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番外1
【溫璋日記】
1.
街角有賣百合花的, 聞着挺香,我給雅凡買了兩束,希望她不煩這味兒。
不過還是要提醒她不能放在床邊, 這東西失眠。
雅凡性子太嬌, 沒睡好第二天容易發脾氣。
我審美向來不錯, 就從街角到研究所這段路程, 被人問了三次花在哪買的。
哈哈,我開始期待雅凡見到時候的表情了。
她光是開會就開了一下午,我回去的時候居然還在開。我一直覺得我領導那嘴是二戰時期留下的機關槍,嘚嘚個沒完沒了, 好像八百年沒說過話了。
我一直很想殘忍的告訴他,人這一輩子說話是有限的, 小心以後連遺囑都說不出來。
我太邪惡了。
這可不能讓雅凡知道。
我站在會議室門口, 對面正好是窗戶, 夏季悶熱,柳葉的枝條倒是晃着……它們哪來的風呢?
我想不出個所以然, 思緒漸漸神游。會議室裏不知道誰拍了下桌子, 咣地一聲,吓我一跳。
“一派胡言!你把青少年當成工具了麽?”
接下來是雅凡的聲音:“您好像誤解了我的意思……”
“誤解什麽?每個孩子受教育的機會都是平等的,你當時物競天擇???別開玩笑了!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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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你先聽雅凡同志說完!”
雅凡的意見書沒通過?
雖然我不知道她寫了什麽,但是他們要是讓雅凡受委屈, 我在門外是肯定不能幹的。
我貼着耳朵聽,要是那機關槍再說一句造反的, 我就——
“他也不算誤解, 就是不夠全面。”
姬雅凡的聲音永遠都是冷靜的, 像摻了冰的礦泉水, 出口便帶着說服力。
我不禁愣住。
“我們會重點培養那些高智商兒童, 并且只培養高智商兒童,這不叫偏見,這叫效率。”姬雅凡徐徐道,“說白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的命,這麽多年了,事實就是這樣。所有嘗試過出頭的人都失敗了。”
“那也有成功的啊?”
“是因為他們天生不一樣,發現晚罷了。”
這句話我反複讀了很多遍,明明都能聽懂,但聽完之後我還是十分不舒服。
“你……”
“我說這個可能太過唐突,不過您慢慢想,就會發現其實我說的很有道理。”屋裏傳來腳步聲,快要靠近門口。雅凡的聲音跟我一門之隔,“過兩天我會重新上交的。”
吱嘎——
門開了,雅凡跟我措不及防地一撞,我下意識地扶住她,跟她四目對視。
她很好看,蘋果肌上點着幾個雀斑。眼睛冷漠又帶着媚氣,低垂的眼尾掃到人的時候總是帶着一點攻擊性。
“溫璋?”她叫我的名字,“你在這幹什麽?”
“呃……”我反應遲鈍,朝會議室裏面望了一望,領導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我腦子裏又過了一遍剛才雅凡說的話,整個人有點木讷。
“你手後面藏什麽了?”她又問。
我這才想起來這的真正目的,扯起嘴角,把百合送到她懷中,“哦,花,送你的。”
……
我那天好像丢魂了。
竟然都忘了提醒雅凡不要把花放在卧室。
2.
我和雅凡不可避免地大吵了一架。
因為我後來聽明白她的意思,似乎以後教育都要分出來個等級,不聰明的人努力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這太荒唐了。
我們都不是聰明的人,都不是天才,我們也不需要變成棟梁,難道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就是“無意義”的?
“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培養他們。”姬雅凡試圖說服我,“我們就是造神的人,我們用自己的方法,培養人才,有錯嗎?”
我反駁:“機會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有成材的可能。”
“別開玩笑了,你上孤兒院随便領一個,不培養成殺人犯才怪呢!”姬雅凡道。
“為什麽非得是殺人犯呢……不對,這跟孤兒院有什麽關系?”
我們在飯桌上吵得不可開交,服務員半天都沒敢上菜。
“溫璋!”她大喊道,“你就是不敢站在我這邊,你看看你那窩囊樣兒!”
她倒是評價的毫不吝啬。
我也只好禮尚往來,微笑道,“恕我直言,我覺得你那番言論,連個屁都不是。”
姬雅凡:“……”
好,我恢複單身了。
往好處想,我再也不用買花了,省下來一大筆錢。
一個人回到家中,我就像電影裏被橄榄球擊倒的美國佬,明明人都飛出鏡頭外了,還要堅強的說一句“I’m good!”
哎。
我也很悲傷的。
但我更接受不了她的想法,會讓我覺得喘不上氣。
我們在研究所還是擡頭不見低頭見,雅凡看我的眼神帶着哀怨和責怪,像是在問我什麽時候跟她道歉。
她不會以為我們在冷戰吧?
後來我真的看出來了,她确實在等我道歉,等我和她站在一邊。
但這不可能啊,這是原則問題。
朋友說我太不浪漫了。
浪漫這詞是這麽用的嗎?
再後來,我确實心軟。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和好之際,會議上,她的提案居然通過了。
我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這合理嗎!這現實嗎!這幫領導瘋了還是傻了?
我在掌聲中拍案而起,所有人寂靜下來,皺眉看着我。
“溫璋你幹什麽?”
我真煩死他們的眼神,好像我才是那個有野心的,思想不正确的。
我笑了,“我辭職。”
“什麽?!”
“你想幹什麽?”
前一句是各種領導,後一句是姬雅凡。
似乎所有人都沒想過我會提出離職,因為說一句毫不誇張的話,看到研究院外面的證書牆了嗎?那一半都是我帶領的團隊。
他們所有成果加起來湊不齊我一個獎項。
我收拾東西大步離開會議室,有人追出來,喊我的名字,似乎沒懂我到底是犯什麽病。
年過半百的領導追我追得最狠,其次就是姬雅凡。
我腳步突然一剎,回頭望向他們。
“溫璋……”
“你等下!”
“別沖動好嗎?我們好好談一下。”
他們居然以為我回心轉意了。
我禮貌地朝他們一鞠躬,“上個月工資別忘打我賬上,謝謝。”
3.
我收拾東西回家,臨走前看到雅凡哭了。她躲在角落裏,紅腫着雙眼,哭得泣不成聲。
心髒一揪,我想給她遞一張紙巾。
可我兩手捧着紙盒,實在是沒有手騰出來給她。事實上我們也确實如此,我雙手捧着完成不了的事業,實在是無暇去支撐她偉大的夢。
我離開了研究所。
天很藍,白雲很輕,風鼓起襯衫,揚起頭發。
回頭看了一眼,我開車走向了分岔路。
我們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到家以後,我試圖把東西整理一下,可縱眼望去,屋裏都沒有下腳地方,亂得跟垃圾站一樣。
索性閑着,我悶頭開始收拾,一收拾就是一下午。
然後睡着了。
我好像真的累了很久,辭了職以後所有疲憊找上了門,我在沙發上睡的昏天黑地。
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醒了,外面天都亮了。
手機電子屏幕顯示着8:23,還有幾百條短信和未接來電。來自我的領導和姬雅凡。
……拜托,真的很占內存好麽。
我揉着酸痛的頭,又收拾了會兒。該扔的扔該留的留,屋子裏空出來一個房間,空曠了不少。
我坐在沙發上,不禁回憶起了過去在研究所的日子。我畢業就過來了,勤勤懇懇打拼了快十年,多少次跳槽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都像腦殘一樣拒絕了。
都是因為這裏有了讓我在意的人。
我想來想去,又想到分手那天的争吵。
越想眉驟地越深。
什麽叫孤兒院的,都會變成殺人犯?不對,她說的是,到我手裏都會變成殺人犯。
呵,迂腐。
……
兩分鐘後,我煩躁地起身出門,去了孤兒院。
我琢磨着,我要是能把孩子養成殺人犯,那也叫一種本事。
4.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雙大眼睛。
不為別的,就在她那雙顏色極淺,清澈透亮,好像鑲了兩個瑪瑙石頭的眸子。
她手髒髒的,握着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樹枝。
“喜歡我們十七嗎?”孤兒院的阿姨看出來我的心思,笑眯眯地過來,“四歲半了。”
沖動之下出門,到現在人被徹底吸引住。心情轉換地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她,她叫十七?”
“是啊,十七。”阿姨說,“十七號那天撿的,正好又是來我們這的第十七個女孩子,所以就叫十七了。”
“這樣……”
談話間,那個數字姑娘擡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擺弄她手上的樹杈,好像我只是随便來得一個過客。不似別的孩子那樣眼巴巴地瞧着我。
阿姨在旁邊調笑,“你們盯着叔叔幹什麽?”
有小孩子趴在她耳邊說了點什麽,阿姨又樂得不可開支,“原來因為叔叔長得太帥了啊,哈哈哈哈哈。”
聽到他們說話,數字姑娘又擡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說了個“就這”,讓我頓時尴尬地笑了出來。
我徑直走過去,完全忘了要找“殺人犯”這個初衷,蹲下身子,跟她平視,“十七?我這麽叫你可以嗎?”
數字姑娘稍微皺了下眉,貌似有點嫌我擋光。
“那我當你默認了哈。”
我還怪不要臉的。
“十七,要不要跟我回家?”
風吹過來,她頭發遮住了目光。待風停下來時,她已經怔怔地看了我半天了。
我以為她在害怕,強調了一下,“我是好人,超級好的那種。”
說完,數字姑娘依舊看着我。
阿姨過來提醒我:“這孩子有點個性,之前來了好幾個,都沒跟人家走。”
我再次看向她,沒想到小小年紀,她才是那個掌握選擇權的人。
倒是特別。
我也挺倔。
我非要再試試,我想我那空出來的小屋,應該跟她很合搭。
抽走她手裏的樹枝,我從兜裏掏出來副白色手帕,雙手握着她的兩只小手,一點一點擦着。
她開始縮回去了,我便納悶地擡頭看她。
我們對視好幾秒,不知道她是被我盯怕了,還是被我目光裏的真誠打動了,幾秒後,又端着兩個小手放了回來,示意我繼續。
非常不想承認,我在心裏偷着笑了。
兩個小手被擦的幹幹淨淨,我不嫌棄地把手帕塞回兜裏。沒什麽好說的,我便說了一點我自己的情況,萬一她聽懂了呢,還有後悔的餘地。
“我……我不會照顧人。”
操,我怎麽開篇就把大實話說出來了。
“但我想以後我會的。”我立刻糾正我自己,“我家庭環境,也可能沒有之前那幾位好,但我為你空出來了一間屋子。”
“我不敢說我是個好的歸宿,但未來我會用性命保護你。”
“我會蹲下,你永遠不用仰視跟我說話。”
“我會讓你的小手永遠幹淨。”
我低頭讪讪地笑了笑,“怎麽樣,考慮一下跟我走麽?”
5.
她居然跟我走了。
去辦收養手續的路上,我全程單手握方向盤,另一只手掩着嘴。生怕我笑的像個傻子,被這姑娘嫌棄。
不過一會得去一趟家具城了,買個單人床(聽說上下鋪那種很好),再買點毛絨玩具(或者洋娃娃,看她喜歡什麽),再買個好看的書桌……書架也要吧,那是不是一會還得去躺書店?
得買個地毯,萬一磕了碰了怎麽辦?買地毯就要買個吸塵器。
哎等下,是不是得先去買點衣服?
還得再買個衣櫃……
一天下來能完事兒嗎?
紅燈停下,我看向副駕。
十七她好像有點過分安靜了,兩手抓着窗沿,仔細地打量外面的環境,兩只眼睛瞪得可大。
沒有想象中的哭鬧,她的短發垂在肩上,跟着車一起一伏。
“咱們在北方,外面馬路上種的都是松樹,四季常青。”我解釋道。
十七一聲沒吭,巴巴地望着,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看來小姑娘有點內向。
我又嘗試着跟她說說話,可她依舊不願意回應我,只給我露一個頭發漩。哪怕是外面一個小飛蟲,都比我更能吸引她。
我開始懷疑我自己了,她別是讨厭我吧?
但又不像,她說要跟我走的時候,還挺認真的。
難道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我吓得再不敢亂講,但同時又很理解她。畢竟對于這麽大點的小姑娘,不理會像我這樣的大叔,又是一件很值得表揚的事情。
安靜之下,我突然冒聲:“很好,小姑娘防範意識挺高!”
這下她終于回應我了。
回我了個大白眼。
辦完一切手續,我們踩着尾巴進了家具城。我又問了很多遍她喜歡什麽,想不想要這種款式,可她什麽都不說。
她會撿起家具城的名片,看上面的電話號碼,我試圖逗她:“小小年紀能看懂麽?來,我教你,這前面0開頭的四位數代表區域——”
我被名片糊了一臉。
十七似乎覺得我有點傻逼,一個人插着兜走了。
嗯……本來挺溫馨的一件事,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傻逼了。
後來,我只好訂購了一下着急的,比如說單人床什麽的……最好拆卸便捷一些,誰讓我剛丢了工作,不知道還要搬到哪去。
但盡量還是不要搬,聽說這樣會對小孩子影響很大。
帶她在小區門口吃了點拌飯,她興致不高,沒吃幾口就扔下了。
我一度頭疼,怕給孩子餓壞。又不敢直接問,怕她防備我,只好在附近便利店門口轉悠兩圈。
!
看看!
我就知道!
她一定是相中那塊巧克力了,來回兩趟,她已經瞟了好幾眼了!
我半蹲下來,問她:“想吃巧克力?”
十七避開我的視線,舔了舔嘴唇。
好!買它一百塊!
我興致勃勃地拿了一小盒,每個款式的都裝了幾個。
買一百塊那屬實是瘋了,就算我有意慣着她也不行,那不容易長蛀牙嗎?
十七好像不理解我為什麽這麽開心。
直到離開便利店,我把巧克力盒往她手裏一塞,她突然有了表情。
我道:“拿着。”
十七茫然地眨了眨眼:“給,我的?”
“對。”
十七捧着盒有點吃力,兩只手一直向下滑,她好看的眉毛飛速地皺了下,“那我,我可以嘗一口嗎?”
我笑她可愛,“全都是你的。”
十七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盯着巧克力盒很久。
太陽落山了,天邊晚霞像撒了滿地的橘色油桶,光輝飛濺到我倆的臉上。
到了家門,我想是時候給她一個身份了。
于是我蹲下來,面對着她,鄭重其事地說:“小家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以後跟我姓,我姓溫。”
她擺弄着手裏的巧克力盒,聞言,瞅我一眼。
我補充:“溫暖的溫。”
我又補充:“我叫溫璋。”
補充完了,我決定立下規矩:“你以後要叫我——”
呃,叫什麽呢?
爸爸?會不會太突然了?
叔叔?太不親切了!不行。
誰想我就猶豫了這麽一會兒,就釀成了大錯。
在傍晚,19:45分,十七主動跟我說了第一句話:“溫先生。”
溫先生。
也……行……
她喜歡就好。
我長舒了一口氣,剛想站起來,手卻被突然攥了一下,我怔了一怔。
十七已經比我先進去了,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就着夕陽,緩緩張開了手。
上面攤着她給我的,一個巧克力豆。
6.
我積蓄不少,但要養活孩子,要養活自己,過些日子還要送她上學,這就不夠了。
我要去找一份工作。
這期間我前領導碰見過我,試圖勸我回去,我說不了,家裏人不支持我在搞這些研究了。
前領導詫異:“你都有家裏人了?”
我說對。
反正一個家的,平常一桌吃飯,就是家裏人。
我不接受任何反駁。
前領導說:“怪不得呢。”
我說:“怪不得什麽?”
“雅凡同志這些天越來越喪心病狂了,提案的野心越來越到,很多時候都沒被人接受。”前領導小聲說,“……原來是為情所困,愛而不得。”
我:“……”
還真是擡舉我了。
被雅凡惦記,确實會讓我心裏有那麽一絲絲的痛快,但那些痛快在我晚上回家看到小十七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
我跟十七在一起的時候,一般想不到雅凡。
更別說我當時把她接回來的目的了,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我當時,太叛逆了。
帶閨女的日子過得惬意又鬧騰,十七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情不理我,會把自己關進屋子裏(後來被我嚴令禁止)。
我也會做一點點飯,最拿手的就是荷包蛋。
不過有一次時間沒算好,意外做成溏心的了,十七拿勺子戳開的時候我吓了一跳,剛想再放回鍋裏,她就把我攔下了。
“就這樣。”她說。
我只好順着她:“那你嘗嘗,不好吃就趕緊吐掉,我再去給你煎一個。”
這回我算好時間了,把荷包蛋煎的外焦裏嫩,絕對不會出錯,還險些煎過了火。
可等我信心滿滿出來的時候,發現十七已經把盤子都舔幹淨了,正油着小嘴朝我笑。
怎麽辦,我一點也不生氣。
只覺得她好可愛。
漸漸地,十七也會在某個寂靜的下午,坐在沙發上陪我。
我找了份教師的工作,這兩天在忙着寫教案,地毯上的A4紙呈地毯狀散落,我頭禿地在沙發上翻着書。
十七就會在我最煩躁的時候,悄沒聲地走過來,小身子往我懷裏一靠,不吭不響地幹自己的事。
這個季節起靜電,她頭發絲沾在我毛衣上好多根。
我真想照她小腦袋瓜揉一圈。
7.
我給她想好名字了,當時辦手續的時候就想好了,只不過一直沒告訴她。
等終于上小學,我告訴她,“你叫溫有之。”
她問我為什麽。
“因為你是天下最富裕的人。”我說,“你什麽都有。”
她點了點頭。
小孩子太好騙了。
其實哪有那麽多原因,不過是因為這兩個字好寫,以後我閨女要是出名了,簽字都比別人快。
8.
今天出了件大事,我要記錄下來,9月6日,十七她頭一次跟我分享,她小女生的心事。
卧槽這感覺太棒了。
她說她走錯了教室,做到了人家的座位上,還喝了一口人家的水,她感覺自己丢死了人。
我一直忍着沒敢笑。
十七問我:“什麽時候能忘掉這種事?我想了下,我記不住我兩歲以前的事,是不是記憶就能保持四年?那我十歲的時候估計就能忘了。”
我笑出來了。
傻孩子,長大你就知道,根本不會忘記。只會越來越覺得這件事不過如此。
我們漫步在回家的小路上,我終于能領着她的手。
其實這也是因為上了學,她看別的小孩子都領着家長,所以自己也想有人領而已。
那就領。
領到她長大為止。
領到我走不動為止。
9.
在同一個城市就是一點不好,我會經常偶遇雅凡。
前幾次我都躲得遠遠的,後邊實在躲不開了,迎面撞上了她。
明明才幾年沒見面,我們卻恍如隔世。
她再也不紮麻花辮了,而是高高地豎起馬尾,嘴唇塗得鮮紅,比我更像個嚴師。
街上不是敘舊的地方,我們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
沒什麽好唠的,唠唠研究所,唠唠近況。
她說她最近教了一個男孩子,一個天才。我不幹示弱,我說我有了個姑娘。
姬雅凡當時的吃驚程度,不亞于知道我逃婚隐退在鄉下娶了個老婆并生下三胞胎。
她問我哪來的?我說孤兒院。
我聽到了一聲冷笑。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能讓我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面對前女友的致命嘲諷,我能淡然一笑。
我攪弄着咖啡,接下來她說了什麽我都沒聽進去。無非跟她先前的那些言論一樣沒用。
最後聽到了關鍵一點。
她說她帶的學生放學了,正在往這邊趕,她要走了。
我趕緊說:“慢走不送。”
她好像聽懂了我的催促,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又叫我大名:“溫璋。”
“在。”
“祝你女兒以後不會像你一樣窩囊。”
我點了點頭。
是啊,誰不希望教出來的孩子出息一點呢。
但這只是我第二在乎的。
我燦爛地朝她一笑:“祝你學生十年後,會為你泡一杯香醇的紅茶。”
姬雅凡冷冷地盯着我:“他會的。”
那最好不過。
其實我沒把話說得更狠,我想說,希望他以後不會恨你。
但太殘忍了。
我一想想以後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十七會開始疏遠我,恨我,我就渾身不通暢,好像哪根血管堵上了一樣。
不知道雅凡會不會跟我想法相同。
她走後,我在櫥窗裏看到了她那個學生。
第一印象,是意氣風發,第二印象,是高傲耀眼。穿梭在同樣校服的人之間,永遠都是出挑的那個。
我暗暗地收回視線,低頭抿了口咖啡。
心中想着:“我們十七不比他強多了。”
懸挂在咖啡店上方的鐘表指向晚上六點,我也該走了,我要去接我閨女。
我人緣不錯(主要還是十七招人稀罕,別看她年紀小,說起話來嘴可甜了)(雖然我沒聽過幾次),我說我有事可能要晚到一點,好幾個家長回複我,要幫我帶閨女。
我當然萬分感謝,但我還是要盡快去,我不希望她喜歡上別的家長,再不跟我回家。
到的時候,十七正跟幾個孩子玩着沙子,不過她看上去沒其他小孩那麽興奮,在旁邊塗塗畫畫的。
我放心下來。
有家長過來跟我閑談,我嘴上應着,卻老是朝她的方向看過去。
她寫什麽呢?
好像是數字……01001……怎麽這麽像二進制呢?
旁邊家長談到了數學課程難,順帶問了我一嘴,我立刻是是是。
等注意力重新回到小十七身上時,她已經開始寫別的了。
我猛然回神。
這麽點小孩,哪知道什麽二進制,差點鬧了笑話。愚鈍愚鈍。
我試圖專心跟家長們談話,覺得還是适當有一點普通家長的擔憂,聽他們說小升初啊,課後班啊,上了一大堆。
我點着頭,忍住沒問——你們小孩喜歡嗎?
上那麽多課,不僅沒用,還很累,小孩還不開心。
我可不想讓我閨女糟那種罪。
這邊聊的熱火朝天,那邊卻突然傳來一陣尖叫。
幾個家長驚呼,紛紛朝沙堆旁邊跑過去。小孩們哭哭鬧鬧,說沙子進眼睛裏了,都怪溫有之剛才撲騰。
我遠遠的看着人群外的十七,看她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雙手背後,淡色的眸子漠然地打量着人群。
我皺起眉,走到她的身邊,半蹲下來跟她說話:“怎麽回事?”
十七不說。
我默默地把她往自己身後扯,問那幾個眯眼睛的小朋友,“究竟怎麽回事?”
其中一個男孩:“溫有之把沙子往我們臉上揚!”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好多家長看着我,那目光看得人心裏很不舒服。我只得狠下心,聲音驟冷:“溫有之。”
我很少叫她大名,也很少叫她閨女(喝多時候叫過一次),她一聽就知道我情緒不好了。
十七後面使勁攥住我的衣服,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眼睛一閉,把她扯到前面:“道歉。”
十七不情不願,還因為不敢反抗我的那副樣子,真讓我心疼壞了。
但我又能怎麽辦呢,我得讓她知道處事的道理啊。
“對不起。”
她聲音不大的說了一句。
家長們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紛紛擺手,說別兇孩子啊,沒事沒事。
……沒事可不行。
我朝他們禮貌一笑,把十七帶到身邊,問她,“你為什麽揚沙子?”
我閨女又不是小瘋子,我相信她做事一定有理由。
十七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轉向他們,似乎在權衡某種東西,小眼睛顫個不停。
“說話的時候,要看着我。”我循循善誘。
半晌,十七終于在安靜中開口了,“……因為他們說我沒有媽媽。”
“……”
操,我心髒疼,呼吸有點困難。
我好像高血壓了。
那些家長叽叽喳喳吵了半天,偶爾轉過來觀察我的表情。
都是快過半百的人了,我又能表現得多生氣呢?
我把十七領到我的前面,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把話緩緩地還給了他們,“道歉。”
……
我還是太容易沖動做事了,還是不小心表現出來了一點憤怒,家長和孩子們明顯吓到了,最後的道歉聲音都沒有我理想中的響亮。
我領着十七,沉默了許久。
單是晚上一起玩,就已經有這麽多閑話了,白天又能好到哪去呢?我們十七得偷偷收多少委屈。
我不敢想。
偏偏這個時候,十七在我旁邊偷着笑了。
她笑得好大聲,笑得肆無忌憚。
我納悶的看向她:“你笑什麽?”
十七抿着嘴,又沖我笑了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在說你沒老婆。”
我:“……”
我都要氣死了真的是。
可我笑得好開心。
十七她差一點就管我叫爸爸了。
10.
像個玩笑一樣,十七她與常人不同。
她居然是個高智商,救命。
事情應該是從一個魔方開始的。
同志送我了個魔方,讓我回去哄小孩,我本來想着先弄明白公式,再去教她。可我僅僅是熱個飯的功夫,魔方六個面已經拼好了。
我以為是我太累了,後來才知道是十七幹的。
真的,說出來你都不相信。
今天班主任找我,說我閨女在微機課上,一小時看了兩千個網頁,太他媽酷了!
看來我得重新制定培養計劃了,不能按照原來的幹。我閨女都這麽酷了,我得讓她活得比現在更開心一點。
不過聽說高智商的人難找對象……
我閨女以後要找什麽樣的呢?至少要溫文爾雅,還得紳士,要把我閨女捧上天,供成公主。
像雅凡那徒弟肯定是不行了,那小屁孩我看他以後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怎麽也搞上偏見了。
不好不好,劃掉劃掉。
哎,日記寫到這就寫不動了。
其實我說了謊,我說我叫她溫有之是随便起的,然而不是,是因為那時候我知道,我有家了。
我真想陪她久一點啊。
送她上大學,送她結婚,幫她帶小孩,看到她以後過得幸福。
可我總擔心我看不到。
拜托,疾病晚找上我幾年吧。
你讓我怎麽舍得我這個閨女。
不寫了不寫了,十七在屋裏又說夢話了,我得去看看。
這孩子晚上太愛蹬被子。
作者有話說:
我太喜歡描寫這種溫柔的人了,救命。
第一次嘗試寫第一人稱,怕你們不喜歡(555……昨天我寫了三千字硬是沒敢發
因為不太知道怎麽表現溫先生在我心中的樣子,只好選擇了這種方式,後面番外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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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