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場堪稱離奇的刺殺,使得寧、謝、楚三家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即便換了一艘船,那壓抑恐懼的氛圍依舊不散。

寧城主算是被吓破了膽子,連那因他在鬼門關掙紮的義子也顧不得,只帶着寧繁金和寧扶林躲在重兵把守的船艙裏閉門不出。

衆人心裏都很清楚,他是自覺薛進必死無疑了,因此面子功夫也懶得做。

老爹還算仁義,找了個大夫去照料薛進。

大夫是楚姓家仆,豈會不知薛進和自家小姐的關系,不敢不盡心醫治,可薛進失血過多,傷勢過重,他只能用十灰散勉強止血,簡單包紮,再開幾服補血補氣的湯藥,剩下的只能靠着薛進自己硬挺。

那傷口是難以愈合的傷口,幾日就會潰爛,一旦潰爛,便回天乏術,故而當楚熹打發人來問詢,大夫才說,要看能不能挺過這幾日。

楚熹無法眼睜睜的看着薛進死在她面前,可她并沒有多大把握能救回薛進,完全抱着一種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态。

這條船上都是楚家人,楚熹從自己房裏出來,往薛進房裏走這一路,仆婢侍衛各個眼觀鼻,鼻觀心,低着頭,貼着邊,只當沒看見她。

大夫見到楚熹,一愣,忙起身道:“小姐……”

薛進平躺在床上,臉白如紙,奄奄一息,那原本很紅潤的唇瓣,如今沒有半點血色,若不是他胸口上有一絲起伏,楚熹當真會以為他死了。

“把紗布拆開,我看看。”

“患處不潔,小姐還是不看的好……”

“讓你拆開就拆開,哪那麽多廢話。”

大夫只得小心翼翼地解開薛進手臂上的白色紗布,露出底下食指長短,皮開肉綻的傷處。

面對好幾個殺心十足的刺客,又叫石灰糊了眼睛,卻只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仔細想想,也挺厲害的。

楚熹撇過臉,看向大夫:“為何不把傷口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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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小人才疏學淺,只會問診開藥,這縫合傷口,得找軍中的醫官,小人實在,實在是下不去手,再者,若一個弄不好,薛公子很容易痛死過去。”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麽下不去手的。”楚熹将針線放到桌上,盯着大夫道:“縫。”

大夫聞言臉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竟一點行醫者的尊嚴都不要了:“小人真不行啊。”

庸醫。

楚熹并非辱罵他,他确确實實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庸醫。

老爹從來不喜薛進,讓老爹為薛進延請名醫,也着實難為老爹。

“你去找幾條繩子來。”

“找繩子……做什麽?”

“把他捆上啊,免得他縫合傷口的時候亂動。”

“啊!”大夫一驚:“小姐莫不是打算,親自動手?”

楚熹氣急:“還不快去!”

大夫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沒一會的功夫就找回幾條粗麻繩,将薛進牢牢的捆在了床上。

別看薛進命若懸絲,仍容不得人家拿繩子綁他,期間睜了一次眼,冷光似刀,殺意騰騰,吓大夫一跳,但當視線觸及楚熹,他又立刻合上雙目。

楚熹知道他已經醒了,便對他說:“不管你信不信得過我,我現在都要将你的傷口縫上,疼是一定的,你最好忍着點。”

薛進不開口,只喉結微動。

楚熹看出他是有點怕,想寬慰一番,可自己心裏也直打鼓,說不出什麽多餘的話。

“小姐,捆……捆好了。”

大夫那膽戰心驚的慫樣,簡直要把楚熹的心理防線給沖垮了,無奈的搖搖頭道:“你出去守着吧。”

大夫如獲大赦,拔腿就開溜。

楚熹都不禁懷疑他給薛進的傷口裹上是怕吓着自己。

不管了,縫吧。

楚熹從前上大學那會,為掙學分去參加過流浪狗救助的公益活動,曾跟獸醫學過縫合傷口的手法,粗糙是粗糙些,可眼下這情形也只能湊合着了。

針線在水裏煮着,楚熹一邊拿酒搓手一邊問道:“你要不要把嘴堵上?我怕你突然叫喚一聲,會吓到我。”

不知薛進是醒着還是昏過去了,楚熹說什麽他都一聲不吭。

針線煮好了,手也簡單的消了毒,楚熹跪到床邊,咬了咬牙道:“我縫了,你忍着點。”

薛進緩緩睜開眼睛,幾乎從喉嚨裏擠出一點細微的動靜:“嗯。”

這麽離近看,楚熹才發覺他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你……能看清我嗎?”

薛進垂眸斂睫,擋住大半瞳孔。

石灰入眼,沒能及時清洗,視力下降是不可逆的。

楚熹心裏有點堵得慌,說心疼薛進,倒也不完全是,說可憐,談不上,更多是一種惋惜。

薛進視力超出尋常的好,記得那時他們一起去果林裏逮兔子,薛進只一柄彈弓,就将五十米外樹上的小雀鳥打了下來,他眼裏的光比星月更明亮,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可從此往後,他眼前将永遠含着一層霧,将永遠是一個有殘缺的人。

“能看見就不錯了,知足吧。”楚熹說完,手裏的針線穿進他的皮肉,沒有麻醉,到底是痛,薛進手掌猛地攥成拳,強忍着沒有吭聲,而鮮血順着他的傷口再度流淌出來。

“幸好傷口不大,否則光失血就能要了你的命。”楚熹一方面是想減輕自己的心理壓力,一方面是想轉移薛進的注意力,故而嘴片刻不停的念念叨叨:“我幫你把傷口縫上,再弄點藥,你這條命就能保住,老話說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針一針的鑽進肉裏,那種痛豈是常人能忍,薛進很快咬破了唇,血珠大顆大顆向外冒,汗與淚摻雜着打濕黑發,極致的紅與黑更襯得他面色蒼白。

楚熹縫了一半還不到,也急得直出汗,看了薛進一眼道:“你撐住啊,馬上了馬上了,還有最後兩針。”

薛進緊閉雙眼,不由自主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

他此刻已然失去了神智,但凡能保持一絲一毫的清醒,都不會在楚熹面前這般示弱。

楚熹頭皮發麻,真想兩針就縫完,可又怕薛進傷口撕裂,再遭受二茬罪,只能不斷地說還有最後兩針。

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當楚熹打上最後一個結,将線剪斷的那一瞬間,無力癱坐在地上,長長舒了一口氣,竟有種自己也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稍作休息,揚聲喚門外的大夫:“你進來。”

大夫推開門,沒看出楚熹,反倒是先看向薛進手臂上的傷,滿眼詫異和驚嘆。

縫合傷口這種活,并不算難,只心裏這關不易過,尋常大夫治病救人,不過問問話,看看相,診診脈,幾個有機會往人家皮肉上動針線的,非得是在戰場傷兵堆裏打磨一遭,才能做到手不抖,心不跳。

大周近百年沒有正兒八經的開戰,饒是軍中醫官也未必見過血。

楚熹一個錦衣玉食嬌養大的千金小姐,有這份膽氣已然不易,而那縫合完規規整整的傷口,更讓大夫始料未及。

回過神,忙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縫完了,你該用藥用藥,該包紮包紮,夜裏我再來。”

“欸!小姐盡管放心!”

薛進的傷口雖尚未發炎,但目前條件有限,不排除細菌感染的可能,要擱現代,有青黴素,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偏楚熹眼下縱使上天入地也搞不來什麽青黴素。

只能從另一樣入手。

來到船艙廚房,冬兒已經把她要的東西都預備好了:“小姐要這麽多蒜泥做什麽,奴婢跑了小二十艘船,才弄來這麽一壇蒜泥。”

薛進還要慶幸,這世上有蒸餾器。

蒸餾器能大幅度提高蒜素的提取率,有了蒜素,就能有效殺菌,從而避免發炎。

不過……

“這東西原來是幹嘛用的?”

“蒸花露汁子呀,小姐擦頭發的桂花油,那裏面的花露汁子就是用這個做的。”

“船上怎麽會有這個?”

“這船原就是用來幹這個的呀,庫房裏一大堆呢,也不怪人家總說咱們城主吝啬,出行的船平時不用,便拿去做小買賣,傳出去多掉價啊。”

楚熹不禁笑了一聲,心想薛進當真福大命大,老天爺都保佑他。

憑着這極為簡易的蒸餾器,經過幾番嘗試,楚熹弄了一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成功的“蒜汁子”。

能怎麽辦,還是那句話,死馬當作活馬醫。

亥時,楚熹端着“蒜汁子”來到薛進房中,大夫不知所蹤,而薛進面色潮紅的躺在床上,旁邊還放着半碗涼透的湯藥。

楚熹不禁皺起眉,湊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一些熱,還沒到發燙的程度。

解開紗布,見傷口塗了瘡藥,雖略微紅腫,但有愈合的跡象,稍稍松了口氣。

“薛進,醒醒,把藥喝了。”

“……渴。”

楚熹便放下手裏的碗,起身去端水。

到底是年輕,身強力壯,薛進昏睡了小半日,和晌午那會相比精神好不少,甚至能倚着靠枕坐起身。

楚熹擎着杯喂他喝水,見他那麽大口大口的喝,心裏還挺有成就感:“你慢點。”

薛進擡眸掃了她一眼,雙目仍然一片血絲,可也比晌午那會強。

想必是死不了的。

船在沂江順流而下,眼看着到了常州,天亮時分便會抵達安陽,楚熹不能把薛進接到安陽,也不能跟着薛進去西丘,她該做的都做了,薛進是死是活,只能聽天由命。

“喝好了?”

“嗯。”

“再把這個喝了。”

“這是,什麽?”

楚熹大一時割過闌尾炎,口服藥裏有大蒜素,同樣是刀傷,甭管有沒有用處,她覺得薛進吃這個是沒問題的:“少說廢話,讓你吃你就吃,我還能給你下毒不成。”

薛進舔了舔唇上的血痂,埋頭喝下那碗味道怪異的汁水。

楚熹好人做到底,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漱口。

“怎麽樣,覺得好點沒?”

“嗯……”

楚熹決定救薛進之前,壓根也沒指望他會感念救命之恩,然而看到薛進這副不冷不熱的态度,還是有點窩火,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薛進輕咳了一聲,喚她的名字:“楚熹。”

“幹嘛。”

“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嗎?”

“怎麽,你都這樣了還想報仇啊。”楚熹知道薛進這個人是有點睚眦必報,便哼笑了一聲說:“不用着急,等西北軍打過來,你有的是機會報仇。”

薛進看着她,眼裏的血絲愈發濃重:“你真以為,是西北細作動的手。”

“不,不然呢。”

昨晚船上只有寧,謝,楚,三家的親信,無緣無故的,寧家人自然不會窩裏反,假若刺客不是西北細作,那嫌疑最大的便是謝家和楚家。

可謝家和楚家沒有道理殺了寧城主,寧城主一死,西丘必亂,于他們而言沒有半點好處。

除非,刺客想殺的本就是薛進。

楚熹不認為謝燕平會殺薛進,更不認為老爹會殺薛進,寧願相信是西北細作在興風作浪。

“昨日夜裏,我雖看不到,但能感覺得到。”大概是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又失血過多,薛進說話聲音很虛弱,可虛弱當中,仍有幾分桀骜:“那些刺客,皆是沖着我來的。”

楚熹意識到,薛進和她一樣,對謝燕平産生了懷疑,幹脆把話說開:“謝燕平不會殺你。”

“你憑什麽篤定他不會殺我。”

“殺了你,對他并沒有任何好處。”

“你救我,對你,也并沒有任何好處。”

人非木石,涉及愛恨情仇,利弊自要退避三尺,無從權衡。

楚熹淡淡道:“畢竟是一條性命,不論小貓小狗,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若能救,卻置之不理,我良心上過不去,救你是沒有好處,可也沒了壞處。”

薛進聽出她對謝燕平的維護之意,就像曾幾何時,她在楚光顯面前不留餘地的維護他。

楚熹若相信一個人,便是要撞倒了南牆才肯回頭。

薛進心如刀絞,無話可說,只背對着楚熹躺下。

楚熹和他也無話可說,推開門走了出去。

沒走多遠,碰上了那庸醫,不禁皺起眉頭問:“你方才幹嘛去了。”

大夫讪讪一笑:“這,人有三急……”

“快些回去,我廢了這麽大力氣把他救活,他若在你手裏死了,我只找你算賬。”

“是是是。”

大夫說了謊,他方才并非是去如廁,而是被城主叫去問話。

城主頭一句就問:“薛進怎麽樣,還活着?”

大夫醫術不甚高明,可眼力價非比尋常,一下就聽出城主并不希望薛進活着,思忖片刻道:“原是活不了的……”

“那怎麽又能活了。”

“小姐今日晌午,拿着針線,去給他縫了傷,這會瞧着已經見好,人也醒過神來了。”

話音剛落,他就被城主給轟了出來。

那意思,他做得不對。

庸醫庸醫,救人的功夫不到家,害人可是手到擒來,只将止血的藥随便換成一味活血藥,薛進就必死無疑。

大夫信心滿滿,要在城主面前立功贖罪,不承想迎頭碰上楚熹,楚熹又說了這麽一番話。

好嘛,當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管了,那薛進是死是活就讓老天爺決定吧。

老爹并不知道楚熹随口一句話,又救了薛進一命,他正靠在太師椅上納悶:“三兒什麽時候學的針線活。”

順子笑道:“小姐說到底是個姑娘家,多少要會一些。”

“她膽子倒是大,針還拿不明白呢,就敢生生把血肉/縫上。”

“虎父無犬子,小姐越大越像城主了。”

順子每一個字都說到了老爹心坎上,老爹忍不住得意:“我生的自然像我。”緊接着補充道:“長得像她娘就行。”

小刀在旁道:“那薛進咱還殺嗎?”

老爹擺擺手:“哪有一次不成再來一次的事,算了。”

小刀十分愧疚:“都怪小的無能,竟沒一刀紮在他身上。”

“并非恁無能,是那個薛進,哼,這個人心夠狠,若叫他借着東風抖摟起來了,他日必定是個禍患。”老爹目光凝重,臉上是極為少見的嚴肅。

小刀是老爹的刀,順子則是老爹的計囊:“咱們從始至終并未在明面上開罪過他,小姐更是救了他一命,若他這回不死,真飛黃騰達了,必定也要記着小姐的恩情,正所謂狡兔三窟,咱們倒是不好将籌碼都壓在謝家上。”

老爹點頭,又笑道:“是這麽個理,行,就看他有沒有那飛黃騰達的命了,保不齊有朝一日,他還真能做我女婿嘞。”

天蒙蒙亮時,船抵達安陽碼頭。

老大老二老四老五領着一衆城衛來接父女倆,順便拜見謝寧兩位城主。

寧城主被吓破了膽子,不願離船,謝城主為着搜查刺客兩日未眠,剛剛歇下,也沒有下船,只謝燕平和謝善臻露了面,這兄弟倆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連年紀最小的老五也以禮相待,并沒有因為他們庶子的身份就有絲毫怠慢。

楚家四子卻沒有多為之欣喜。

安陽贅婿要是寧繁金那般大大咧咧沒什麽心機的,少城主之位他們或許還能争一争,偏是這謝燕平。

薛進那倔驢都能把楚熹哄的找不着北,何況看似溫潤如玉,實則高深莫測的謝燕平呢。

少城主?

拉倒吧,沒戲了。

楚家四子興致缺缺,不怎麽願意理謝燕平,謝燕平也不在意,轉過身來向楚熹道別:“過幾日得閑了,我再來安陽看你。”

“好!記得給我寫信呀!”

“一定。”

楚熹坐上馬車,又回頭看了眼謝燕平和那艘船。

……

離開安陽将近一個月,修築城牆的工程進展至尾聲,只差箭樓還沒竣工,楚熹顧不得回府歇歇,先登上了城樓,老爹也跟了上來,很得意道:“這青石磚每塊都有兩尺厚,嚴絲合縫的,箭都插不進來,別管外面打成什麽樣,咱守着安陽城,那就是高枕無憂。”

楚熹見過了沂都的城牆,對比之下安陽的城牆确實高處一截,看起來無比堅固。

不愧是老爹花了大價錢的。

看看城牆的寬度,又看看裏面這一側的石階,楚熹忽然有了主意。

如果把投石車放置在箭樓兩端,緊挨着登上城樓的石階,就可以利用滑輪和人體從城牆上墜落時産生的力量,輕易将彈丸運送到城牆上,同時拉動投石機的發力裝置,只要人離開滑輪繩索,投石機便會發射彈丸。

嗯……理論可行。

楚熹剛胡亂莽出一個大蒜素,對自己信心十足,很樂意嘗試一下。

時機不等人,說幹就幹。

回到城主府楚熹便将房門緊閉,開始沒日沒夜的畫圖紙。

轉眼到了谷雨這日,謝燕平的第一封信送到了安陽城。

不算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是楚熹頭回收到信,多少有些興奮,一拿到手裏就迫不及待的拆開。

開頭四字,燕平謹奉。

楚熹心裏一哆嗦,生怕滿篇澀澀的文言文,叫她看的一知半解,那當真難受死個人了。

好在謝燕平知曉她文化水平不高,并沒有用太生僻的詞句,就像他平時說話那樣,以至于楚熹看着信,都仿佛能聽見他的聲音。

“今于船上,後日歸家,想你見此信時已回安陽三日有餘,不曾收到一封書信,故舔筆斬卷,書此一封。”

謝燕平的信上并未寫很多,只說快到合州的時候下了場大雨,又問安陽有沒有下雨,讓她多注意身體。

末了四字,皆安勿念。

楚熹看着這四個字,莫名想到了薛進,不知謝燕平這“皆安”裏是否包括薛進。

冬兒過來添茶,瞧見她手裏的信,嬉笑道:“是燕平公子的信呀,他說什麽啦。”

“合州下雨了。”

“還有呢?”

“還有讓我保重身體。”

冬兒搖搖頭道:“這個燕平公子,還真是一板一眼。”

誰不一板一眼?

楚熹抛開雜念,擡眸問冬兒:“你說我怎麽回好?”

“小姐想怎麽回就怎麽回呀。”

“我要知道就不問你了,算了,你出去吧,讓我自己想想。”

楚熹對着信箋憋了足足半個時辰,寫來寫去總覺得是些沒營養的廢話,沒營養倒也罷了,她又不能像謝燕平那樣,把沒營養的廢話寫得很文雅。

廢話連篇不丢人,白話連篇才丢人。

便只好回:安陽無雨,皆安勿念。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開打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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