你為什麽對我這樣?”
“……”
溫有之鼻尖紅成一點,風把人吹得有點狼狽,已然沒了剛才拎脖子那跋扈勁兒。
喝酒的人脾氣也是上上下下的,這會兒突然犯委屈,還攥着黎蕪運動服一角,就像犯了錯誤的小孩。
黎蕪打了個猝不及防,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實力接近負數,應了下來。
“那行……你家有醒酒的?”
溫有之擡頭:“沒有。”
黎蕪:“……”
那你——
行。
沒有就沒有吧,一會去藥店買也可以。
黎蕪打開手機地圖,搜索最近的藥店。
這活平常都是溫有之幹,今天卻是為了溫有之自己幹,有種身份颠倒的稀奇。
黎小公主還花了點時間,找到手機裏不知道分到哪類的app。
黎蕪抓着人,想過去扶,結果被躲閃開,慘遭嫌棄:“熱。”
最後折中,他讓溫有之揪着他的袖口往前走。
這附近正是熱鬧街區,能看到胡同裏飄出來的白煙滾滾,能聞到烤料在鐵板上的甜辣氣味。
走到路口,一個帶着發帶的女歌者唱着舒緩的藍調。
堕入凡塵不過如此。
黎蕪一步三回頭地看身後那個,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乖巧又懂事。
現在是,從前是。
看多了她的游刃有餘,這副紅眼脆弱的模樣,也讓人莫名其妙地愉悅。
穿過了一個又一個街道。
溫有之腦袋裏面總有個常年清醒的“理智”,或者說一絲的“謹慎”在腦袋裏插了個眼,幫她盯着現在的一舉一動。
她仿佛知道了黎蕪在找什麽,走到一半突然喃了個:“……再過一個馬路……就到了。”
“什麽?”
黎蕪沒聽清,下意識以為溫有之清醒了,拽着袖子想把人拉過來。
然而溫有之完全沒領會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把袖子拽出去,攥得更緊了,怒瞪他:“你別想把我甩下!”
“……”
這怎麽又生氣了。
黎蕪無語地看她了好半晌,手從袖子裏撐出來,一整個包住溫有之的小拳頭,危言聳聽道:“我希望你酒醒了,還能記住你現在的德行。”
溫有之低頭看了眼,撇着腦袋沒吭聲。沒同意也沒反抗,催促道:“快走吧。”
正常人過個馬路頂多五分鐘,十分鐘也頂頭了,這兩人折返三次硬生生走了20分鐘。
黎蕪難得挑戰了一把忍耐力。
并立下決心再也不能讓溫有之喝酒了。
其實她酒量還可以,平時應酬擋酒都做得不錯,今天卻不知道怎麽,幾瓶啤的就喝成這樣。
黎蕪正納悶,突然被身後人扯了住,“到了。”
“這麽快……?”
黎蕪記得還得再走兩分鐘,結果一擡頭,看到一家奶茶店。
原來她說的還差一條街,不是藥店,是奶茶店?
……
溫有之這腦袋除了吃還有別的東西麽。
詫異間,手下就一松,溫有之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趴在櫃臺上比了個2。
櫃門是玻璃的,黎蕪站在原地,手放進兜裏看她。
不知道溫有之跟前臺說了什麽,兩人一起回頭看了眼黎蕪,低頭悶笑了一陣,前臺這才回身去忙乎。
等出來的時候,她手握着兩杯巧克力奶茶。
“給,小公主,請你喝點甜的。”
黎蕪垂眸看了眼:“我到底對我有什麽誤——”
察覺到他要說什麽,溫有之臉瞬間癱了下來,“你再瞎說?”
“……”
溫有之:“喝!剩一口你給我等着。”
黎蕪:“……”
最終兩個人還是乖乖在長椅上坐着喝奶茶了。
黎蕪怕人丢,也怕丢人。給藥店裏的人打了個電話,加了點錢讓人把醒酒藥送過來,反正路程也沒多遠。
溫有之嘬着奶茶,看着車流,還有每輛車窗上殘留的路燈餘光。
她臉上醺紅一片,沒征兆的轉過頭,看向隔着半個人的黎蕪。
“我說,”溫有之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難伺候啊。”
黎蕪一晚上被冒犯個遍,現在反倒平靜了,問:“你說。”
溫有之還真細數起來。
“不說平時的,就說你的脾氣,真的很多變,之前那個小、小程序員,還被你剁了手……給我吓得,直接就,辭職了。”
黎蕪:“……”
辭職原來是因為這個?
前兩天他還跟江茹提起這件事,這麽一聽也想明白了——
他後來聽說有人說那造反的程序員殘廢了,卻沒想到員工傳出去的是自己把他整殘廢了。
于是溫有之舉一反三,以為自己痛恨他們玩電腦這一類群體,選擇跑路辭職。
……有點冤。
要知道他當時連人都沒找到,想整殘廢也沒機會啊。
黎蕪把奶茶放在旁邊,撐在膝蓋上,跟溫有之面對面:“還有呢?”
溫有之閉着眼,搖搖晃晃,“你還想聽什麽?”
黎蕪:“你從什麽時候叫得我……”
“小公主嘛?”溫有之把話問出來了。
她毫無保留,貌似只要面對這個人,無論自己是什麽身份,都選擇信任,“那次盜你號,玩變裝游戲,給起的名,好聽吧?”
黎蕪:“……”
還有這事兒呢?
時間過去的太久了,黎蕪也反映了一會才意識到,那天給自己發郵箱的是怎麽一回事。
口味還挺獨特。
溫有之沒說夠,沒等問,還接着全盤供出。
“還有我真的很煩、很煩,罵你的那群人,前兩天那新聞,你知道為什麽第二天沒人說了嗎?你真當你那公關會辦事?!”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跟人激戰了一晚上,“還不是我把那些人轉移了注意力,收拾了一頓。”
黎蕪突然有點好笑,循循善誘的:“怎麽收拾的?”
溫有之理直氣壯:“我讓他們玩了18小時貪吃蛇!”
“……”
不用回家了。
黎蕪感覺自己在這兒坐一晚上,什麽都能知道了。
但是溫有之還喝了酒,馬上就該開始犯困,現在都神志不清,不知道什麽時候要睡着。
剛才她還吵着熱,不知道出沒出汗,太容易感冒。
“回家吧。”他拿起溫有之的奶茶,“你還對我有什麽不滿,以後再說行麽?”
溫有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不滿意。”
她握着黎蕪胳膊站起來,重心不穩向前跌了一下,正好栽進了他懷裏,仰起頭才能看清黎蕪的臉。
“我以前不太喜歡小動物,但我,很喜歡你家的貓。”溫有之眼睛濕蒙蒙的,語氣說得真誠無比,“就像我不願意別人吃我的巧克力……”
“只願意給你吃。”
作者有話說:
好!讓我們期待一下黎總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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