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制的裏衣。頭發也沒梳,直直的,瀑布一樣披在腦後,黑黝黝得沒有一絲雜色。”
伊志依然抱着伊人,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她同樣漆黑順滑的發絲,再次陷入了回憶之中,那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回憶。
“我一開門,就看到了她。她的臉凍得發白――你知道為什麽我會那麽看重賀蘭嗎?因為那日賀蘭的臉色,和你母親當年一模一樣,如冰如玉,我帶她回家,給她烤水,喂她喝熱水,她于是醒了,睫毛像蝴蝶一樣蒲扇蒲扇了幾下,然後睜開眼來――那是怎麽一雙眼睛,好像采了天邊最亮的兩顆星,雕琢了,潤濕了,這才放在了她的臉上。那時我就想,我遇到仙女了,遇到仙女了……後來,她急着要走。我說,大冬天的,等生下孩子再走吧,再等三個月,就當是為了孩子――伊人,我很感激你,若不是因為你,她也不會在府裏呆滿三個月……這三個月裏,我天天在她房裏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很少說話,可即使不說話,我還是覺得開心,很開心,很滿足――素心……”
擱在伊人頭頂上的手輕輕地垂放了下去,伊人卻依然保持着姿勢,抱着他,泣不成聲。
那末,黃泉路上,你還能找到你的素心麽?這一次,請勇敢一點,不要不要,再抱憾終生。
父親。
(十四)沙匪(1)
伊人流放荒原的時候,正是春寒料峭的三月。
枷鎖擱在肩膀上,還能擋一擋荒原凜冽的寒風,伊人晃了晃手腕,鐵鏈嘩啦啦啦地響。亂糟糟的頭發因為太久未洗,扭成了一縷一縷,上面全部綴滿了草屑,凍得通紅的臉上污痕條條,負責押送的士兵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啐了一口“乞婆。”便再也提不起其它的興致了。
伊人卻很安然,赤着腳,跟着其它被流放的衆人,一步一踉跄地往荒原深處的礦場走去。
被流放不僅僅是被驅逐出境,還必須做滿幾年的苦役――他們現在前往的地方在前年發現了一座銅礦,正待人手。
昨兒下了一天的雨,地面泥濘難行,伊人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飯,全身已經酸痛到麻木,鐵枷在脖子間磨的傷口再次崩裂,一陣一陣地抽痛着。
他們一天只吃兩頓,早晨是一晚薄得看得見倒影的稀粥,晚餐稍微好一點,是一個拳頭大點、黑糊糊的窩窩頭。
伊人自小與父親征伐戰場。缺水缺糧的時候也會與将士們同甘共苦,所以,這樣的夥食雖然不堪,卻還不能擊垮她。
接過獄卒沒好氣地丢過來的窩窩頭,伊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這種窩窩頭其實比稻草好不到哪裏去,一咬之下,滿口的渣,咽下時,粗糙的質感挂擦着喉嚨,即使到了胃裏,也要折騰很久,才肯心甘情願地被消化。
為了勉強自己吃下去,伊人會拼命地喝水。好在水還是無限量提供的――當然,除了吃飯外,伊人也很少喝水,因為如廁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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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低頭摸索着挂在腰間的大水壺呢,伊人突然覺得有什麽滑膩膩地東西在腳底動來動去,那種異常惡心的感覺,似乎不是淤泥。
她慢慢地低頭一看:一只醜陋的、肥碩的蚯蚓正在她的腳指縫間拱着身體蠕動着。
寒意瞬間從背脊直竄入腦中,雞皮疙瘩抖了一抖,伊人幾乎來不及思考,尖叫聲已經從口裏發出。
她猛地跳起來,驚駭地看着地上無數只蠕動的蚯蚓。
最讨厭,最讨厭,最讨厭!比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讨厭!
這一聲刺耳的“啊――”,顯然在這個沉悶壓抑的流放隊伍裏引起很莫大的反響,負責押送的兩個獄卒将碗往地上一放,拿起鞭子,兇神惡煞地向她走了過來,“叫什麽叫!”
伊人哆嗦着,臉色蒼白地望着滿地的蚯蚓。
只吃了一半的窩窩頭早已掉到了污泥裏。
“撿起來吃掉!”獄卒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用鞭稍指了指落在蚯蚓堆上的窩窩頭,冷聲道:“給你們這些人渣吃東西就不錯了,還敢浪費!”
伊人還是不動,從來沒有這般絕望過。
她什麽都不怕,她很努力地活下去。
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努力呢?
不能怨恨誰,也沒有留戀的人。
除了――
賀蘭,賀蘭。你現在過得可好?
伊人終于流下淚來,可是身姿挺得筆直,任由獄卒在面前大吼大鬧,她只是不言,只是不動。
(十五)沙匪(2)
獄卒終于不耐煩了,劈頭蓋腦地一陣亂打,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聲音,“砰砰”的,比鼓聲暗啞。
伊人依然不做聲,牙關咬出血來。
獄卒打了一會,連胳膊都揚得有點酸痛了,那女犯卻始終一聲不吭,直直地挺在那裏。
這讓那獄卒覺得很窩火。
窩火完了後,他又覺得很驚喜。
綿密的鞭子将女犯身上僅剩的一件灰色的囚衣撕拉得千瘡百孔,從裏面露出的肌膚,雖然談不上白皙,卻健康細膩,麥色裏泛着勃勃的生機。
雖然面目可憎,這具軀體卻稱得上旅途中的上品。
獄卒獰笑一聲,将鞭子收了起來,往伊人跨了一步。
伊人已經感覺不到荒原的寒冷,全身火辣辣地疼――她以為自己會這樣流血至死,可是思維卻異常清晰,從來沒有這般清醒過。
在看見那獄卒表情時,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
雖然懵懵懂懂,可是有些判斷,是可以靠直覺的――這比死亡本身,更讓她覺得恐懼。
她只是覺得,如果她死了,到了下面,可以很坦然地告訴父親:我盡力了。
可如果被侮辱了,縱然她能坦然,父親亦會難過。
她不想讓他難過。
眼見着獄卒越逼越近,伊人也往後退了一步,身上的鞭痕泊泊地滲出血來,她能感覺到自己力氣的流失。
跑?背着這樣一個重重的枷鎖,在這樣摸不到東南西北的地方,定然是行不通的。
死?
……也許,這是最後的選擇了。
伊人的目光掃到了獄卒挂在腰間的刀鞘上。
她自小熟習弓馬騎射,也知道如何用最快的方法繳對方的械――
幾乎是電光之間,伊人已經出手,她微側了側身,用擱在脖子上的鐵枷撞到了那獄卒身上,手迅捷地伸向刀鞘,指尖輕挑,刀已出鞘,白森森地,在空中滑了一個極亮的弧度,往伊人的脖子上切去。
伊人幾乎感覺到那鋒利的刀刃擦過皮膚的凜冽。
對不起,父帥,不是我想放棄,而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也是在這時,一聲破風的呼嘯驟然響起,“砰”的一下,只剩金屬撞擊的回響和伊人被震得發麻的手腕。
雪地上,落着一把刀,一只垂着紅穗的箭。
刀柄上,殘留着箭簇的撞痕:百煉成鋼的刀柄竟凹了一點進去。
所有人都因為這突然的變故而怔在了原地,然後不約而同地朝利剪來的方向望過去。
荒原盡頭,漫天夕陽下,一個背着弓的少年催着一匹矯健高昂的駿馬,緩緩地走了過來。
那柄弓異常大,雖然隔得甚遠,伊人還是忍不住驚嘆了一下――它被少年斜跨在肩上,長長的弓身,幾乎與少年齊高。而在這張大弓的反襯下,馬上的人顯得過于纖瘦,因為逆着光,他的周遭都蒙上一圈暗沉沉的紅,紅圈裏面,他只是一個剪影。
及走近了,伊人才終于看到了他的全貌――他真的只是一個少年,也許與她同歲,也許比她還小,一身式樣簡單的黑衣,清秀的臉龐還未褪去孩童時的圓潤,下巴輕揚,眼睛像女孩子一樣細長優美,密密的睫毛襯着他孩子氣的倔強與傲氣。
(十六)沙匪(3)
獄卒終于回過神來,不用招呼,其它三個正在吃飯的人也已經擱下碗筷,拿起家夥,氣勢洶洶地往少年迎了過去。
他們一共有四個人,而少年只一人一馬,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少年臉上并沒有絲毫驚慌,只是輕蔑地一笑,然後慢條斯理地取下背後的長弓,再順手從挂在駿馬一側的箭壺裏抽出兩只長箭來――每一只都箭尾都綴着一枚特別女氣的紅穗――只見他将兩只箭都搭在了弦上,頃刻間,弓開滿月。
每個動作都有條不紊,每個步驟都自信優雅。
“休――”兩只箭,只聽到了一個聲響,流星追月一般,精準地插入了最前面兩人的胸脯。
走在後面的兩個獄卒見勢不妙,正待轉身往後跑,可身還沒轉完,只覺得胸口微微一涼,低頭一個,冷森森的箭簇已經穿胸而過。
他們至死都不明白:明明只有兩只箭,為什麽可以同時殺掉他們四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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