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066 死人用的錢

翌日又是個晴天。

起床後, 雲巧就抱着盆去了後院,過了會兒抱着捆柴去了竈間。

再出來時,手裏捏了把掃帚。

唐鈍低頭瞅了眼屋子, 喚她, “雲巧, 我這屋也掃了。”

她身形僵住, 揮着掃帚往西屋位置去了。

唐鈍探出頭,不疾不徐地說, “檐廊也該掃了。”

她頓了頓, 邁着小碎步站去西屋檐廊,掃了兩遍, 硬是沒往這邊來。

直至出門, 都沒搭理過唐鈍,唐鈍表情瞧不出異樣,在她出門時,不高不低提醒她,“晌午記得回來吃午飯。”

她仍是沒應。

挎個籃子,拎着鐮刀,背影匆匆忙忙的。

唐鈍問老唐氏, “她去哪兒?”

“山裏撿菌子。”

老唐氏害怕她不愛惜自己的手又去田裏除草, 煮飯時故意在她面前提了句想吃菌子,她滿心歡喜的嚷嚷去山裏撿。

老唐氏道, “往後碰到事兒少兇她, 你看她頭發都不讓你梳了。”

唐鈍拉開抽屜, 拿出裏邊的木梳, 沉默無言。

這些天都是他給梳的頭, 梳子丢他這兒的, 每天洗漱完她就會來找他,今個兒沉得住氣,別說找他梳頭,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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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性不是一般大。

他道,“我沒有兇她。”

擔心罷了。

她似乎不懂。

雲巧心裏,唐鈍詛咒她的手廢掉,見面就跟沈雲翔告狀,把自己的手給他看。

出門前老唐氏給她敷了藥,黑黢黢的,掩住了觸目驚心的勒痕。

沈雲翔道,“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唐鈍吓唬你的。”

“他脾氣不好。”雲巧努了努嘴,腮幫子氣鼓鼓的。

沈雲翔不容置喙,他和唐鈍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雲妮對其稱贊有加,不像暴躁的人。

思忖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脾氣不好你多忍讓,別和他起争執。”

“好。”

“不是要進山撿菌子嗎?先随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河邊的蘆葦蕩,前幾天下雨,河裏漲了水,蘆葦被淹了些,沈雲翔讓她站在河邊小路上,他挽起褲腳,撥開蘆葦走了過去。

這片蘆葦蕩散着許多大石,蘆葦撥開,她立刻看到高石上的竹籃。

沈雲翔舉着籃子,小心翼翼抓着蘆葦出來。

她彎着腰,伸長手接竹籃。

籃子裏蓋着樹葉,她掀起。

底下是米,兩碗左右的樣子,她問,“菌子換的嗎?”

沈雲翔抖抖腳上的水,邊穿鞋邊道,“家裏拿出來的。”

沈老頭他們都服徭役去了,沈雲花管事,她沒有主見,沈雲山想吃米飯,她就煮了兩頓白米飯,照這種吃法,曹氏留的米糧撐不了幾天,他可不想餓肚子。

于是趁沈雲花洗衣服的間隙,溜進竈間,舀了兩碗米。

“奶知道會打你的。”米裏摻了米糠,摸着膈手,雲巧把抓起的米放回去,靈機一動,“跟奶說老鼠吃了的。”

“嗯。”他重新把葉子蓋回去,“我知道怎麽說,咱進山把米藏了。”

雲巧興奮地眺向高聳入雲的山,笑容燦爛,“能見到雲妮嗎?”

沈雲翔搖頭,“不知道。”

周圍沒人,姐弟兩沒有沿着坡路進山,而是順着河邊走到幾處殘破的小屋後,順着腐朽的枯枝進了山。

樹影斑駁,草鞋在落葉上踩出清晰的聲響。

偶爾驚出幾只鳥雀駐足張望。

光線微明,沈雲翔輕松找到了熟悉的灌木叢,目光略過柴火燒盡的灰,眉頭擰了下。

“雲妮...”雲巧撥開蔥蔥郁郁的藤蔓,腦袋鑽進去,随即失望的鑽出來,“雲妮不在。”

“她應該有事忙。”他走到灰燼邊,拿樹枝戳了戳,雲巧不解,他道,“這堆灰太顯眼了。”

雖說村裏沒有獵戶,但如果誰進山迷路憑借這堆灰找到他們藏的東西就虧大了。

不行,得找樹葉蓋着。

他看了眼四周,“巧姐兒,你把米放好,我找些樹葉來...”

“好。”

雲巧放下籃子,搓着手鑽了進去。

石頭起了青苔,蔥蔥綠綠的,地上的草被人踩平了,她搬開擋着路的石頭,跪着走了進去。

除去稻草覆蓋的背簍,邊上鋪了床竹席,竹席上的石青色的褥子疊得整整齊齊的。

她輕輕挪出背簍,推着鑽了出去。

背簍比往日沉了,碾碎的玉米,小麥不見了,剩下兩大袋子米,她伸手抓了抓,詫異,“翔哥兒,這米沒有摻米糠。”

不是她們存的那些。

沈雲翔抱着樹葉回來,看了眼袋子裏的米,臉上浮起絲憂色。

“雲妮哪兒弄來的?”

米成色好,摸着細膩滑手,雲巧兩只手伸進去抓着玩,道,“讀書人都是有出息的。”

唐鈍讀書,家裏田地多,不缺吃穿。

雲妮也讀書,以後會跟唐鈍一樣有錢的。

沈雲翔沒有她心寬,想起唐家的幾個衙役,眉頭擰成了川字,“衙役說雲妮犯事了?”

不是偷盜罪吧?

“李善是騙子,不能信他的話。”她捧起米,慢慢張開手指,看它們從指尖滑落,樂此不疲。

沈雲翔迅速将灰蓋住,蹲過來道,“你回去讓唐鈍問衙役雲妮犯什麽事了。”

“雲妮沒犯事...”

“衙役不會空穴來風污蔑她,她真要犯了事,咱得替她兜着...”

至少不能讓雲妮被抓住。

雲巧不說話了。

沈雲翔推她,“聽到沒?”

“唐鈍兇巴巴的...”雲巧撅起嘴,一臉不樂意。

沈雲翔道,“為了雲妮,得問清楚。”

“哦。”

沈雲翔把籃子裏的米倒進去,想到米裏藏的錢,他伸手撈了撈。

裝錢的布袋軟軟的,幾十個銅板明顯沒有了。

不過布袋裏有東西。

他打開。

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紙。

雲巧腦袋湊過去,“翔哥兒,這是什麽啊?”

他們會數數,但不會識字。

沈雲翔也沒見過,翻面左看右看,如實道,“不知道。”

雲巧扒拉布袋,見沒有銅板,腦子靈光一閃,“會不會是錢啊?”

“你見過活人用這種錢?”沈雲翔翻白眼。

死人才用紙錢,他們還活着呢。

雲巧拿起他手裏的紙,突然指着其中兩個字,“這兩個字我在唐鈍寫的紙上見過。”

唐鈍每天都會練字,有時是大字,有時是小字,寫得不好,他就揉成團丢掉,老唐氏會撿來做起火柴燒。

她生火時看到了。

沈雲翔認真看兩眼,“讀什麽?”

“唐鈍沒說。”

“你回去問他。”

“好。”

急着找唐鈍問個明白,他們沒有在山裏待太久,撿菌子時摘了些野果放在石屋口。

另外摘了半籃子拎回唐家。

唐鈍正在堂屋和老爺子說話。

年後老爺子身體就不好,顧及家裏的情況,他想賣田地。

“魯先生和顧大人誇你天資聰穎,是讀書的料子,我和你奶商量着你去縣學,巧姐兒陪着我們...留個三四畝田地種,其他都賣了...”

這個打算唐老爺子老早就有了,那會唐鈍沒成親,他怕人家瞧不起唐家,只私底下和老唐氏說過。

昨天雲巧幹活傷着手,他又想起這茬來。

“魯先生說外面好,你出去漲漲見識,對你科舉有幫助...”唐老爺子道,“家裏有雲巧,你別擔心。”

有她在更擔心。唐鈍想說。

“她傻是傻了些,從不偷奸耍滑,對我和你奶也好...”許是看久了的緣故,唐老爺子覺得雲巧挺順眼的,“你還年輕,拘在書塾大材小用了。”

主要是唐鈍有抱負。

因為他這把老骨頭困在福安鎮,他心裏不忍。

唐鈍想了想,“我去縣學也用不着賣田地。”

那些田地,大部分是留給那群不孝子的。

當年他們抛下他跑掉,他嘴上怨恨,卻也惦記得很,所以累出身傷病來。

那年他生病,四祖爺勸他招短工。

他說,“招短工得花多少糧食啊,我自己忙得過來。”

四祖爺問他,“你是不是還記挂大郎他們?”

他哽咽說了句,“我累些沒什麽,他們回來有口飯吃就好。”

兒行千裏母擔憂,哪怕兒子不孝,兩老也想念得緊。

唐鈍不想提過往的事兒,看到老爺子花白的頭發,忍不住,“賣了田地,他們回來怎麽辦?”

“這麽多年杳無音信,不會回來了。”

“回來了呢?”

老爺子沉默,良久,道,“你要是可憐他們,就施舍些糧食,要是不想認他們,就算了。”

不能因為虛無缥缈的人,累壞了巧姐兒。

這下換唐鈍沉默了。

雲巧就在這時跑進了門,“唐鈍,我給你摘了野果。”

一改清晨的冷漠,殷勤地拿起野果擦了擦,遞到唐鈍手邊,“你嘗嘗,甜着呢。”

說話間,又給唐老爺子和老唐氏遞果子。

拇指大的小果,紅潤潤的,很是喜人。

老唐氏吃過,“你哪兒刨的?”

“山裏。”她搬開凳子坐下,炫耀籃子裏的野果,紅的,紫的,黃的,綠的,好幾樣。

老唐氏看向她的手,“手沒傷着吧?”

“沒有,翔哥兒幫我摘的。”

“他人呢?”老唐氏看向屋外,“怎麽沒來?”

“他沒幹活,不好意思來打秋風。”

老唐氏失笑,“這孩子,什麽打秋風,我樂意給他吃的...”

經雲巧打岔,唐老爺子沒有再說賣田地的事兒,而是問雲巧田裏的稻谷怎麽樣了。

雲巧哪兒回答得上來。

愣許久沒反應過來。

老唐氏嗔唐老爺子,“待會我去田間瞧瞧不就行了?”

唐老爺子嘆氣。

雲巧就不是種地的料。

三四畝田地恐怕也忙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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