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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乍一聽聞老大和窦十一娘的事,真真懊惱的恨不得給自己一杵子:“我怎麽就沒合計過老大老二的婚事呢,哎,昏頭了,老曹也不知道提醒我。”
老爹管曹姨娘叫老曹。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喊哪個老管家。
楚熹嘆道:“這幾個月哪一日得閑了,曹姨娘怎麽好張口啊。”
“這事得抓緊辦。”老爹鄭重其事的說:“最好明日就辦,恁劫了薛軍的辎重,讓他們這年過的緊衣縮食,他們準恨你恨得牙根癢癢,年一過完,勢必要大鬧一場,這麽日複一日的拖下去,可就不知要拖到何時了。”
“明日?那未免太倉促了吧?”
“不倉促,恁和謝燕平定親那會,該準備的府裏都準備妥當了,一切都是現成的,拿出來就能用,窦家那邊不也說嫁妝全置辦好了嗎。”
“話是這樣沒錯……”
“事權從急嘛,與其那邊如火如荼的打仗,這邊懸心吊膽的辦喜事,倒不如倉促點,高高興興的熱鬧一場。”
楚熹成功的被老爹說服了:“行吧,窦家那邊我出面,那窦掌櫃是個通情達理的,想必他能諒解,就是委屈了十一娘,哪有今日定親,明日就成婚的……”
老爹其實根本不在意什麽十一娘,他擺擺手道:“不委屈,恁就讓她安心待嫁,別的老爹來安排,保管叫她滿意,正好這安陽城裏也沒個過年的滋味,趁這機會好好熱鬧一番,權當犒勞犒勞百姓了。”
老爹畢竟是老爹,心眼多如牛毛,做一件事肯定要牽着另一件事的好處。
既商議妥當,楚熹便準備動身到綢緞莊下聘,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今晚團圓飯還子時吃嗎?”
“恁都答應祝宜年了,怎麽好反悔呢,這些事恁都不用操心,只管和窦家那邊說好就是了。”
按照大周朝的禮法,斷然沒有做妹妹的替兄長去求親的道理,無奈鐘大夫人去得早,老爹又沒續弦,家裏四個姨娘不好抛頭露面,楚熹雖是妹妹,但還有個少城主的身份,由她下聘提親任誰看來都足夠體面了。
楚家五個兒女,第一樁喜事,到底意義不凡,再加上事情辦得倉促,對人家姑娘有愧,號稱光吃不拉的楚貔貅這回也下了血本,給老大準備了足足八大車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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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車原是給楚熹成婚置備的,車廂兩仗多寬,一仗多高,通身黑鐵,裹着金箔,貼着喜字,綁着紅綢,當間還鑲着兩排紅瑪瑙石,而每輛車前頭都架着六匹溜光水滑、威風凜凜的棗紅駿馬,馬蹄“噠噠噠”的踏在石板上,聲兒又脆又響,當真是要多氣派有多氣派。
尤其是楚熹還穿着一襲紅衣坐在上頭押車。
安陽街上頓時熱鬧起來,有那跟楚熹熟絡的百姓嬉鬧着湊上前問:“少城主這是去誰家下聘呀?”
楚熹頭回辦這種事,也覺得新鮮好玩,便玩笑道:“去我的新郎官家下聘呗。”
有的百姓知道她是玩笑,一笑了之,有的百姓卻當了真,誰讓楚熹平日裏行事太恣心所欲,再離譜的事到她身上都顯得合理了。
一傳十,十傳百,楚熹替老大去下聘漸漸傳成了楚熹給自己的夫婿下聘,而安陽城主府将要辦的喜事,也被傳成了少城主的婚事。
當然,這謠言持續不了太久,等初一一早,老大身穿喜服,胸戴紅花,騎着高頭大馬出現在百姓跟前,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可……除夕夜當晚在地道當值的城衛們,對這謠言是深信不疑,還讨論的有來有回。
“我話放在這,肯定不是仇統領,仇統領傍晚那陣還去府衙領牌了,明日照常下地道。”
“不是仇統領能是誰?沒聽說咱們少城主和哪家公子走得特別近啊。”
“欸!能不能是林家窯廠的二公子啊?林家算安陽數一數二的富戶,和少城主關系也蠻近的,給北場做陶罐向來分文不收,最重要的是那林二公子模樣好,清清秀秀的,和咱們少城主倒稱得上般配。”
“你這麽一說,還真有可能啊,可惜啊,咱們得當值到午時,不然還能去安陽府讨一杯少城主的喜酒吃。”
“就把心放肚子裏吧,少城主成婚,少不了咱們的喜酒!”
衆城衛正熱烈讨論着下值後一塊去喝喜酒,忽聽隔壁暗道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忙抽出佩刀,厲聲問道:“是誰在那!出來!”
暗道裏鑽出兩個薛軍兵士,雖然手裏也提着刀,但面上略顯心虛:“別誤會,別誤會,我們不是要偷襲。”
“那你們跑到這邊來是想做什麽!”
“這……就想找個茅房來着,一下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兩個兵士瞧着年紀不大,撐死十五六歲,細觀面貌,窄臉厚唇,也不像是荒蠻子,一城衛問道:“你們是哪人啊?”
個子較高的兵士道:“我是亳州人,他是沂州人。”
“亳州和沂州還沒被薛軍攻陷呢,你們怎投奔了薛軍。”
“我們原是同三哥混的,三哥投奔了薛軍,我們也就跟着來了。”
“三哥?你們是廖三的手下?”
“是啊,當初你們少城主在順清乘船去合臨,半道被蟠龍寨的土匪劫了,我們還冒死保護她來着。”
嗯,這件事不假。
城衛們放松警惕,紛紛收了刀:“行了,你們回去吧,順着這條道直走不遠,往左拐,過兩個洞,再往右拐,就能看到薛軍的人了。”
“這位大哥,方才聽你說,你們少城主要成婚了,是真的呀?”
“真的假的關你什麽事,少在這瞎打聽。”
那高個子殷勤的湊上去笑道:“就是好奇嘛,大哥犯不着跟我們倆動怒,昨日在山裏抓的那些城衛,都是我們三哥管着的,三哥可照顧了,茶飯供應和尋常兵士一個樣子的。”
這話讓衆城衛臉色緩和不少,但他們比高個子兵士更理直氣壯:“哼,你們那小弟兄板凳,可是關在城主府裏,別說茶飯了,過年還有肉吃呢,你們都沒得吃吧。”
矮個子兵士驚道:“這麽好啊!早知道我也讓少城主抓去了!保不齊還能喝一杯少城主的喜酒!”
話趕話又說回到楚熹的婚事上:“想喝喜酒?行啊,我這就捉了你回去,還能趕上明日的喜宴。”
“那少城主昨日劫糧,莫非是為了置辦喜宴?”
少城主劫糧自然是為了讓你們薛軍沒法好好過年啊。城衛們心裏這樣想着,大笑了幾聲道:“可不是嘛,今個晌午那些豬就全殺了,只等着喜宴上開開葷呢。”
兩個兵士也跟着笑,看起來傻兮兮的:“真好,真好,有酒有肉的,板凳這下享福了。”
又閑聊了一會,兩個兵士照着城衛們指的路,出了地道,回了白崗莊,去向廖三回話。
廖三一邊磨刀一邊問道:“讓你們打聽板凳的事,打聽怎麽樣了。”
“三哥放心!板凳好着呢,那些城衛說板凳被關在安陽府裏,有茶有飯還有喜酒吃呢。”
“喜酒?”
“那楚霸王明日大婚,說搶咱們辎重,就是為了置辦喜宴。”
“啊?她和誰成婚?”
“好像一個姓林的,家裏經商,安陽數一數二的富戶。”
“姓林的富戶?真的假的?”
兵士信誓旦旦:“這是我倆偷聽到的,那些城衛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
廖三納悶了,這節骨眼上成哪門子婚啊,還為了置辦喜宴豁出半條命來搶辎重?楚熹是瘋了不成?
不管是真是假,都有必要向上彙報一下。
廖三放下刀,起身去找薛進,只将那兩個手下的話照本宣科複述了一遍。
果不其然,薛進也問:“真的假的?”
廖三道:“我那兩個弟兄偷聽到的,那些城衛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假。”
楚熹要和一個姓林的公子成婚,還為了置辦喜宴冒死搶辎重,薛進實在是沒法相信。
楚熹之好色完全可以媲美楚光顯之貪財,倘若安陽城裏真有這麽一號姿容絕佳的林公子,早在他離開安陽前往西丘的那陣子,楚熹就該下手了,又怎會跑去沂都相看贅婿。
“他們辦事靠譜嗎?”
“薛帥不知,我手下這些弟兄裏,頂數他倆機靈,多半不會出差錯。”
“你也說多半。”
“畢竟未曾親眼所見。”
薛進坐在木椅上,手肘撐着案幾,那連女子看了也要嫉恨的細長五指輕扶着額角,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什麽,有些不耐煩的模樣。
這是薛進一貫的神态,說傲不是傲,說冷不是冷,說是狂也不是狂,廖三水平有限,不能準确的形容。
但他若問楚熹,楚熹便會回給他兩個字——酷拽。
“薛帥,那楚熹要當真明日大婚,可就是我們攻城的最好時機!”
“此話怎講?”
廖三以自己多年的生活經驗,略述己見:“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她明日成婚,晚上準要洞房花燭的,我們亥時潛過去,等到子時就攻城,兵分上下兩路,打安陽一個措手不及,那會楚熹估摸着還在新郎官被窩裏睡覺呢。”
廖三越說越覺得穩妥,不由笑出聲來,絲毫沒察覺薛進看他的眼神裏全是冷刀子。
“這事還未必是真是假,你想的倒很長遠。”
“想印證是真是假還不容易,去安陽城觀望觀望就是了,他們少城主大婚之喜,肯定要四處張貼喜字的。”
“好,你親自去看。”
廖三心裏有些不情願,這點小事還用得着他親自去,大過年的,他還想跟弟兄們喝幾口呢。
不過既然薛進都這麽說了,他跑一趟也不是不行。
拱手領命,退出堂屋。
廖三的弟兄們一聽,大過年的薛進還吩咐廖三去跑腿,都心生不滿,追着廖三說:“三哥,憑什麽啊,你如今到底是統兵一萬的大将軍,比那慎良差哪了,幹嘛讓你去,不讓那慎良去,這太欺負人了吧。”
“少廢話!把酒溫好了!等老子回來!”
廖三是一員猛将,在沂江做水賊那會就很猛,沂江上百支水賊,難免有個磕磕絆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況太常見了,別看廖三手下人少勢微,他向來誰都不服,靠着一把刀殺出一片天來。
可也不知怎麽的,自從逃出蟠龍寨,跟着一衆水賊投奔薛軍後,他就讓薛進給捋順了毛,那個聽話,那個老實,都讓他的這幫弟兄覺得不可思議。
問過不下百次,總也問不出個名堂。
那等丢大臉的醜事,廖三當然不會告訴弟兄們。
當初,西北義士率領沂江水賊,殺進蟠龍寨救他逃出重圍,他自覺人活在世應當知恩圖報,便跟随西北義士來投了薛軍。
本以為能在薛軍主帥麾下大顯身手,做出一番事業,不承想一見薛進,竟然是個年輕漂亮的公子哥,那臉比女子還白嫩,那手比女子還纖細,也就是個高腿長,眉眼英氣太重,不然穿上裙衫準能充個女子。
這廖三能服嗎,當即斷定薛進是個只會耍陰招的奸詐小人,絕對稱不上英雄好漢。
英雄惜英雄,英雄厭小人,廖三奉自己為英雄,如何能在薛進這小人麾下當差,想走,又不好走,便對薛進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什麽難聽的話都說了一遍,擎等着薛進忍不下去對他動手,他就好理直氣壯的走人了。
薛進确實沒忍多大一會。
也就忍了一刻鐘吧,将他領到無人的深林裏一頓胖揍。
真的,廖三長到這麽大歲數,就沒挨過那種拳拳到肉的打,根本就不是打在他的肉上,是打在他幼小而脆弱的心靈上。
不過廖三也并非被打服的,他比較喜歡薛進這直來直去的脾氣。
做水賊的這些年來,有不少人想招攬廖三,軟招子呢,就送他金銀財寶,美人美酒,硬招子呢,就是像屠老六那樣關着他,想把他的棱角磨沒了。
薛進痛快,一句話,服我就跟我幹,不服我了,知會一聲,你盡管走。
左右大批水賊都投了薛軍,沂江徹底成為沂都水軍的天下,廖三想走一時也沒地方去,便和一衆弟兄們正式編入薛軍,薛進沒有薄待他,稍微立下一點功勞,就讓他連升三級,還将他視作心腹。
廖三不願受制于人,薛進倒也從不用主帥的身份壓他一頭,薛進在他跟前就是薛進,他打不過薛進,沒話說,按道上的規矩,就只能聽從安排。
快馬奔至安陽城外,遠遠望去,只見城樓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紅燈籠,燈籠上濃墨重彩的寫着喜字。
過年只見貼福字的,哪有貼喜字的。
廖三大笑一聲,勒馬回首,返還白崗莊禀報薛進,随後高高興興的與他手下弟兄們舉杯痛飲去了。
……
今年安陽府的團圓飯改在了子時。
仆婢們覺得挺合适,忙忙活活一整晚,到深夜了還能吃頓好的,為明日喜宴補充體力。
“哎,府裏二十來年沒辦過婚嫁大事,這好不容易有一回,竟這般的倉促,老娘的腿都跑細了。”
“這算什麽呀,恐怕再過不久二少爺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緊接着就是少城主的,行啊,二十年不忙這一回,累點就累點吧。”
“眼看快到時辰了,趕緊的,把酒菜端上去,伺候完裏面,咱老姊妹幾個也好喝一口。”
為了除夕夜這頓團圓飯,廚房忙活的熱火朝天。
而前廳裏的氣氛就稍顯尴尬了。
那麽一張大圓桌,楚熹還沒來,老爹上座,左邊給她留了一個空位,祝宜年坐在右邊,四個兄弟分別在兩側,對面則是四個姨娘。
尴尬就尴尬在祝宜年身上。
誰不知道祝宜年是最重禮法的人,他身為帝都祝家的嫡長孫,在龐大的祝氏宗族裏,地位何等之尊貴顯耀,便是他生父的妾室,庶出的弟妹,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下人罷了,至于旁系的,估摸着都不能入他的眼。
關起門來,楚家的妾室庶子活的比誰都滋潤體面,可在外人跟前,尤其是祝宜年這種出身名門的貴族跟前,他們自知是上不得臺面的,難免露怯,拘謹,不敢吭聲。
不能怪他們沒膽識,更不能怪他們多心,誰讓祝宜年自打來了安陽就足不出戶,整個安陽府只有老爹和楚熹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自會給人一種他祝宜年高不可攀的意思。
老爹再善談健談,也沒本事憑着一出獨角戲玩轉整座大戲臺,少不得尬笑幹笑:“這戰亂曠日持久,貨船都不來往,安陽城姓一應吃穿用度只是勉強供應上,再多的,就匮乏了,府裏下人好不容易湊了這一桌酒菜,肯定遠遠比不上帝都的宮宴,賢弟可別見怪。”
祝宜年淡淡道:“怎會,這很好。”
老爹清了清嗓子,發出幾聲不甚動聽的悶笑,随即扭過頭去打發身邊伺候的婢女:“少城主呢,不看看什麽時辰了,還叫先生在這等她。”
婢女早得了楚熹那邊的回話:“少城主說遲一刻來,要給城主,先生,少爺姨娘們備一份大禮。”
“大禮?她又搞出什麽花樣?”老爹偏過身對祝宜年道:“去年這小祖宗說送一份大禮,變煙花戲法,诶呦,好懸沒把這屋子燒了。”
“老爹!不許在先生耳邊說我壞話!”
衆人齊齊向門口的方向看去,只見楚熹一襲束袖收腰的暗紅丹紋深衣,外面披着金線繡雲的紫紅沂紗袍,烏發高高束起,露出一張脫去稚氣,明豔動人的臉龐,快步行走之間衣擺翩飛,薄紗浮動,竟是不曾見過的英姿飒爽。
老爹都不禁“呦”了一聲:“恁這是什麽打扮?”
“如何?好不好看?”楚熹随手捋了一下馬尾,藏在其中的紅色發帶顯露出來,垂于烏發鬓角旁,襯得肌膚細細白白,俠氣裏又添幾分妩媚。
饒是老爹早不将她當女子看待,這會仍是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好看。”
少爺姨娘們也忙誇贊:“好看的很,一眨眼就像是大姑娘了。”
楚熹得意的仰臉笑,又問沉默的祝宜年:“先生覺得呢。”
“少城主說準備了一份大禮。”祝宜年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是何大禮?”
“看來你們都迫不及待了,好吧,今年還是戲法!”
“恁嫌上回不夠丢人呀?”
“這叫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我可是辛苦準備了很久,絕對不會再出錯了。”
老大忍不住問:“你哪來的閑空準備戲法?”
楚熹道:“就晌午那會,哎,這不重要,來人!上道具!”
幾個小厮合力擡上來一個大木箱子,那木箱形狀奇怪,底下八條腿,像桌子似的又長又寬。
“慢點慢點,放中間就行。”前廳足夠大,知道楚熹又要變戲法,好些仆婢都來瞧熱鬧,門外窗邊聚了一堆,楚熹擡手招呼他們進來,笑着說道:“有沒有人願意配合我一下?”
“……少城主,不會再着火吧?奴婢願意配合,可不想,火燒旺運。”
“不會,就你了,來吧。”
楚熹把木箱蓋子打開一半,這時衆人才發覺木箱前後有兩個洞。被吊足胃口的老爹問:“恁這什麽戲法,咋從沒見過。”
“見過還有什麽意思,我這招叫大變活人。”楚熹拍了拍那小丫鬟的肩膀:“你躺進去吧,腦袋和腳伸出來就行。”
“哦……好。”
小丫鬟懵懵懂懂的躺進木箱裏,腦袋卡在外面,緩緩伸出一雙腳。
楚熹戳了戳她的腳底,小丫鬟忙道:“少城主,疼。”
“沒事沒事,待我施法之後,恁就感覺不到疼了。”
“少城主到底要做什麽呀?”
“不要急不要急。”
衆人看的津津有味,曹姨娘都忘了席上的祝宜年,開口催促道:“三姑娘,恁就別吊胃口了,快一些吧。”
楚熹笑道:“我還需要一個人。”
老四老五高高舉起手,争着搶着說:“我我我!姐姐!我幫你!”
楚熹的視線繞過他們倆,落在祝宜年身上:“先生,咳……先生方便出來一下嗎?”
祝宜年笑了一聲,走到楚熹跟前:“想要我做什麽?”
“很簡單,瞧見這把刀沒有,先生用刀切下這塊肉試試。”
“嗯。”
祝宜年提起刀,劃過凳子上的豬肉,那刀無比鋒利,豬肉瞬間就成了兩半。
楚熹歪着頭問他:“怎麽樣,是不是真的。”
祝宜年點點頭,眼底浮現出幾分孩子氣的探究:“所以呢?”
看出他是真的好奇,楚熹心中不僅得意,覺得自己這戲法非常成功:“先生可以回去坐着了。”
老爹嬉笑道:“恁這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呀。”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都睜大眼睛看着。”楚熹拎着刀走到木箱前,竟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那把刀從箱子中間切了進去,直接把人攔腰截斷的切法。
“哎呀!”姨娘們被吓的喊出了聲,趕緊捂住雙眼:“這是幹什麽啊!”
相較之下老爹等人就鎮定多了,只驚訝的瞧着那好像無事發生的小丫鬟。
周遭仆婢反應過來,也接連驚呼。
楚熹低頭問小丫鬟:“現在感覺如何?”
小丫鬟看不到發生了什麽,很疑惑的模樣:“好像,好像感覺不到下半身了……”
衆人目光落在她的腳上,果然軟軟的垂着,一動也不動。
楚熹笑笑,雙手抵着箱子,用力往外一推,那箱子竟然也一分為二了。
姨娘們尖叫的更大聲,膽子小的丫鬟們更是吓得臉都一片慘白,瑟瑟的抱成一團,連老四老五也有點害怕了,小心翼翼的用眼角餘光偷瞄。
楚熹想看看祝宜年的反應,視線旁移,正好與祝宜年撞個正着,在所有人都在盯着木箱,盯着丫鬟看的時候,只有祝宜年很專注的盯着她,而在與她目光觸及的那一瞬間,像被燙了一下似的偏過頭去。
電光石火,轉瞬即逝。
楚熹來不及細思那眼神當中的含義,心下卻有一些茫茫亂,莫名失了彩衣娛親的興致,可她若忽然轉變态度,這一場戲就白演了。
要過年,要吃團圓飯,不熱熱鬧鬧的怎麽行。
抿唇,呲牙,又笑起來,繼續表演她的大變活人:“不要怕!不要慌!諸位!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厲害的,就是把木箱歸于原位,讓一個活生生的丫鬟從裏面爬出來罷了。
但這對不知內情的衆人而言絕對是個奇跡了,小丫鬟雙腳落地那一瞬間,前廳內掌聲雷動,幾乎要把房蓋給掀開。
楚熹往下壓了壓手,故作漫不經心:“小把戲,小把戲,不至于,不至于,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就到此結束了,咱們明年再見。”
有她活躍氣氛,席上頓時沒有方才那麽尴尬了,衆人自自在在的說起話,頭等要事無非是明日老大的婚禮。
曹姨娘拉着老大囑咐不停,其他三個姨娘也在旁邊出謀劃策,雜七雜八一大通,都夠出幾本書了,譬如《論夫妻相處之道》《論如何讨好岳父》《新婚必做的一百件事》,內容雖雜,句句在理。
楚熹本想仔細聽一聽的,奈何老四一直纏着她詢問大變活人的變法。
“直接告訴你還有什麽意思,邊去,自己琢磨去。”
“姐姐——”
比起老成持重的老五,老四倒更像弟弟,愛撒嬌,還會撒嬌,他那麽抻長音喚姐姐,楚熹真有點不忍心拒絕。
可還是繃起臉,做出一副長姐的威嚴:“你別成天到晚就想着玩,看看老五在幹嘛呢。”
老五正在向祝宜年請教文章,他早仰慕祝宜年許久,一直不敢冒昧打擾,終于是有機會坐在一塊,祝宜年還是這般溫聲細語的好脾氣,老五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飄飄欲仙的狀态,完全醉心在知識的海洋中。
老四撇撇嘴,十分不喜歡祝宜年這種迂腐刻板的書呆子,也不明白楚家為何要畢恭畢敬的養着這樣一個閑人。
都給他養胖了。
“你說什麽?”
"啊……沒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說出了心裏話,老四讪讪一笑,湊到姨娘堆裏去。
楚熹其實聽見了他那句話,暗戳戳打量祝宜年。
還記得祝宜年剛來安陽時,身着道袍,肩披大氅,臉色蒼白,唇色淺淡,像是久病初愈,那般的弱不禁風,亦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超塵脫俗,令人望之俨然。
這才多久,他嘴唇上已然有了濃重的血色,臉白,卻不是蒼白,而是泛着盈潤之氣的淨白,沒那麽瘦了,兩腮較比之前更飽滿,眼角的褶皺也淺淡了許多,像一朵冰天雪地之下,将要枯萎的高嶺之花,被移栽到溫室內,每日精心侍候,逐漸盎然,恢複生機。
倒是可以看出當年帝都第一美男的仙人之姿了。
楚熹不自覺回憶方才祝宜年那個眼神,複雜且沉重的眼神。
倘若薛進,仇陽,謝燕平,哪怕是雙生子,随便一個人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她恐怕都會認為那個人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可祝宜年并不是随便一個人啊。
他是在宗族耆老的反對下,仍然力排衆議遵守婚約娶陳家女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纏綿病榻之際,仍然潔身自好不娶妻納妾的祝宜年,他是在妻子亡故後,仍然遵循禮法幽居寡性的祝宜年。
最重要的是,他和老爹稱兄道弟欸。
楚熹這麽一想,覺得自己實在太臭不要臉了。
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楚熹又笑呵呵的跑去和祝宜年搭讪:“先生,明日喜宴你也來湊個趣吧,總待在院子裏對身體不好。”
祝宜年輕輕應道:“嗯。”
老五一聽這話可開心了:“先生明日也來喜宴!那真是太好啦,倒是我幫你留個好位置。”
祝宜年今日大概心情不錯,對誰都很溫和,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尤其是老五:“五少爺在文章上若有不解之處,盡管來問我。”
“這,會不會太叨擾先生……”
“不會。”
祝宜年笑着摸了摸老五肥嘟嘟的臉蛋,老五像是鬼迷心竅,癡癡的望着祝宜年,恐怕此刻祝宜年說想看看他的心長什麽樣,他也甘願把心掏出來。
楚熹:“……”
老四:“……”
老四是真的不懂。
散席回住處的路上,憋不住問老五:“那祝宜年,究竟哪裏好了,給你們一個兩個迷得神魂颠倒。”
老五瞪他:“不準你這麽說先生。”
老四也惱了:“你講話注意點,我可是你四哥!”
“四哥又如何,沒看老爹和姐姐都得敬着先生嗎,你再說先生的壞話,我就去告訴姐姐,讓姐姐收拾你。”
“你!”
老五還沉醉在祝宜年的笑容裏,雙手捧心道:“沒承想先生人這般随和,他準我去找他請教文章,還摸我的臉。”
老四哼笑一聲道:“他到底是帝都人,早晚會回帝都的。”
老五一聽這話,失落的垮下肩,一個勁唉聲嘆氣。
老四得意了,反正他不喜歡祝宜年,也沒什麽理由,就是氣場不和。
眼看着要走到住處,老五忽然開口道:“若是先生能和姐姐成婚就好了,他便是咱們的姐夫,可以永永遠遠的留在安陽了。”
老四差點被他驚掉下巴:“你胡說什麽呢!祝宜年可是姐姐的先生!就算不是先生,姐姐也得叫他一聲祝叔啊!”
老五不甚在意:“四哥真是少見多怪,大周朝的禮教早沒從前那般嚴苛了,那個誰,廉忠,他還娶了自己的寡嫂呢。”
老四氣急,自知争辯不過老五,邁開雙腿快步走開。
讓祝宜年做他姐夫?
他寧願是薛進!
作者有話說:
我竟還活着……啥也不說了,明天的更新十一點之後來看吧,我要歇一歇
ps:但有評論!我就還能支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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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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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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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