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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一些。”褚鶴說。
他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又整理好望塵山的事情後, 便動身去了平厄門。
雖說肯定打不過葉檀,但也不能讓沈海遙獨自一人身陷囹圄。
讓他驚訝的是,葉檀并沒有難為他, 反倒客氣地将他請了進來。
褚鶴心生疑慮, 謹慎地跟在他身後, 走進了平厄門。
葉檀這次沒耍什麽小心思, 很幹脆地帶他見了沈海遙——昏迷中的沈海遙。
褚鶴趕來前,葉檀剛剛從他的身體裏剖出了“生花”。
沈海遙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肋下裹着厚厚的紗布。
褚鶴看到這幅場景, 心跳都快停了。他紅着眼睛怒視葉檀, 怒吼道:“你對師兄做了什麽?!”
葉檀仍有所懷疑, “你們真的都不知道沈海遙身體裏藏着什麽?”
褚鶴不想聽他的瘋言瘋語。他坐到沈海遙的床頭, 小心解開那層紗布。
紗布下面的皮膚被剜了一個口子。傷口不深, 但上了藥又纏了繃帶, 此刻看着還是鮮血淋漓的。
“我們平厄門在醫術方面的造詣雖然不如望塵山,但用的也絕對是一等一的傷藥。可是這血始終止不住。”葉檀道,“你既來了,就在這兒給他治傷吧。”
難怪葉檀這樣輕松地就把他放了進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褚鶴仔細檢查着沈海遙的傷口, 那傷口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他又去查看床頭放着的藥膏。
藥膏沒問題,那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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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鶴想到了葉檀從師兄身體裏取出的東西,冷冷地問:“你到底從師兄身體裏拿出了什麽東西?”
葉檀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說:“‘生花’啊, 據說能創造未來的靈物。你不知道嗎?”
褚鶴對創造未來沒興趣, 聽到“靈物”二字倒是想起了什麽。
他還沒化形的時候,對外界的事物感知并不靈敏, 但他确實能在沈海遙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當他化形後,卻并沒有再在望塵山上見過什麽帶有靈氣的小動物或植物。
如果這靈物是在沈海遙體內,那便解釋得通了。
他不想讓沈海遙在這裏多留,于是對葉檀說:“師兄只要在你這裏,傷便好不了。反正你想要的東西都拿到了,放我們走吧。”
“那可不行。”葉檀可沒有那麽好心,“等我弄明白‘生花’該如何使用後再說。至于沈師兄……”
葉檀不知想到了什麽,低頭笑了笑。他向兩人的方向走來,極為輕佻地摸了把沈海遙的臉,說:“哦——那日我在望塵山上說的話你沒有聽到,我有意求娶沈師兄,讓他嫁到我們平厄門呢!”
沈海遙沉着臉捏碎了手裏的杯子。
“平厄門?”在望塵山生活的這些年雖然不常與外界接觸,但平厄門的名號他還是聽說過的,當今仙門第一大派,自诩正義,整日做着黨同伐異的事情。被平厄門盯上,一向是仙門各派最害怕的事情。
“……之後呢?”
褚鶴清了清嗓子,神情不是很自在,他略過了很多細節,說:“之後,之後葉檀做了很多次試驗,終于弄明白了‘生花’的使用辦法。”
人們把“生花”的作用傳得出神入化、無所不能,但經過葉檀的多次試驗,它能夠做到的事情其實很有限。
用語言解釋太蒼白,褚鶴幹脆舉了個例子,“這麽跟你說吧,海遙,之前我們在幻境裏時,你提到過多次,覺得楚漠所在的那個世界有諸多不合理之處,你還記得嗎?”
沈海遙當然記得。被戀人和親弟弟同時背叛後平靜的內心、對親生父母沒有半點牽挂、還有沈若鄰種種不走腦子的離奇行為……他就是覺得奇怪,才會心生疑惑,覺得自己不是那個世界裏的人。
褚鶴繼續說道:“那些你覺得奇怪的地方,都是因為葉檀沒有事先設置好劇情,換句話說,那個世界都是葉檀胡亂編出來的。”
“生花”的本體平平無奇,只是一支稍大些的毛筆。
若說這樣的東西能改變過去、創造未來,真的很難令人信服。
費了這麽大力氣,最後只剖出來這樣一個東西,葉檀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提筆落了字。
蓬松毫毛落在紙上的那一刻,葉檀意識到這東西确實不簡單。
他像是被人控制了心智,不受控制地在紙上寫去。與此同時,他周身靈氣極速運轉着,自握着“生花”的指尖急速流出。
他想停下卻已停不下,“生花”控制着他在紙上寫下一段又一段的語句,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這一段段的語句,竟然連接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直到故事寫完,“生花”才主動停下。
他低頭看向紙上完整的故事,細細讀完一遍後,弟子慌張着進來回禀,說:“門主,出、出大事了!!”
的确是出大事了,幾十年前他們平厄門那位即将飛升卻身殒雷劫的前輩,“活”過來了。
他的肉.體早已腐爛,如今只剩一副骨頭架子,神智全無地在平厄門發着瘋。
葉檀震驚地看着這一切,腦海裏浮現出剛剛他拿起“生花”時,提筆寫下的第一句話。
【……前輩渡劫成功……】
“……真的能有這種事情?”沈海遙眉頭緊皺,眼裏是深深的疑慮,“那人真的活過來了?”
褚鶴:“怎麽定義是不是真的‘活’過來呢?他死了這麽多年,骨頭突然間動了起來,能打架能殺人,這算不算活呢?可他沒有肉.體,沒有精神,不能思考,這又怎麽能算一個‘人’呢?”
之後,葉檀用了很多種方法,試圖毀掉那副骷髅架子。可刀斬不斷,火燒不盡,直到那骷髅架子強行娶了平厄門一位弟子後,才在成親當晚,散架了。
而先前“生花”為這副骷髅架子寫好的最終結局,便是娶妻生子。
“最後,葉檀得出的結論是,與其說‘生花’能夠改變現實,不如說它是創造了一個獨立于現實的幻境,但條件是,幻境中的人必須要是真實存在的,使用者可以操控着幻境內的情節,也可以讓幻境內的人物自由發揮。而支撐幻境運轉的,是使用者自身的靈力,除非靈力耗盡或者幻境內的情節結束,否則,幻境無法強行關閉。”
“我好像明白了。”沈海遙說,“我之所以覺得楚漠那個世界很多地方不合理,是因為那個幻境裏的情節是葉檀自己設置好的,他設置得很粗糙,有許多細節經不起推敲;之後的世界,就全部是由我們自己發揮的?”
褚鶴點頭,說:“是這樣的。”
沈海遙又提出了下一個疑問,“那我們為什麽會進入到幻境裏?”
“……”褚鶴視線飄忽着,說,“我、我跟葉檀大打了一場,你知道的,我雖然是天地靈氣聚集而生的仙鶴,但我沒修煉過,我打不過他。反正,反正惹得他很不愉快,他一氣之下就把我們丢進來了。”
褚鶴不想對沈海遙詳細講述那段與軟禁無異的日子。
沈海遙仍然昏迷着。
他的傷口在褚鶴的照顧下有所好轉,逐漸有了愈合的趨勢,只是人一直沒蘇醒。
褚鶴來得急,又被葉檀關着出不去,沒辦法翻翻師尊留下的醫書尋找原因,只能猜測是因為“生花”在他體內待了太久,需要時間徹底痊愈。
雖說一直被關在卧室裏,但大多數情況下也只有他跟沈海遙,葉檀并不常出現。對褚鶴來說,這樣的生活倒也不算太差。
第一次對“生花”的探索失敗後,葉檀等待了許久才開啓第二次。直到他摸索清楚所有的使用準則後,他才重新出現在褚鶴面前。
“雖說‘生花’創造的世界不能完全算是真實的世界,但偶爾拿來玩玩也不錯。”葉檀托着下巴,笑嘻嘻看着昏睡中的沈海遙,說,“這一次來玩點什麽呢?”
最初關注到沈海遙,确實是因為他體內的“生花”,但這段時間他看着不省人事的沈海遙,也确實多了點旖旎的心思,那些有意與望塵山結親的話,勉強也有幾分真心。
只是事已至此,料想絕無可能,在幻境裏找點安慰,也不失為一種彌補。
他胡亂寫過很多故事,像什麽讓沈海遙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什麽沈海遙對他一見鐘情兩人喜結連理之類的——當然了,消耗自己的靈力開啓幻境這種事他絕對不做第二次,那些個荒謬幻境,全部是他逼迫着,用褚鶴的靈力開啓的。
最後那次,褚鶴靈力不支,幻境提前關閉。
葉檀怒不可遏,當時真的起了殺了褚鶴的念頭。
褚鶴輕笑着說:“你弄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呢?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不可能成真。師兄現在昏迷着,我又打不過你,你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但如果以後師兄醒了,就你做過的那些事——”
他眨眨眼睛,冷冰冰地說:“他恨死你啦,怎麽會愛你?你別做夢了,葉檀。”
葉檀怒極反笑,道:“恨我?恨就恨了,這天底下恨我、恨平厄門的人數不勝數,我害怕多這一個兩個嗎?倒是你——”
他坐到桌前,鋪開宣紙,取出“生花”,說道:“看着你的親親師兄和別人談戀愛感覺如何?說起來,海遙也真是會招惹人,褚星津死也要讓他安全離開,柳玉願意為了他身殒天劫,還有你這種千年難得一見的靈物死心塌地跟着他。說真的,你們這種感情,我是最不相信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愛他多久。”
葉檀眼中閃爍着冷漠又勢在必得的微笑,“等到海遙身邊再沒有別人時,他除了依賴我,還能依賴誰呢?”
葉檀手裏握着的巨大毛筆終于落在了紙上。
【……四世愛而不得】
褚鶴掩飾性地端着杯子往嘴裏送了口茶,跳開這些不願讓沈海遙知道的細節,輕描淡寫地說:“反正就是,他把我們丢到幻境裏,讓我們一起走過四個世界。他覺得這四個世界之後我就會受不了你然後自己跑掉,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
褚鶴幹笑着,東一句西一句亂找補,“但是他寫得比較急,還沒準備好,幻境就開始了,很多東西都是後面才加上去的,所以看着才不合理。”
沈海遙看着他飄來飄去就是不肯直視自己的視線,心裏多少猜到葉檀肯定還做過些別的。但此時此刻他也真的沒心情再去追究那些,光是望塵山的五條人命,就足夠他和葉檀不共戴天。
“最後兩個問題。”沈海遙伸出兩根手指,問道,“葉檀現在在哪兒?還有,甄臻他們……是真的存在嗎?”
“他們真的存在。”褚鶴誠懇地說,“包括楚漠和沈若鄰他們,也都是真的存在着的,那個世界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葉檀強行加了很多不存在的劇情給他們,換句話說,人是真的,事情應該是假的。至于甄臻他們,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真的幫了他們。至于葉檀——”
褚鶴沉默着想了想,搖搖頭說:“他應該就在平厄門,但他許久沒有聯系過我了——他是這個幻境的開啓者,這裏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之前他偶爾會出來冷嘲熱諷幾句,但最近一直很安靜。我想想——他最後一次出現還是在項星雨那個世界裏,之後就杳無音訊了。”
沈海遙點點頭,“不管他現在在幹什麽,反正——”
他摸了摸腰上的白玉簫,語氣沒什麽起伏,“他也潇灑不了多久了。五條人命,怎麽說也得死五次才能還回來吧。不說他了。”
關于“生花”創造出的幻境,其實沈海遙還有一個疑問,但褚鶴不說,他也不想多問。
那些小世界裏的道具,每次更換世界時褚鶴搖搖欲墜的身體狀态……應該都是褚鶴以自身靈力喂養來的。
想到這裏,沈海遙不禁嘆氣,他摸摸褚鶴的頭毛,說:“你跟我們不一樣,你在望塵山才住了幾年,沒必要這樣的。”
褚鶴卻搖搖頭,認真說道:“以前有些東西我确實不懂,也理解不了。但我知道師尊他們對我好,我也把望塵山當做自己的家。而且……”
他往沈海遙身邊挪挪,離他更近一些,想了想,又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海遙,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說到這裏,他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你知道為什麽我們可以通過心聲交流嗎?”褚鶴戳戳他的胸口,說,“後來我翻到師尊的醫書才知道,這可能是我們這一族的特異功能,可以聽到親近之人的心聲。不過你放心哦!我不會偷聽的。”
褚鶴比了一個關閉耳朵的動作,又說:“我還沒化形的時候,就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樂。所以嚴格說起來,我那時候并不是通人性,我只是能聽到你的心。”
沈海遙低頭悶笑幾聲,想起了那張像駱駝一樣的畫像。記憶找回來之後,他也想起了那是怎麽一回事。
那時褚鶴剛化形,有一天他說,不曉得自己還是仙鶴時候是長什麽樣子的,沈海遙便動筆,畫了一張畫像給他看。
想起那張畫,沈海遙忍不住調侃自己,“怎麽能畫得這麽醜啊?而且這麽多年過去,居然一點進步都沒有!”
他把那張駱駝和懷孕的鶴放在一起對比着,實在忍俊不禁。
這個小插曲總算沖淡了先前兩人之間的愁雲慘霧。
只是輕松的氣氛沒能持續太久,很快,兩人都感受到了山下傳來的陌生靈力。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沉下了臉龐。
沈海遙張開手,隔空抓住自己的劍,起身說道:“我還沒去找他,他倒先來找我了。褚鶴,走吧,看看這位葉門主今天大駕光臨望塵山,又是想要做什麽。”
沈海遙才剛走出院子,便看到一群人擡着不少東西走在上山的路上。
為首那人正是葉檀。
只是……
與想象中不同,沈海遙本以為,葉檀得到了“生花”,雖不知他會如何使用,但對于平厄門來說,無疑相當于注入了新的力量。
可看葉檀的神色,倒也看不出多高興,反倒像是有些忐忑。
沈海遙心想,他可千萬別像霍普和毓琛之流一樣,傷害了別人之後,還要舔着臉來說愛。
一行人在沈海遙面前站定,看樣子是想把擡着的東西直接送進來,但大概是看到沈海遙的臉色,猶豫着不敢上前。
葉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東西放下後就退下。
待到院子裏只剩下他們三人後,葉檀開口說道:“海遙,你回來了。”
回答葉檀的,是沈海遙手中飛出的劍鞘。
那劍鞘的速度不快,足以讓葉檀有充足的時間躲閃。
出乎意料的是,葉檀只是伸手減緩了劍鞘的速度,既沒有躲避,也沒有回擊,他站在原地,任那劍鞘輕輕打在自己肩膀,随後接到手中。
他說:“海遙,我準備了一些東西想送給你。”
褚鶴想起了葉檀說的那些想求娶沈海遙的瘋話,立刻皺緊眉頭,把沈海遙拉到自己身後,說:“沒人想要你的破爛東西。”
葉檀臉上的戾色一閃而逝,很快又笑得和藹。他沒去管褚鶴,只自顧自地對沈海遙說:“海遙,我……”
“褚鶴說的話你聽不懂麽?”沈海遙冷冷打斷,“帶着你的破爛東西滾出望塵山,這裏永遠都不會歡迎你。”
葉檀的臉色登時鐵青,他的嘴巴繃得緊緊的,反複調整多次呼吸後,才又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海遙,你不妨看看這些都是什麽。”
他揮揮衣袖,方才差人擡上來的幾個箱子統統被揭開了蓋子,裏面有各式的藥草、寶劍、書籍還有丹藥爐。
他說:“海遙,我猜,你大概不喜金銀珠寶,就沒準備那些。這都是些難尋的藥材,還有些劍修的罕見心法,我想你應該用得上。哦還有,我在不遠處拿了幾塊地,雖說跟望塵山比不了,但也勉強算是塊寶地了。你若不嫌棄,可以多收些學徒,就将那處作為望塵山的又一處地盤,還可以擴大……”
沈海遙打斷道:“望塵山只有七個人,不會再多了。”
他朝着葉檀的方向伸出手掌,奪回自己的劍鞘,仔細擦拭後才收了鞘,說:“拜葉門主所賜,其中五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葉檀喉結滾了滾,低聲道:“海遙,你不肯原諒我。”
沈海遙像聽到天大的笑話,“葉門主,你怕不是在跟在下開玩笑。”
葉檀說:“海遙,我做過的事傷害到了你,我很抱歉。但請你理解,我有我的立場,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
沈海遙不說話,只靜靜看着他。
葉檀無奈,只好使出最後一招。
自從沈海遙進入幻境以後,葉檀無事之時時常坐在一邊看着他和褚鶴的一舉一動。
沈海遙這個人,很——很不一樣。
葉檀承認,最早對他的那點興趣多是見色起意,誰不想占有一位美人呢?特別是這種,從小泡在愛裏長大的美人。
葉檀也承認自己俗,越是這樣的人,越想看他為自己折腰。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幻境裏沈海遙的果斷、冷靜和聰慧,漸漸蓋過了容貌所帶來的吸引力。葉檀漸漸發現,哪怕一天沒有去看幻境裏發生的事情,他便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這樣的情緒,在得知沈海遙在幻境影響下和褚鶴滾到一起後,逐漸達到了頂峰。
自年幼起,他便被寄予厚望,他是仙門第一大派最年輕的掌門人,被這樣教導着長大的人,極為罕見地生出了酸意。
沖動之下他找到褚鶴,編造了一些可笑的謊話,試圖引導褚鶴以為自己早和沈海遙有過最親密的接觸。
可是褚鶴怎麽說的?
“你以為我在意這些?”
那一次,葉檀幾乎落荒而逃。
回過神來後,他開始思考如何讓沈海遙原諒他。但很明顯,這幾乎不可能。
最後,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葉檀說:“海遙,如果這些東西不夠,那我再送你一樣。”
他從拇指上撸下一個指環放在掌心,攤開手掌給沈海遙看,“海遙,這是平厄門門主的象征。海遙,如果你願意,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平厄門的共主。”
沈海遙挑挑眉,指尖一彈,将那枚指環收入自己手中。
葉檀悄悄松了一口氣,他就知道,平厄門門主的位置,天底下沒人能夠抗拒。
沈海遙舉起那枚指環,對着太陽看了看。
午後陽光正是最耀眼的時候,光線透過指環中間的圓孔,照在沈海遙的臉上。
他舉着指環左看右看,疑惑地說:“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指環啊?”
随後他抛給褚鶴,說:“你看看,有什麽古怪之處嗎?”
褚鶴低頭看看,搖頭說“沒有”。
沈海遙苦惱地說:“葉門主,我左看右看,你這指環很普通啊,沒有什麽奇特之處。怎麽你帶上這指環,就聽不懂人話了呢?”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問道:“葉檀,怎麽,帶上這指環,腦袋就出問題啦?”
葉檀的臉色又一次變得難看起來。
沈海遙将那指環随手丢掉,看都不看一眼,雙手抱着劍放在胸前。他沖葉檀眯了眯眼睛,說:“葉檀,別再搞這些小花樣了。我明确地告訴你,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配跟我談原諒這兩個字。你如果聽得懂人話,還把自己當個人看,那我給你指條明路去贖罪——因為你,我們望塵山上下五口人慘死,哦,對了,還有我們沈家不知多少人,這仇全算在你頭上可能冤了你,那我們姑且不說這個,就單說我師尊他們五人——”
沈海遙舔舔嘴唇,陰沉着臉說:“起碼,你得死上五次吧。等你死過了這五次,我就勉強算你贖過了自己的罪孽。至于原諒你?下輩子吧。”
葉檀仍在負隅頑抗,“海遙,冤冤相報何時了呢?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麽都行,我們平厄門絕不外傳的武功心法、修煉秘訣,你想要我全都給你。以後在平厄門你跟我平起平坐,沒有人敢對你……”
“閉嘴,滾!”沈海遙罵道,“我現在殺不了你,是我學藝不精,我給望塵山、給柳玉丢臉。但我早晚有一天會殺了你。”
沈海遙将劍橫在身前,指着葉檀,“我勸你,不然現在就殺了我。你今天要是不殺我,那以後我們每一次見面,都會成為你和你們平厄門的噩夢。”
沈海遙慢條斯理地說:“我會讓你後悔你做過的一切的。”
葉檀不知是沒把沈海遙的怒火放在心上,還是真的自信沈海遙這一輩子都殺不了他。總之,他沒再多說些什麽,只是站在原地注視着沈海遙,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他帶來的那些內功心法、稀有藥材全都被褚鶴丢下了山。
之後,沈海遙和褚鶴度過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時間。
褚鶴費了很大力氣,把先前被毀壞的地方重新修繕好,種上以前師尊和師兄留下的種子,又勤勤懇懇翻新了幾間房屋,将望塵山恢複成從前的模樣。
沈海遙在專心修煉。狠話都放出去了,總不能再給望塵山丢臉。他現在的修為距離葉檀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一刻都不能偷懶松懈。
只是,這樣的平靜也只是表面的。
兩人心照不宣,誰也不去提以前的事,誰也不去提報仇的事,假裝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但褚鶴知道沈海遙就是不快樂——他能快樂才怪吧?
他們依然睡在一起,有時褚鶴半夜睡醒,總是發現身邊沒有人。
沈海遙也沒有走太遠,他就坐在卧房外的地板上看着天空發呆。
他心裏難受,褚鶴知道。沒人能夠安慰他,也沒人能夠治愈他,這種時候,或許讓沈海遙安靜一下才是最好的。
褚鶴很知趣地沒去打擾他,只在他起身回房時鑽回被子裏,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但沈海遙回來之後也沒有繼續睡覺,他就坐在床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褚鶴心裏發慌,不知如何是好。心裏總是琢磨着事,晚上更睡不好。
先前幾天,沈海遙還會意思意思睡一會兒再出去呆坐,今晚幹脆對褚鶴說“我去練會兒劍”,就出去了。
褚鶴等了很久,既沒有等到他回來,也沒有聽到舞劍的聲音。他心裏放心不下,幹脆出去看看。
但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沈海遙。
去哪兒了呢?褚鶴撓撓頭,望塵山就這麽大,幾個房間都沒有,院子裏也找不到人,海遙還能去哪兒?
正在沮喪的時候,他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地方沒去找過。
丹藥房!
沈海遙從前不喜歡這個地方,總是嫌棄裏面煙熏火燎的,能躲就躲,褚鶴也就忘了還有這個地方沒去找過。
他急匆匆跑過去,推開門——
沈海遙就坐在面對着房門的桌上,正在往嘴裏塞着一顆藥丸。
他明顯沒有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被人撞見,驚吓之下藥丸直接滾進嗓子裏,嗆得他連連咳嗽。
褚鶴趕緊倒水給他喝。
藥丸入口即化,苦味卡在嗓子裏不上不下的,沈海遙皺着一張臉,說:“好苦啊!”
他撇撇嘴,問道:“大晚上你不睡覺跑出來吓唬我啊?”
褚鶴大喊冤枉。
平靜下來後,沈海遙又轟褚鶴回去休息。
褚鶴沒動,反問道:“你不去休息嗎?”
沈海遙一頓,含糊道:“我馬上去。”
褚鶴咬了咬嘴唇,伸手覆上沈海遙的手背,低聲說:“修煉講究循序漸進,我知道你着急,但強行提升境界,總歸不是正途。”
褚鶴雖然不懂這些,但天生靈物多少能察覺到沈海遙近日來境界大漲,稍微想想就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沈海遙剛剛塞進嘴巴裏的丹藥,褚鶴也認得那味道,以前師尊從不讓他們碰這些。
他不知該如何勸沈海遙,只能把師尊搬出來,說:“師尊以前不讓吃這些的,他如果知道,又要跟你吵架了。”
既然都被發現了,沈海遙索性也承認了,“我知道,但是我着急呀,我恨不得現在就滅了平厄門。”
“我明白,我明白,海遙。”褚鶴拉着他的手向自己的方向靠來,張開雙手将他牢牢抱住,“可是,報了仇之後呢?如果報完了仇,你自己也油盡燈枯了,那師尊他們怎麽能安心呢?”
沈海遙靠着他的肩膀,過了許久,終于低低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的劇情都沒有虐啦,就是打葉老板+談戀愛辣!
看到前面一章小夥伴們都在問柳玉的年紀,外貌描寫苦手流下了淚水……我在60章增加了一句話。
是這樣哈,之前那段回憶裏海遙24歲,柳玉大概32 33 34的樣子,師尊稍大一些,40歲左右,幾個師弟妹都是20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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