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節

,冰冷的目光泠泠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将一枚令牌遞給婉兒,“這是長公主的赦免令,從今以後,你脫籍了。”

(十八)禁锢(4)

婉兒卻并不接那令牌,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男子,極無辜地問:“上面會不會啐了毒?”

男子黑巾蒙面,黑巾上的眼睛森芒乍射。

“你們可以殺我滅口,這樣賀蘭大人就不知道長公主暗底下的事情了,不過,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做事一直會留後着的。如果我死了,賀蘭大人收到一封信,或者……”婉兒微笑,慢條斯理地說。

婉兒的長相頗為清秀,大眼小嘴,下巴尖尖,像一株豆蔻新立、輕染露珠的幽草。

伊人會與她親近,極大部分,是為了她的清新。

而此時,說着話的婉兒照樣清新可人,目光卻驀然深邃犀利起來,瞳仁微鎖,見不到底。

男子并不吃驚,只是反手将令牌轉了過來,以證明并沒有啐毒,“長公主果然沒有看錯你――為了一己私仇,而将自己的親生父親都置于死地的人,到底是不是常人。”

婉兒聞言,臉上笑容不改,“他不是我的父親,他心裏只有那個女人。再說了,我又沒陷害他,那天伊志确實找他喝茶了。”

“這是赦免令,時機不到切不可拿出來,長公主還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不要逼着她滅口。”男子重新将令牌遞給她,聲音冷得沒有一點人氣,“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

婉兒這次終于笑吟吟地将它接過來,揣進胸口,然後拍拍衣襟,轉身走人,“放心,我知道分寸。不過,我的要求也希望長公主能幫我達成。”

“你是說元安?”男子在身後問。

“是啊,我要長公主賜婚,把我嫁給元安。”婉兒扭頭,微笑。

将賀蘭雪誤當成元安哥哥了嗎?

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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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是高巅之雪,是長公主愛極恨極的心頭之人,她蘇婉兒何德何能敢和長公主搶,而且,也沒興趣。

她口中贊譽的元安,是真真正正的元安哥哥,只可惜伊人并不知道而已――并不知道,婉兒認識元安,已經很久很久了。

久在,還在尚書府的時候。

――那一年,在冰國俘虜的軍士群中,一個清冷冷的身姿卓然立在蘇尚書的庭院裏,蘇尚書挽着他美貌的姨娘,将他們分別指往各處粗鄙之地――他們都是他的奴。

婉兒那時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奉茶,她的腳下不小心絆着了,水濺到了姨娘的裙子上,姨娘起身張嘴便罵,順手拿起插在桌上的雞毛撣,便要打她。

可是手剛剛揚了起來,雞毛撣卻無端端斷了。

姨娘吓得不輕,那一頓毒打也就省了。

獨有婉兒,看見了地上一粒幾不可見、滾個不停的石粒,她順着來勢望過去,看着那個清冷筆直的身影,目光平靜而堅毅,像标槍一樣不可折彎、不可輕摧。

從那時起,婉兒記得了他的名字。

元安。

那一年,她十三歲,十三歲豆蔻少女的情懷,總是光怪陸離的詩,轉眼,亦成執念。

(十九)禁锢(5)

伊人上轎的那夜,顧隐塵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伊人一個人在野地裏奔跑不休,四野暮色沉沉,除了乍隐乍現的天光,再無其它光明。

而在她的身後,一匹如馬駒一樣大小的狼緊跟不舍,四周藍光粼粼,群魔亂舞。

他想跑過去護住她,可是自身很輕,漂浮在空中,俯視着她的窘境,卻無能為力。

醒來後,顧隐塵冷汗滿身。

他起身,看着窗外清輝遍灑,明月無情,不知離別恨。

“塵哥哥。”與顧隐塵同屋的藍田翻了個身,察覺到身側沒人,也披衣坐了起來,喊着伫立窗邊的那人,“怎麽起來了?”

顧隐塵回頭笑笑,不語。

“你在擔心伊人姐姐嗎?”藍田到底聰明,見狀已明了幾分,他走到顧隐塵身邊,嘟哝道,“既然擔心,為什麽不去看她呢?”

“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顧隐塵回頭摸了摸他的頭,避重就輕地繞開話題,“小鬼頭,你還太小,什麽都不懂。”

“有什麽不懂的。”藍田撅嘴,不以為意道,“伊人姐姐喜歡那個叫賀蘭雪的,可是賀蘭雪不是什麽好人。塵哥哥,其實你也喜歡伊人姐姐,為什麽不把她搶過來?”

顧隐塵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可,只是重新将目光移向那輪清冷的月亮。

――你現在過得好嗎?是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安定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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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頂轎子把伊人晃晃蕩蕩地從後院擡到了前院,又擡到了小巷裏。

她摩挲着劣質的紅色新娘裝,心中不免好笑:兩次穿上嫁衣,卻都是為了別人。

關于如何說服那位夥房阿三如何原封不動地将自己送回去,伊人已經想好了對策,裝病耍癡,總有一個方法是可行的。

可是,從洗衣房到夥房,明明只有一小段路,怎麽走了那麽久?

伊人心生疑窦,兀自将蓋頭掀了,身體也往後靠了靠,小心地警戒着。

果然,轎子停了。

一股袅袅的煙霧從轎子外傳了進來,伊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身體卻已經倒了下去。‘砰’地一聲,撞到了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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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應邀參加皇家的游獵。

游獵是兩天一夜,為了鍛煉皇族的毅力,那一夜通常在野獸環伺的深山裏露宿。

賀蘭雪抵達皇家獵苑時,離若與離素素俱一身獵裝,姐弟倆的長相有五分相似,修眉俊目,人中龍鳳。

侍衛的陣容并不算龐大,但也不弱:左右兩對親衛軍持戈立戟,铠甲鮮亮,旌旗獵獵。他們端正地坐在馬背上,肅穆而忠誠神情讓他們虎虎生威。

賀蘭雪也換了一身暗紅色的勁裝,他策馬行到離若身後,略退半步,如任何一個恭謹的臣子。

離若卻并不領情,他冷哼了聲,突然揚鞭,率先沖了出去。

(二十)禁锢(6)

離若一動,後面的禦林軍立刻聞風而出。

一時間,場內塵翻土揚,旌旗招展,蕭蕭馬鳴往獵苑奔騰而去。

離素素略扯了扯缰繩,與賀蘭雪一道落到了後面。

賀蘭雪略躊躇了一下,正要扯鞭追上離若,離素素卻突然扭過頭,喟嘆般喚了聲:

“雪。”

賀蘭雪擡眸,迎上她。

“那個伊人……你把她留在府裏,真的只是為了北濱的寶藏嗎?”離素素凝視着他的眼睛,輕聲問。

如果,只是為了寶藏……

“不是。”賀蘭雪依舊是素淡無波的表情,毫無遲疑地回答道。

他是不屑于謊言的。

“那是為什麽?或者你感念她父親的舊情?”離素素的手緊緊捏住缰繩,心中緊張萬分,面上卻不肯露出分毫。

“不盡然。”賀蘭雪并沒有直面回答,模拟兩可地應了聲,然後猛夾馬腹,棗色駿馬立刻如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離素素被馬蹄激起的風吹亂了發絲,額發飛揚,秀氣的眼睛裏突然滑過狠絕。

婉兒彙報的情況果然沒錯。

賀蘭雪與這個伊人,果真是有過一段情的。

那日在公主府,雖然賀蘭雪極力表現得滿不在乎,可是那種默契與下意識的回護,還是深深地刺痛了離素素。

女人是敏感的,特別是,面對自己如此用心的人。

伊人留不得。

只要過了今晚……

過了今晚,賀蘭雪的心中,不再會有其它人。

離素素将手垂了下來,中指和拇指摩挲着,比了一個妖嬈的蘭花指,而後提起缰繩,追上了大部隊。

後面一個黑衣侍衛已将這個手勢收進眼底,他略略欠了欠身,引馬告退,很快消失在塵煙迷瘴的獵苑裏。

馬疾行。

離素素的視線被風吹得有點亂了。

那大批人馬都已不見,她只看到前方的他。賀蘭雪袍袖翻卷、墨發映着紅衣,淨白的臉八風不動、諱莫如深。

那雙琉璃般潋滟清絕的眼,誘使你一直看,一直看,卻總是看不到底。

看不見喜、看不見怒,看不見漣漪波瀾。

他可以對你溫柔,可以對你體貼,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眸裏卻始終沒有觸動!

離素素在馬腹上又加了一鞭,愈追愈近。

賀蘭雪的側面也是無可挑剔的,他騎馬的姿勢潇灑若風,挺直的鼻尖噙着光折出的亮點,讓整張臉光潔生輝,仿佛不是世間中人。

她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賀蘭雪,他也是這樣的表情。

那一天,他筆直地站在金銮大殿上,衣發無風自揚,仿佛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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