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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麽日子?”褚鶴眨眨眼睛, 緩慢重複道,“今天?”
他看到沈海遙眯了眯眼睛,表情變得危險起來, 立刻說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呀!”
沈海遙:“少糊弄我, 是什麽很重要的日子?”
褚鶴:“……”
他絞盡腦汁, 把今天的農歷日期、陽歷日期甚至星期幾全想了一遍, 還數了數是不是回到這裏之後的第一百天、一千天之類的紀念日。
可實在是想不到啊!
眼看着沈海遙臉色越來越臭,褚鶴心慌慌的,苦哈哈說道:“啊哈?”
沈海遙嘆了一口氣, 說道:“算了, 不跟你計較。你自己想想看, 你之前還沒化形的時候, 是不是在今天這個日期受了傷、摔到湖裏、然後被我撈上來的?”
“哦!哦!!”褚鶴大叫道, “原來如此!”
沈海遙哼了一聲, 右手撐着下巴,手指敲敲桌面,說:“算啦,看在你那時候傻了吧唧什麽都不懂的份上,我就大度地放過你。那你說, 今天晚上我們是不是該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褚鶴:“……”好吧,原來是在這兒等着。
先前說要等褚鶴适應成人的生活後,擺一場簡單的拜師宴,就當做是正式拜入望塵山,做褚星津的第五名弟子了。
但褚星津實在是懶得搞這些, 這事就這麽一拖再拖。
山上這幾個人裏, 對這件事最着急的居然是邵靈風。原因很簡單,沒有這麽個儀式, 總感覺不太正式,欺負起小師弟,總歸不那麽名正言順。
于是邵靈風提議,大家在褚鶴被撿回望塵山的那一天一起吃頓好的。
這番話可謂一呼百應。畢竟望塵山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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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做飯的事情又落到了柳玉頭上。
想起這些往事時,沈海遙和褚鶴都笑了笑。
褚鶴說:“作為每年這個活動名義上的主人公,我實在是對此毫無印象。”
沈海遙哈哈大笑:“因為大家的目的只是為了吃東西啊!哈哈哈哈哈!”
“我從沒見過哪個門派像我們一樣這麽愛吃!”
沈海遙笑到肩膀都在發抖,他趴到褚鶴肩膀旁,說:“反正現在也沒有別人了,我們就小小的吃一頓慶祝一下。褚鶴同學,做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他拍拍褚鶴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做得沒有柳玉好吃也沒關系,我也不嫌棄,去吧!”
褚鶴實在是懶得去争論“為什麽這個小小的慶祝還要讓作為慶祝活動名義上主人公的自己來做飯”這件事,無奈搖了搖頭,使喚兩個小傀儡下山買菜。
兩人像往常每年一樣,給每個人都擺了碗筷。
褚鶴學東西還是快,做菜的手藝不比柳玉差,只是飯菜的口味相較柳玉來說輕了不少。
吃飯的時候兩人都很安靜,平日裏兩人湊到一起就叽叽喳喳說個沒完,今天破天荒地都只顧着往嘴裏塞菜。
做飯的人總是會根據自己的口味選擇菜品,褚鶴也不例外。沒化形的時候他就喜歡吃素,如今也依然保持着。這桌上大多是綠油油的青菜,看着樸素,但味道意外讓人食欲大開。
吃幹淨碗裏面的最後一粒米時,沈海遙把筷子輕輕放在碗邊,托着下巴想了又想,說:“我老早以前就覺得柳玉口味太重了,整天吃這麽油這麽辣,多不健康。”
他回想了一番自己和褚鶴在幾千年後的幻境裏生活的場景,又說:“柳玉要是到那個年代,每年體檢時體脂和膽固醇絕對不正常。”
褚鶴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了。
這個小小的玩笑打破了之前略顯壓抑的氣氛,沈海遙悶頭笑了笑,拍拍桌子說:“還有師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跟誰生氣,天天吹胡子瞪眼睛,他如果去體檢,肯定有高血壓!”
“溫宜風和邵靈風一定是國家反詐APP的重點關注對象。溫宜風每天被那種‘好心人行行好吧,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的人騙,邵靈風嘛,肯定天天被那種‘最後一天最後一天清倉大甩賣’的無良商家騙……至于萬雅風,唉,一個巨嬰。”
褚鶴笑着去捂他的嘴,“閉嘴啦,又胡說八道。”
沈海遙躲閃着避開,又被褚鶴按回椅子上坐好。一番調笑後,氣氛又有點低落。
過了許久,沈海遙笑着搖搖頭,低聲說:“有時我會覺得遺憾,也想讓他們看看幾千年後的世界。”
褚鶴低頭想了想,之後拉着他跑到小院子裏,兩人一起坐在地上。
褚鶴回頭看看他,認真地說:“那你就告訴他們呀,他們一定能聽到的!”
沈海遙看着他笑了,可思緒萬千,真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又不知能說些什麽。
最後,他回到房間裏取出一個厚厚的本子,和褚鶴一起回到了那幾個小墳包前。
他在刻着萬雅風名字的那座墳前坐下,把手裏的本子攤開。他攤開右手,沖掌心裏吹了一口氣,掌心裏立刻冒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沈海遙将火焰小心渡到書上。
火苗遇到紙張後迅速擴大,只不過一會兒,那本書便燃起了火焰。
火光把沈海遙的臉龐照得通紅,他半蹲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說:“雅風,之前……我聽褚鶴說,有個人打傷了你,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心大,眼睛裏除了煉藥就裝不下別的,估計也記不清了吧——總之有這麽一件事,你聽我說。”
沈海遙一屁股坐到地上,兩只手抱着膝蓋,說:“那個人死了。我不知道他當時打傷了你哪裏,總之我用我的辦法報複回去了。你活着的時候沒能替你讨回公道,現在也不敢說就能彌補,如果你泉下有知,就原諒那時那個不懂事又沒本事的大師兄吧。”
他用手指細細摸着碑上刻着的名字,又說:“對了,你之前喜歡的那幾本醫書我燒給你啊!你都翻得卷了邊,我重新謄了一遍,你喜歡看,我以後再謄幾本別的,這次就先這些。”
夜晚總是有風的。
微風吹落了幾顆小小的火星,也把那本厚厚的書吹開了幾頁。書頁中的字跡娟秀,就連萬雅風曾經做過的批注都謄了上去。
風勢變大了,一個不留神,整本書都被吹翻了過去。
只見封底用小篆刻着四個字:贈萬雅風。
褚鶴一直站在沈海遙身後,安靜地不去打擾他。
待那一整本都燒完了,他看到沈海遙換了個姿勢坐着,雙手向後撐在地上,眼神望着遠方。
他又等待了一會兒,直到感覺到身上傳來陣陣冷意,才向沈海遙走去。
他把手裏厚實的披風罩在沈海遙身上,彎腰說道:“回去吧。”
沈海遙擡頭看他,借着他的力氣從地上站起來。
當初,褚鶴把這幾個小墳包立在望塵山最靠邊的位置上,倒不是覺得不吉利或是怎樣,他只是擔心以後沈海遙回來,常常看着那些會觸景傷情。
他們一前一後,慢慢走在回房的路上。
天氣果然冷了,不過這麽一會兒時間,沈海遙的披風都冷透了。
回到卧房後,床頭那塊火雲石立刻亮了起來,幾分鐘後,房間便傳來一股暖意。
沈海遙脫下披風挂起來,整理衣服的時候被褚鶴從身後抱住。
他動動胳膊,說:“又動手動腳。我挂衣服呢,礙我事了。”
褚鶴不聽,只用臉蹭着他的背。臉上的冷意很快被溫暖覆蓋,褚鶴的手臂越圈越緊。
沈海遙整理好衣服,低頭拍拍褚鶴手背,說:“我不能呼吸了!”
褚鶴這才松了手。
他的臉上帶着一點淡淡的笑意,可細看之下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
沈海遙見不得這些,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有話就說。
褚鶴低下頭笑了笑,解釋道:“不是吊你胃口,就是不知道怎麽說。”
他糾結着想了想,說:“海遙,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總覺得……”
他又搖搖頭,把話咽回去,試圖用委婉一點的說法繼續說道:“這麽說吧,海遙,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絕對支持你,我一定會幫你。但我總覺得,我總覺得……”
褚鶴眼神哀傷,“我總覺得,你像是報完仇、殺了葉檀之後,就不想活了的樣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沈海遙正在往嘴裏塞着藥丸。自從上次他偷吃強提境界的“補藥”被褚鶴發現之後,褚鶴幹脆找了一些丹藥給他吃。
沒說是什麽作用,沈海遙也沒有問,褚鶴總歸不會害他。
再者,提起這個話題總是有些尴尬。
這時聽到褚鶴說的話,這顆藥被沈海遙捏在嘴裏,實在有些難以下咽了。
他索性把藥放回去,沖褚鶴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沒有不想活了,”沈海遙笑着搖搖頭,有時不知該不該說,褚鶴在這些方面實在過分敏感了,“是,我承認,最一開始是有過這種想法,但現在真的沒有了。”
他靠着褚鶴的腦袋,表情是輕松的,“師尊他們,拼着一死也要讓我活下來。如果我報完了仇反倒不想活了,師尊怕不是要氣活過來。”
褚鶴抱緊他的腰,兩人貼得很近,近到甚至能聽到沈海遙的心跳。
一聲一聲,堅強有力。
他又去摸沈海遙的臉,眼睛紅紅的,像是在求一個一定要做到的保證,“海遙,望塵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們別再分開了,好不好?”
“好。”沈海遙握着他的手指,跟他一起放在自己的臉龐,不假思索地說,“我們不分開。”
褚鶴又一次牢牢抱住他,力道大得恨不得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聲音發抖地重複道:“海遙,我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要離開我。”
沈海遙簡直被逗笑了,“我這是在哄小孩嗎?好好好,不離開你,不離開你。”
他這麽一說,褚鶴不好意思起來。他放開沈海遙,摸摸鼻子,又說:“那,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沈海遙怒:“得寸進尺是不是!我對你還不夠好?”
褚鶴小聲嘀咕:“不是這種好呀……你老把我當小孩。”
沈海遙不依不饒道:“你自己聽聽你剛剛說的話,你還說你不是小孩?”
褚鶴看着他張合個不停的嘴唇,大着膽子湊了上去,在沈海遙嘴角印下一個幹燥的吻。
沈海遙果然閉了嘴。
褚鶴心髒砰砰直跳,心裏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抓住沈海遙的肩膀,又一次吻了上去。
火雲石還在兢兢業業地取暖照明,牆壁上映出兩個交接糾纏的影子。
原本束好的長發潑墨一般灑下,沈海遙淡青色的長袍也落在地上。
于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沈海遙起床時已是日上三竿。
他推開門,正要向褚鶴抱怨為什麽不叫醒他,出門卻看到一名男子坐在院中發呆,褚鶴則在別院擺弄那些藥草。
“哎,寧郁,”沈海遙出聲叫住那人,說,“你怎麽來了,是有什麽消息嗎?”
被喚作寧郁的男子起身,向沈海遙客氣地行了一個禮,說:“是有消息,我想着再過幾日才是傀儡傳話的日子,有點等不及,幹脆直接過來告訴你。”
沈海遙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氣,“什麽事?”
寧郁臉上溫和的神色迅速收起,再擡頭只剩冷漠與憎恨。他說:“葉檀不久之後要北上,去參加天罡峰峰主女兒的結親。沈公子,我覺得這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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