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不知道暈了多久, 恍惚再睜開眼,先是白茫茫一片,又是漆黑上面帶兩個光點。

視野終于清晰, 面前不見陽光。潮濕和陰冷的氣息告訴溫有之, 現在應該在某一個車庫或是地下室。

她嘴被一根粗麻繩勒住, 系在了脖頸後面。綁匪力道有點過于大了, 它臉頰上都刻下了兩道粉腫。

很快把暈倒前的記憶想起,溫有之頓時激靈,卻發現四肢都被綁在柱子上,一動不能動。

哈, 毀滅吧。

事發突然,都沒有個心理準備。她當時只是出來上個廁所, 連手機都沒帶, 現在唯一能慶幸地就是衣服還穿的好好的, 目前只能确定對方不是為了劫她的色。

……

雖然往下一看,好像自己也沒什麽色。

說不定對方覺得虧了, 想讓她在這自生自滅。

溫有之剛覺得好笑, 就聽見外面隐隐傳來了人聲。

她斂起唇角,屏住呼吸,把自身音量放到最小,将外面的聽清楚了一些。

“把她抓來做什麽?她真是那誰身邊的人?”

“真是!我之前跟蹤了有一陣子, 跟黎總出入一間公寓都快一周了!”

“可當時天那麽黑,你看清楚了?”

“清楚, 這麽漂亮的沒幾個!她不是難不成你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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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對話裏只能聽到“黎總”兩個字, 語氣似乎還有點膽怯, 看上去像個新手, 聽到些風聲把她抓來。

那真相大白了, 估計是為了錢來的。

真是烏鴉嘴附了身……

溫有之飯桌上還跟孫強說綁架黎總有錢贖,就真的被綁了等人贖。

不過最好真的是拿錢贖人,要是黎蕪被卷進來這事兒,受點傷什麽的,溫有之恐怕做鬼都咬死他們。

她低咳了一聲,刻意弄出來了一點聲音,把外面談話的那兩個人吸引了過來。

“喲美女,醒了?”

“你是不是黎總那情人?”

“你剛才不說你确定嗎?”

“就是确定才問的!老子給你聽聽官方答案!美女說話!”

“……”

“你傻啊,嘴都堵着呢。”

“哦等下等下。”

門外兩個人身高相當,擠在狹窄的鐵門上很有喜感。過來的是那位是禿頭,嘴裏還叼着根未點燃的煙,渾身一股汗臭味兒。

他蹲下身,勾着那根麻繩,緩緩挂在了溫有之脖子上。

“現在說吧。”

溫有之呸了幾口嘴裏的草屑,“其實我吧……”

兩人異口同聲:“你不是???”

“我還真是。”

“……”

這氣被你喘的。

溫有之正想着緩兵之計,禿頭便找她腦袋扇了一巴掌,“別甩花樣!臭娘們。”

她耳旁一片嗡鳴,唇角磕在了柱上的釘子上,滲出了血腥味。她心說剛才還美女呢,怎麽轉身變臭娘們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想要錢最好別對臉下手。”她喘了口氣,接着說道:“黎總……說我是情人都太淺顯了。”

“淺顯?”

“是啊,你能想象嗎,他每天……都伏在我的膝蓋上讨好我,像橘貓一樣讓我揉他的頭,然後親吻我的腳趾說主人早安。”

兩人沉寂了一瞬,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很難想象在外面風光無限的黎總,回了家脫了褲子,居然是個抖M。

“不信?”溫有之皺起一道眉,咳了咳,“他其實就看着兇一點,實際上他又乖又軟,你打電話吓唬他一聲,要多少錢他都能拿。”

“……”

溫有之說:“恐吓信和大門也是你們幹的?我天,你們都不知道黎總當天吓得都不敢自己睡了,半夜爬我的床,抱着我差點哭出來,太粘人了。”

“……”

綁匪在短短三分鐘,體驗了一把三觀崩裂的快感。

兩人出去商議,溫有之就坐在原地等着。

現在的情況是要夭壽了。

至少最後一句話說的是真的,那天黎蕪确實爬了她的床。她也不算完全說謊。

五分鐘後,禿頭回來了。

這兩個人誰是大哥一看就能看出來,舉着手機湊過來這個禿頭,一般是那種主意多但膽小的。

外面那個不露面的應該是大哥,屬于那種經常被慫恿型。

禿頭亮出撥號鍵:“給你家黎總打個電話,要1000萬。”

溫有之問:“恐吓信不是500萬?”

“……”禿頭瞪她一眼,“加倍了!”

他解開溫有之的手,腳卻還綁着,撥通電話後,只能微微俯身,才能聽到話筒裏的響鈴。

電話通了,黎蕪嗓音帶着疲憊和沙啞,“喂。”

“公主。”

電話那邊頓了頓,“溫秘書,為什麽曠工?”

原來外面天都亮了啊。

“我——”

溫有之剛想說話,下面就閃過了一道白光,是一把刀。她看着刀尖紮進自己的衣服上,陷下去了個讓人無法使勁呼吸的坑,在威脅她。

溫有之不敢亂動,自然地回答,“——今天早上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人,對方讓我拿……750萬私了,還要現金。”

禿頭一聽急了,口型道:“1000萬!”

溫有之朝他閉閉眼,“折個中。”

黎蕪那邊很安靜,靜到能聽見他綿長而鎮定的呼吸聲,過了半晌才跟她确認,“撞得嚴重嗎?”

“不嚴重的。”溫有之淡淡道。

“好。”黎蕪沒多問下去,“給我一個地址。”

電話被挂了,禿頭興奮地差點彈跳出去,“卧槽,這妞說話這麽靈的?!果然英雄不過……不過……”

“英雄難過美人關,蠢貨。”門外的人說。

他興不興奮看不出來,光線太暗,但聽語氣已經好不少了,感慨道,“那個姓姬的,有時候還算靠譜。”

禿頭連忙附和:“就是,別看那老太太迷瞪的,那天要債逼急了,還真想出來個法子。”

“看得出來她進監獄前還挺有本事,能教出來黎總那樣的人才……”

溫有之咽了一口,突然聽明白了。

原來不是盯上錢,只是盯上黎總的錢。怪不得這個計劃從頭到尾都很精,知道他們的所有流程,連恐吓和砸門都安排在晚高峰前後,正是警察換班的時間。

想出這個主意的,竟然是欠了錢的姬雅凡。

她走投無路,想起來了自己這麽個學生,500萬對他來說不過幾套房子,于是慫恿他倆過來勒索。替自己還錢。

又仗着有輪椅倚老賣老……

要不是這兩個人太過慫包,那這場綁架效果,應該比想象中的完美。

那姬雅凡在這裏得到什麽好處呢?

如果黎蕪壓下來,再也沒人找她要債;如果沒壓下來,警察把他們抓了,她剛好徹底解脫。

怎麽做,都是她贏。

我日。

溫有之心情簡直,無與倫比。

她能确定黎蕪領會了她的意思,因為他們每天早上都一起走,車也幾乎沒讓溫有之開過。

但她不知道黎蕪要怎麽解決。

相見的時間定在了今天晚上十點,溫有之決定保存體力,到時候随機應變。

于是她兩腿一蹬,仗着自己命值750萬,提出要求:“我餓了。”

禿頭難以置信:“……你剛吃完飯我就把你抓出來了!”

“可現在快要餓死了。”

禿頭無語,回頭看一眼門外的人。

溫有之也順着轉過去。

她規整的頭發已經支棱了幾根,淩亂的地看不出原來的型,嘴唇滲血,臉上紅腫,眸光轉向過來的時候含着淚花。

盈盈楚楚。

門外的人安靜了一瞬,然後不耐煩的“啧”下,“只有壓縮餅幹,給她扔幾個。”

之後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有錢人就喜歡玩這種嬌情的,從小被慣到大的大小姐,在床上指不定多騷。”

地上被扔了幾個銀色包裝,溫有之掀起睫毛向外面看去,直到鐵門在她面前關合,留下很悶的聲響。

半晌,溫有之把壓縮餅幹撿起來,撕開一條,嚼進嘴裏。又抹掉了一手的殘渣。

不緊張都是裝的,她從開始就在冒冷汗,順着發絲一滴滴淌進脖頸,有陰風來還有種說不出的寒意。

她跟大小姐還是有點區別的。

大小姐可以不吃嗟來之食,等被人救出去後還有萬千寵愛。她不一樣,她只有自己一個。

她想活着出去,就必須和尊嚴抗争。

這道理,她很小就懂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溫有之唇上的裂口已經結痂,臉色也白得瘆人。

她是被拽醒的,一睜眼就吃了地上一口土,勉強撐起來,看到了自己被關着的小黑屋。

衣領被人提着,在漆黑漫長的走廊裏。

溫有之不知道的後來這兩人怎麽跟黎蕪溝通的,或許這地方也比較偏,見面不算太難。

但……

好歹她也是騙對方自己沒事,拖着出去是不是有點太不體面了???

很快,這個問題就被迎面而解。

溫有之被扔在地上,甚至聽到了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音。她感覺現在自己應該是無比虛弱,不然對方不至于給她手腳都松開了。

然後她撐着地,擡起頭,看到了被綁在凳子上的黎蕪。

溫有之:“……”

有點!尴尬了吧!親!

哪有贖人把自己贖進來的啊!!!

這傻缺。

溫有之決定回去給黎蕪做個鹽水腦療,好好!滲透一下!他腦子裏的水!!!

她承認,被綁的時候她絲毫不慌,被扇巴掌了也不痛不癢,被刀怼着的時候她也穩如泰山……但現在,她徹底慌了神了。

真太特麽服了!

這個屋子稍微有了些光亮,來源于牆上落了灰的LED。

黎蕪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大馬金刀地坐在木凳上,手被綁在凳子後面,眼睛被黑色的布料遮地嚴嚴實實。

下一刻,禿頭就把刀抵在了他白皙的脖子上。

“□□媽,都給你倆降價了750萬,你好歹夠意思拿個100萬,你一分錢不拿是想幹啥?想抵肉身?”

“……”

溫有之想象了一下他空手而來的那個畫面,頓時覺得喜感。她好想笑,卻只能從鼻裏悶悶地吐出兩聲。

“我真他媽被你倆唬得團團轉,臭娘們!還說黎總跪下來親你……啥來着?完全是你臆想吧?就你那樣,對付你就一個巴掌的事。”

“……”

溫有之下意識去看黎蕪的表情,而後看到了他勾起的唇角。

好,公開處刑,她完蛋了。

黑暗中,另一個人緩緩開了口,“我們改主意了,現在黎總作人質,你出去給我們拿錢,現金1000萬,敢報警你就再也見不到你家黎總。”

禿頭:“喲喲喲,瞧這妞吓得,是不是腿都軟了?我允許你回家先躲進被窩裏哭一會兒,但是不要哭太久哦,要不然黎總可要哭了。”

溫有之還仰躺在地面上,掙紮地坐起身,她帶着哭腔哆嗦道,“門在哪啊。我、我有點站不起來,你們綁的好狠啊,能給我個東西扶一下麽……”

“操!嬌娘們事兒怎麽這麽多。”

禿頭俯下身,用沒握刀的另一只手過去扶人。這時,黎蕪突然開口說話了。

“10點22分07秒。”

另一個人問:“你說什麽?”

黎蕪道,“現在你們的秘密基地應該被發現了,小朋友們。”

外面很快就想起喇叭聲,熟悉又陌生的警笛響徹黑夜。光是聽,就能聽出來很熱鬧的感覺。

“居然敢報警!?”禿頭慌了,握緊了刀柄,“你是真不嫌命——”

與此同時,溫有之迅速從地上彈起,扯住對方要過來扶的手。她借力把身子站直,快準狠地打在他另一只手的麻筋,奪了他的刀。

禿頭完全懵住,沒反應過來這軟妹怎麽就硬起來了,自己身子狠狠地跌在了地上。他體型太大,震得地都跟着一顫。

“你有刀也幹不過我們兩個!”

綁匪兩個人很快反應過來,豺狼虎豹般朝溫有之撲過去,然後突然猛地一剎——

因為他們看見,溫有之手指間轉了一下刀,重新抵在了黎蕪脖子上。

“……”

這他媽是鬧哪出?

黑吃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屋裏應該沒有監控,屋外的警察們掌握的信息是……你們手裏有兩個人質。”

溫有之語速放得極緩,溫柔地瘆人,“你們猜猜,如果黎總在這出事了,責任算誰的?”

兩位綁匪的臉色都有點不好看。

平常來說,他們應該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句話,但緊張促進腦細胞增生,他們瞬間理解了這臭娘們的意思。

溫有之:“反正責任肯定不能算我的,我也是人質啊。”

綁匪:“……”

這你妹的算哪門子人質。

“不過我還是提醒你們一下吧,看你們不太聰明的樣子,”溫有之又說,“綁架和殺人,程度還是不一樣的,三思啊二位。”

其實她走得只是心理學罷了。

那有那麽多危言聳聽的東西,不過是她現場胡編,只要她穩住,對方就必須信她的話。

畢竟都是演戲。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下面的人突然笑了。

黎蕪蒙着眼睛,頭發散亂,有種說不出來的淩亂美。他紅口白牙,笑得漂亮極了。

為了把這戲演得更真。

他稍擡了擡頭,把大動脈露在了刀刃下。

作者有話說:

請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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