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着倒下山溝的身影。

風乍起,卷着他的白色披風,發絲輕揚,脖子處圍着的裘毛撫着他優美的下巴。

動作變成了一幀慢動作,每一刻都是絕美的畫作,無可逆轉。

伊人下意識地往前跑了一步,方才還站在山坡上的人卻已不在。

他倒了下去――

他竟然自己倒了下去!

伊人覺得什麽東西狠狠地揪痛了自己的心髒,一陣鋪天蓋地的酸澀從身體的最深處蓬勃而出,她陷入徹底的空白,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字,歇斯底裏。

賀蘭!

(九)婚言(2)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到賀蘭雪方才站立的地方的,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也許她只是想看看他有沒有事,可當自己回神時,她已經跌到了底下,長長的坡道,那麽深的溝壑,滿滿的雪,整個人都沉了進去,雪水滲過衣衫,冰冷的刺痛。

她擡起身,搖了搖頭,夾雜在發絲上的雪簌簌地落了下來。

“下面的雪很厚,不會摔傷的。”身邊傳來一個吃吃的笑,“好玩麽?”

伊人很無語地望着坐在一邊笑得燦爛的賀蘭雪――此刻的賀蘭雪,調皮得讓她想揍人。

好玩嗎?

她被吓得半死。

可即使如此,看到賀蘭雪臉上肆無忌憚的笑容,那麽張揚活潑,伊人又覺得自己滿腔的怒火,全部化成了冰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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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開心性情的賀蘭雪,真好。

她終于莞爾,“下次拜托你先說一聲。”

賀蘭點頭,突然斂了笑容,翻了一個身,将正勉力爬起來的伊人壓到了身下。

伊人猝不及防,全身又陷進那深深的積雪裏去。

賀蘭玉一般的俊顏,就這樣突兀地放大在她眼前。

那麽修長的眉眼,那麽秀挺的鼻子,那麽優美的唇。

還有那雙眼睛,是夜空裏燃燒的星,溫暖而清遠。

伊人心如鼓捶,仿佛有一個火種落到了身體的某個地方,剎那間全身都被點燃了,所有的思維,所有的毛孔,都随着火焰的舞動而悸動不已。

“你為什麽要跟着跳下來?”賀蘭盯着她的眼,輕聲問。

伊人勉力笑笑,努力表現的漫不經心:“我們是戰友,自然要互幫互助,父帥不是說過嗎,在戰場上……”

她說得毫無章法,語調淩亂,到了後來,漸漸聽不到聲音了。

因為賀蘭緩緩地低下頭去,他特有的清冷的味道,一個勁地往她鼻子裏沖。

隔得太近了,她幾乎以為他就要吻她。

薄唇輕啓,伊人突然發現,原來冷與暖是可以共存的――她不安得發冷,心裏卻暖得就要爆炸了。

“伊人,你那麽單純美好……”賀蘭雪忽然發出一聲嘆息。在最後時刻松開了她。站了起來。

伊人愣愣,為方才自己的胡思亂想臉紅不已。連忙也站起了身,一邊拍掉身上的雪渣,一邊自嘲地解圍:“不玩了,早點回營吧,說不定皇上的聖谕馬上就到了,到時候父帥找不到我們。可是要着急的。”

賀蘭雪但笑不語,溫柔地望着一臉尴尬、努力唧唧咋咋的伊人。

“伊人,我們成親吧。”他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伊人的喋喋不休,再次戛然。

“我們成親吧。”賀蘭雪重複了一句。

伊人從來不知道風可以這般烈,她聽到了荒原獵獵的風呼嘯而過,攪動着他的發絲她的衣袂。

全世界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而她的回答,如此寂靜。

賀蘭雪并不催促,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琉璃一般的眼眸,似融化了千年的水晶,光華流轉,深不見底,誘人沉迷。

(十)婚言(3)

“大小姐!賀蘭将軍!你們在底下嗎?”坡頂上突然響起一陣突兀的喊聲,方才的沉寂被擊得粉碎。伊人有點局促,賀蘭雪卻是一笑,曼聲道:“你可以不着急回答,終身大事,自然要考慮清楚。”說完,他也不去看伊人,以免增加她的無措,兀自仰頭回了一聲:“在下面!”

從上面很快垂下一條粗粗的繩索下來,賀蘭一手抓住繩子,另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摟住伊人的腰,借着繩索的力道,輕盈地往上縱去。

回到營地,伊志似已等待多時――派去尋找伊人的士兵向他彙報了在哪裏找到大小姐的,伊志微微一笑,目光往他們身上一溜,那種洞悉的欣喜,仿佛知道了賀蘭的求婚似的。

伊人嘟嘟嘴,似乎不滿父親那自以為是的眼神,可是喜氣已經從眉梢眼角裏逸了出來。

“賀蘭,你先下去一下,我有話單獨對伊人說。”見女兒如此模樣,伊志揮了揮手,屏退衆人。

賀蘭雪微微欠了欠身,含笑望了伊人一眼,款身退下。

“伊人喜歡賀蘭吧?”等營帳裏只剩下他們父女倆,伊志單刀直入地問。

“哪裏……”伊人臉色頓紅,連忙撇清道:“女兒一直把賀蘭當親人看的。”

“賀蘭不錯,英勇睿智,敢于擔當,待人真誠,爹看得出,此子絕非池中物,将你交給他,爹很放心。”伊志并不急着拆穿伊人的羞澀,自顧自地說到:“你生在将門,雖是婚姻大事,也不必拘泥常理――你若真心喜歡他,這次爹安排他回京,你随他一起去吧。”

伊人先是嗔怪父親的直言,繼而想起什麽,滿臉狐疑地望着伊志:“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若非無事,又怎麽會那麽着急要她走?

從前父女兩人也會笑言以後的婚事,伊人便會摟着父親的脖子撒嬌道:“我不嫁,一輩子陪着父親。”這時候,伊志便會點着她的鼻子說:“女兒家舞刀弄劍已經不好了,哪能一輩子不嫁人――不過,爹舍不得你,還是要多留你幾年。”

即使他意屬賀蘭雪,也不至于這麽着急就打發了她。

伊志本想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見伊人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終于決定托盤而出。

“你陳叔叔來信了,囑咐我們早做打算――陛下後殿密會,讨論的議題,是如何應付我的謀反。”

“謀反?”伊人驚愕。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伊志淡然道:“北濱國幾乎是我一人打下的,北濱國的降民,這幾十萬西離将士,只知護國大将軍、而不知朝廷――其實一開始,爹就知道陛下會忌憚。原本打算回京後自動請辭,和你一起安享晚年,不問世事或可避禍,只是,陛下似乎不打算給老夫這個機會了。”

“可我們現在手握重兵,他不敢把父帥怎麽樣!”伊人恨恨地說。

“是,如果爹要謀反,與朝廷争一雌雄,未嘗沒有勝算。只是……”伊志掀開帳簾,望着外面正三五成群,談笑風生的将士們:“他們身經百戰,都指望着今年能回家過年,我又怎麽忍心将他們重新拖入戰局?”

“父帥……”

“伊人,你跟賀蘭走吧,我已經寫信給你的陳叔叔,讓他保護賀蘭雪,他雖是偏将,朝廷裏許多人卻不知道他的存在。陳叔叔會安排他逃過此劫,伊人,你嫁給他,從此隐姓埋名,無論爹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輕舉妄動,在家相夫教子,好好地活下去。”伊志捏着愛女的手,深深地說。

“我不會走的。”伊人輕聲,卻異常堅定地說:“我不會離開您。也不會嫁給賀蘭雪。”

伊志還待說什麽,伊人已經搶先道:“父帥,你知道我的性格,即使你現在把我打暈了,将我送走了,只要我能清醒,就一定會回來,和你一起去面對,除非我死了,否則絕對不會罷休的!”

伊志沒有接話,只是更緊地握住伊人的手,許久許久,才長長地嘆了一聲。

“也好。”

(十一)婚言(4)

賀蘭雪很快接到了命令,伊将軍讓他将一封書信送往京都的陳尚書府,陳尚書總領兵部,是伊志的同僚好友,算起來,已有幾十年的交情了。

“那個問題……”臨行時,賀蘭沉吟了片刻,終于開口。

伊人正在為他準備路上的裝束行李,聞言僵了僵,然後回頭一笑:“我跟父親說了,他說他舍不得我,至少要等我過了二十歲生辰。”

“是嗎?”賀蘭雪也是一笑:“你還太小,那就等三年吧。”

“誰小了!”伊人佯怒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睛突然酸澀。

賀蘭雪低頭整理馬鞍上的行囊,長睫密密地垂下,似乎什麽都沒發覺。

賀蘭雪回京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戰争結束後,大家對将領的動向并沒有如以前那般關注了――再何況,他執行的是私事。

他走的時候,送行的人并不太多,伊志只是簡單地叮囑了幾句路上小心的話,末了,又意味深長的加了一句:“到了尚書府,你可以全心信賴陳尚書,無論遇到什麽狀況,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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