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心眼兒可小了

又晴領命而去。

她去了沒一會兒功夫，有一行人沿着林間小徑逐漸向亭子這方向走來，柳墨钰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頭的隋宇矜。

她輕輕捂住嘴笑道：“看來又晴跟嫂子是走岔了，大姐姐你看，嫂子來了。”

柳墨钰以前稱呼隋宇矜為二姐姐，現在當然是叫嫂子，三個人之間的稱呼有點亂，好在都理得清，各稱呼各的。

隋宇音搖了搖手中團扇，往衆人行來的方向遠眺了一眼，輕輕地咦了一聲：“我怎麽看着好像不止宇矜一人。”

柳墨钰當然也看到了，那一行人當中隋宇矜帶着丫鬟又霜，但是在隋宇矜的旁邊稍稍落後幾步的地方還有一個人，那人穿着時下京城最時興的灑金八幅裙，走動間裙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隐隐約約閃着點點金輝，走得近了能看清上面繡的是團蝶百花圖案。

“是琳如。”柳墨钰笑道：“我倒忘了琳如就住在丞相府裏，她這一身真漂亮，大姐姐你還記得嗎，五年前京城裏時興的還是十六幅裙，現在竟然時興起八幅裙來了，八幅裙還是我們小時候有一年從南面傳過來的樣式。”

隋宇音輕輕搖了搖團扇，她做為府中掌中饋的人當然不會忘記柳琳如就住在府中。

這幾年隋丞相把柳琳如接到府裏以後在明面上一直待她很好，倒也博得了一個善待故友遺孤的名聲，而在府中隋丞相也親口交代過一應供應都跟着隋宇音來，所以柳琳如雖然是一個人住進丞相府的，但日子過得比柳墨钰在外頭的生活要好多了，錦衣玉食，甚至比隋宇音還奢侈。

隋宇音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柳墨钰，她知道柳墨钰的性子并不是好欺負的，但是柳墨钰有個缺點就是只要是家人，就習慣性對對方好，在隋宇音看來柳琳如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性子，不說尖酸刻薄，至少也是個愛比較的，又晴就曾經氣憤地在她面前說過，柳琳如算是個什麽身份，竟然也敢處處跟大小姐攀比着來。

隋宇音相信，跟她比，柳琳如肯定更是要跟柳墨钰比。

且聽說柳琳如心儀簡凡，隋丞相甚至答應要替她挑個好時機把她說給簡凡。

隋宇音看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提起嘴唇淡淡笑了下，也不知道柳琳如哪裏來的自信，不但想着要嫁給簡凡，連外院的事物她都硬是要插一手，她倒是聽過有人說柳琳如自比女中諸葛。

隋宇音一邊笑着看幾人走近一邊腦子裏想着柳琳如這幾年在府中的事情，嘴裏還能回答柳墨钰的話：“京城哪一次時興的樣子不是從南面過來的，照我說啊，要是講時興的話，必須得去揚州，聽說那邊的花樣子也好料子也好，都是最最時興的，等這些傳進京城後揚州那邊又改了樣子了，不過這些東西也是隔幾年就時興一回，你說的小時候那一回我還有點印象，你還記得有一年過年你來我家拜年，穿得不就是八幅裙嗎？”

柳墨钰笑道：“我哪裏記得住，我那會兒還小呢，能記住以前時興過八幅裙已經很不錯了，倒是五年前那會兒我記得很清楚，大姐姐一條盤金彩繡雲煙裙驚豔了整個京城，我當時問大姐姐哪裏尋來的，大姐姐還不肯回答我呢。”

隋宇音搖着團扇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掩飾了過去：“我看你因為我沒回答你才記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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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钰嬌俏地眨了眨眼，笑道：“被大姐姐發現了，其實我就是因為這點才一直記在心裏呢，我心眼兒可小了。”

隋宇音用一根手指輕輕地隔空點了點，說了句：“你啊。”

“姐姐們在說什麽呢，這麽熱鬧。”柳琳如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就在柳墨钰和隋宇音說話的時間裏，隋宇矜和柳琳如已經走到了亭子前面，此時正要拾階而上。

隋宇音的笑容淡了點，她掃了眼溫和笑着的隋宇矜，又看了眼滿臉堆疊着笑容的柳琳如，淡淡說道：“沒說什麽。”

她這個二妹妹什麽都好，長得好性子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才會被柳琳如這種女人看不起，在丞相府裏就敢壓着二妹妹先說話，也不看看坐着的都有誰，就莽莽撞撞插話，照她說啊，柳琳如這種自視甚高其實冒冒失失的性格，完全不知道她父親隋丞相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捧着她。

總不能就真的只是為了一個照顧故友遺孤的名聲吧。

難道她父親是真的打定主意想把柳琳如嫁給簡凡？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就不得不懷疑她父親是老糊塗了，先不說簡凡喜歡的是柳墨钰，而柳墨钰跟柳琳如之間又相差了多少，就算挂着一個姐妹的名頭難道簡凡就會願意接納柳琳如？退一萬步說，就算簡凡真的腦子糊塗了願意娶柳琳如，憑柳琳如這麽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性子，偏偏還以為自己做什麽都行的性格，她父親真的敢信嗎？敢用嗎？如果她看得沒有錯的話，柳琳如就是一個白眼狼。

柳墨钰早在隋宇矜跟柳琳如踏進亭子的時候站了起來，她先是對着隋宇矜福了福，喊了聲嫂子，又對柳琳如叫了聲琳如。

隋宇音沒有起身，她是在座所有人的大姐姐，一向得隋宇矜和柳墨钰的敬重，她就是托大坐着，這兩個人也不會說什麽，至于柳琳如…隋宇音心說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坐着的。

柳琳如能感覺到隋宇音對她的态度，她暗暗在心裏憋了一口氣，隋宇音再怎麽樣都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往日裏她雖然仗着隋丞相的一句話肆意做衣服打首飾，每月用去的銀子都在隋宇音之上，但她也知道這府裏的中饋在隋宇音手裏，只要隋宇音稍微為難一下她，她的日子可能就會不好過起來。

隋丞相一個大男人哪裏會知道內院裏女人的小手段，不顯山不露水地就能讓她吃個悶虧。

好在隋宇音心正，雖然看不起柳琳如，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給柳琳如下絆子。

柳琳如一心要壓過隋宇音，但隋宇音方方面面都不是她能比的，她知道隋宇矜性子好，這才搶着在隋宇矜前面硬生生插了一句嘴，沒想到隋宇音根本不搭話茬，淡淡的一句話就把她給打發了。

柳琳如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但她确實拿隋宇音沒辦法，只好把矛頭轉向了柳墨钰。

柳琳如笑着說道：“看姐姐這稱呼，倒顯得我這個親妹妹是外人了。”

柳墨钰雖然之前在簡親王府被柳琳如當着面諷刺過，但她一向是善待家人的性格，此時又在隋家姐妹面前，到底顧着柳家的面子，在柳琳如這句意有所指的話後打了圓場：“琳如這是吃醋了嗎，大姐姐，嫂子，你們看我這妹妹，還是小孩子的脾性。”

柳琳如嘟了嘟嘴說道：“姐姐拿我當小孩子看，可是真的要嫁給宇莊大哥了？那以後姐姐跟隋二姐姐該怎麽互相稱呼，互為姑嫂的關系，聽說民間百姓裏叫這個為換親呢，都是窮苦人家才做的事情。”

柳琳如到底還是将話掀開來說了，說的很不中聽，隋宇音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淡淡說道：“琳如知道得果然比我們要多一點，不愧是小時候在市井中長大的，見識就是比我們這些從小悶在府裏的要強。既然琳如知道得這麽多，我倒要請教請教，你雖然是柳王爺的私生女，沒有登上族譜，但到底挂着柳王爺之女的名頭，我二妹妹是你嫡兄明媒正娶的妻子，難道當不得你喊一句嫂子？”

柳琳如不意自己一句叫慣了的稱呼竟然被隋宇音抓了把柄，她一向愛跟着柳墨钰喊，柳墨钰喊隋宇音大姐姐隋宇矜為二姐姐，她也就跟着喊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時之間竟然忘了現在彼此的身份與五年前不一樣，隋宇矜早就嫁給了柳斌，成了她的嫂子。

柳琳如的臉僵在了那裏，一時說不出話下不來臺，隋宇矜是個和善的性子，她雖然也不是太喜歡柳琳如，但到底看不得柳琳如這麽尴尬，就笑着說道：“叫什麽都一樣，按我說啊，還是閨中時的稱呼叫得最順口了，就像我稱呼墨钰，我是叫慣了妹妹，以前是妹妹，現在也是妹妹，墨钰卻不習慣，有時候叫我嫂子，有時候撒嬌的時候還是叫一聲二姐姐。”

柳墨钰接腔道：“我這不有時候說順口了嗎？大姐姐別生氣，琳如肯定也跟我一樣是不小心的。”

柳琳如自覺忍氣吞聲地沖隋宇矜福了一福，低聲說道：“給嫂子賠禮，嫂子別見怪。”

隋宇矜笑着搖了搖手，忙說沒什麽。

經過這麽一個打岔，柳琳如剛才滿身的氣勢被打壓下去，幾乎看不見她來時那昂着頭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到她的那副樣子。

柳墨钰笑道：“嫂子和琳如怎麽來得這麽晚，我跟大姐姐等得都要走了，老規矩，晚到的以茶代酒，先飲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