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大局為重

四十三  大局為重

三皇子眉心蹙緊, 繡荷連忙快步過來,“殿下,小花呆可能吓到了, 我帶她下去歇息吧。”

繡荷正要去扶小花呆, 小花呆卻好像回過神來,她連連搖頭,“我沒事, 我沒受傷, 我剛才就是不小心。”

三皇子将信将疑,“你真沒事?”

小花呆搖頭。

“小花呆,這些昙花, 一夜不曬月光也沒什麽的,要不你去休息吧?”繡荷勸道。

小花呆慌忙搖頭, “我真的沒事。我去搬花了。”

小花呆說着,轉身便跑進了花房。

三皇子瞧着她的背影, 心中隐隐不安。

小花呆今天有些古怪。

她是不是受傷了不肯說?

等下他要親自查看一番才行。

三皇子又回到桌邊坐下,秦也池打趣他, “三殿下, 您對那名侍女,可真是上心。”

三皇子不語, 目光卻還是看向花房那邊。

秦也池也不敢繼續打趣三皇子, 于是他又問起了南月公主,“三殿下, 您剛才說的是真的?陛下要我娶那個長月公主?”

三皇子點頭, “陛下有這個打算。南月如今的情況, 你也清楚。陛下有意相助長月公主登基為王, 并與南月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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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也池沉思半晌:“反正我也無法承襲王爵, 當未來的南月王夫,聽起來不錯。”

“正是如此。”

“可如今長月公主下落不明,我即便願意這門婚事,也沒人可娶啊。”

三皇子笑了,“這個你放心,保準你有媳婦兒就是了。”

青蓮長老、木時白千裏迢迢入京,就是為了長月公主,他們又怎麽會落空回國呢?

只要瑞朝配合青蓮長老、木時白演完這出戲,“找”出一個長月公主,從此南月必然對瑞朝俯首稱臣,有求必應。

如此,兩方可繼續各取所需,和睦久安。

兩人繼續喝酒,不一會兒的功夫,小花呆便把八盆雪昙全數搬到了院中。

此時天色昏暗,繡荷在廊庑下挂了一排燈籠。

月上東方,院內燈光、月華交織,明滅虛幻。

“哎,開花了!”

秦也池喝得半熏半醉,他目光落在院內雪昙上,忽然驚訝出聲。

月光下,雪昙上有三兩朵花兒花苞綻開,潔白如雪,猶如聖蓮。

院內微風浮動、清香隐隐。

秦也池不由得站起身來,走近昙花,仔細打量,“三殿下,這是什麽昙花?聽說您收集的都是奇花異草,這昙花大有來頭吧?”

三皇子也起身走了過來,“這是南月的長幽雪昙。”

秦也池神色詫異,“原來,這就是長幽雪昙!聽聞長幽雪昙是長明王子為長月公主培植的。花如其人,長月公主一定很美!嘿嘿,我不虧!”

秦也池一顆心定了一大半。

對于和南月聯姻,成為長月公主夫婿這件事,他非但不排斥,心中還隐隐生出了幾分期待。

小花呆站在花房廊庑下,身子藏在廊柱後,瞪着秦也池,眉心擰緊。

……

亥時三刻,秦也池酒足飯飽,三皇子命蔣安送秦也池回府。

秦琰行望向花房,小花呆縮回脖子,然後慢慢從廊柱下走出,低着頭朝着秦琰行福身一禮,而後往後院角門快步走去。

“……”

秦琰行連忙喊她,“站住!”

今天的小花呆,有些奇怪。

剛才跌了一跤,現在又躲着他。

小花呆于是站着不動,秦琰行走到她跟前,“你這是怎麽了?”

小花呆搖頭。

“是不是受傷了?我方才瞧見你手心撐地,是不是擦破皮了?”秦琰行說着,伸手去捉小花呆的手。

小花呆連忙将手背在身後。

秦琰行皺眉看她。

她只得又趕緊将手伸出來,手心向上攤開,“我沒受傷。”

秦琰行低頭一看,見她手心白嫩無痕,這才放了心。

“跟我來,我有一樣東西給你。”

秦琰行說着,轉身往自己寝舍走去。

小花呆擡頭望着秦琰行的身影,神色踟蹰,心中憋着一股悶氣,此時此刻,她有些不想見到殿下。

秦琰行腳步一頓,“還不跟上?”

小花呆低頭咬着唇,挪動腳步,跟着秦琰行進了屋。

屋內軟塌小幾上,放了一只白瓷瓶。

秦琰行走過去,将瓷瓶拿起,取下木蓋軟塞。

“過來,坐下。”秦琰行朝着小花呆招手。

小花呆抿着嘴,慢慢挪到軟塌邊,卻不肯坐。

“坐吧,我給你上藥。”

“藥?”小花呆納悶,她沒有受傷、也沒有生病,不需要藥呀。

秦琰行伸手往小花呆肩膀輕輕一推,小花呆猝不及防,便一屁股坐在了軟塌上。

她正不知所措,只見三皇子站在她跟前,傾身彎腰,伸手剝開她額間的碎發,指腹撫上她右額上的疤痕,“是去疤的藥膏。你老實點別動,這藥膏得來不易,可不能浪費了。”

這盒無痕膏,是蔣安派人去西川深山尋了隐世的名醫,花了不少精力,才求得這一罐藥。

秦琰行從銅盆裏取來帕子,要給小花呆擦臉。

小花呆坐立難安,臉色通紅,“我,我自己擦。”

“別動。”

秦琰行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制止她亂動,一手用帕子将她額間擦拭幹淨。

而後,他用指腹挖了一點藥膏,小心翼翼塗抹在小花呆額上,而後輕輕用力抹開。

他指腹溫燙,小花呆吓得往後躲,秦琰行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壓着她的肩膀,不許她動。

“不是說了讓你別動嗎?怎麽那麽不乖。”秦琰行輕笑,兩人靠得很近,他呼吸的熱氣噴灑在她臉上。

帶着淡淡的書墨味兒。

小花呆一時間覺得呼吸不上來,臉上泛紅。

秦琰行低頭瞧見小花呆滿臉通紅,心頭微微驚訝。

她這是害羞了嗎?

“你怎麽臉紅了?”秦琰行忍着笑,故意逗她。

小花呆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她哽哽咽咽道,“我,我有點熱。”

“這屋裏放了冰盆,你還熱?”

“我就是熱。”小花呆粉頰鼓起,雙手擱在膝蓋上,握緊拳頭。

好半天,秦琰行終于塗好了藥,他将藥罐蓋好,“明夜我再幫你塗。”

小花呆急忙道,“我,我可以自己塗的。”

“不成,此藥來不易,你自己沒塗好就浪費了,我來幫你。”秦琰行堅持。

“……”

小花呆很想說,那她不塗了。

可,她有點舍不得說。

也許将來,她再也沒機會和三皇子這麽親近了。

她正想着,三皇子冷不丁坐在了她身邊,而後他湊近過來,鼻尖貼近她的頸。

小花呆像是被捏住了命門,吓得一動不敢動。

她感覺到頸上他的溫熱氣息,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像是被藥麻了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福樂鼻子還挺靈的,你身上真有香氣。和花香很像。”

秦琰行低聲道。

半晌,小花呆才喃喃回答,“其實就是沾上了花味兒吧。”

“也許吧,你愛花惜花,這香味或許是花兒對你的回饋。”這樣天然淡雅的香味兒,是任何的熏香、香粉、香膏都無法比拟的。

也難怪福樂總是逮着小花呆聞。

此時此刻,他都有些無法把持,恨不得将小花呆緊緊摟在懷裏,狠狠聞個夠。

不過,欲速則不達,秦琰行并不想吓到小花呆,他又坐直身子,“你之前怎麽了?怎麽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小花呆低下頭,“我,我只是好奇。殿下,我剛才聽您說,要讓那個公子和長月公主成親?”

秦琰行點頭,“這是陛下的旨意。百秀公主野心勃勃,陛下欲推長月上位,而後和南月聯姻,不費一兵一卒,可保我朝南方安定。”

“那,要是長月公主不喜歡那位秦公子怎麽辦?”

小花呆的語氣聽起來頗為憂愁。

秦琰行呵呵一笑,“你呀瞎操心。長月公主既然要繼任為王,自然要以大局為重。兩國聯姻,長治久安,她求之不得。她若是個聰明人,便不會拒絕這件婚事。”

小花呆眼底有些發酸,她不敢擡頭,只是哦了一聲。

“你今日怎麽這麽沒精神?是不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小花呆點頭,起身行禮,準備離開。

“明日不必起那麽早,我讓宋明把雪昙搬入花房。”秦琰行又交代。

“謝殿下。”

小花呆關上房門離去,秦琰行心中總有些擔憂。

她真的沒生病,沒受傷嗎?

怎麽看起來情緒那麽不對?

片刻,窗外一如既往的想起了哼曲聲,秦琰行失笑,這丫頭,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她的花兒。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這般待他,那該多好。

……

給花兒哼了曲,小花呆回了屋。

前幾天,三皇子讓她搬入了隔壁空出來的屋舍,她如今一個人住一間屋子了。

這屋子裏頭的布置比以前好了許多,紗帳、被面都是新置的,屋裏還有雕花的桌椅、妝臺。

殿下對她真好。

小花呆躺在床上想。

可他也很壞。

他要長月公主和一個陌男子成親。

但,殿下說得沒錯。長月公主身負重任,她應當以大局為重。

……

翌日。

三皇子一早起來,往院中一瞧,不見小花呆。

想來她昨晚累着了,今日起晚了。

三皇子便吩咐宋明将昙花趕緊搬入花房,別曬着了。

三皇子洗漱更衣,用過早膳,剛要出院門,又對蔣安道:

“蔣安,你說小花呆是不是有點矮?”

“啊?”蔣安愣住。

小花呆在女子中雖個頭不高,但也不至于很矮。再說了,她才十五六歲,還能長個兒呢。

但三皇子這樣問,蔣安只得點頭,“好像,是有點矮。”

三皇子嗯了一聲,“她太矮了,本殿看着不爽快。你讓廚房日後給她多做些好吃的,吃多點,長高些,別丢了本殿的臉。”

“……是。”蔣安連忙道,神色一言難盡。

殿下,你就算是光明正大寵着小花呆,也沒人說您呀。

三皇子滿意了,這才提腳出了聽香院。

剛巳時,珍草閣的曹老板登門求見。

原來,前些日子曹老板請來照看花兒的南月花農回去了,結果這幾日,曹老板放在閣內的幾盆雪昙枝葉枯黃,看着就要枯死了。

曹老板心急如焚,且不說這長幽雪昙價值昂貴,他一個賣花的,若是養不活花兒,豈不是讓同行看了笑話。

曹老板早聽說三皇子府的花侍擅侍花草,尤其擅長養護珍品,便動了心思,想請小花呆幫忙,去珍草閣幫他看看花兒。

三皇子如今格外重視小花呆,蔣安也不敢随意處置,便去問小花呆的意思。

小花呆心疼雪昙,“蔣安哥哥,那我就出門一趟,去看看花兒,可以嗎?”

蔣安點頭,“自然可以。我陪你去。”

于是蔣安帶了幾名侍衛,親自陪着小花呆去了珍草閣。

珍草閣和其他賣花草的鋪子不一樣,曹掌櫃除了售賣些奇珍異草,還賣茶賣點心果子。

如此來珍草閣的客人,除了可以賞花看草,還可以喝茶吃點心。

從珍草閣大門進入,穿過大堂,便是一處方形院子,院子中擺滿了奇花異草,兩旁是廊屋,供人坐下品茶。

曹掌櫃在前頭領路,“蔣管事、花姑娘,這邊請。”

“我把昙花放在二樓的小廳內,先前那位南月的花匠說,昙花喜半陰,不可在直曬日光,我都記着呢,所以不敢把花兒放到院子裏。”

不多時,小花呆便跟着曹掌櫃上了二樓。

樓梯入口,是一處小廳,去四面雅間,都要經過此處。

小廳中間,便擺着四株長幽雪昙。

小花呆快步走過去,彎腰查看昙花。

只見雪昙枝葉耷拉,花苞彎垂,無精打采,不少葉片泛黃,有的花苞甚至尚未綻放,就已經從枝頭敗落。

曹掌櫃走了過來,神色焦急,“阮姑娘,我專門派花匠,按照南月花匠留下的法子照料它們,從不敢馬虎,這些花兒,怎麽會這樣呢?”

小花呆眉心微擰,她查看了花葉,又蹲下身子,将手探入花盆內,翻弄花土。

就在這時,樓梯處又上來了幾人。

為首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穿着一襲黑袍,生了一張方臉,五官端正,濃眉大眼,膚色微黑,正是木時白。

木時白一上樓,目光便被四株雪昙吸引。

他神色詫異,快步走了過來,低頭仔細打量昙花。

片刻,他問,“這,難道是南月的長幽雪昙?”

曹掌櫃連忙贊道,“公子好眼力,不錯,這正是長幽雪昙。”

木時白皺眉,冷臉道:“但它們快死了。長幽雪昙屬于南月的,不該來這裏。這裏的土、這裏的水、這裏的風,它們都不喜歡,在京都,它們活不去。”

曹掌櫃一聽,頓時拉下臉,“哎,這位客人,你怎麽這麽說話?長幽雪昙的确出自南月,但它并非只能在南月存活!”

木時白冷哼一聲,“是嗎?那你這裏的四株雪昙,怎麽都要死了呢?”

曹掌櫃臉色讪讪,又急忙大聲道,“這長幽雪昙,的确比別的花兒嬌貴,我自愧不如,不擅侍花。但,也有人能将雪昙養得鮮活茂盛。這位姑娘就能養活雪昙,她照顧的八株雪昙,都好好着呢。”

曹掌櫃指着蹲在地上的小花呆道。

木時白低頭去看小花呆,卻瞧見一個穿嫩黃衣裙的小姑娘,微微詫異,“她?她真的養活了長幽雪昙?”

“那是自然。三皇子府中的八株雪昙,聽說都已經開花了。”

旁邊的蔣安得意點頭,“不錯,府中昙花每夜盛開。這世上,就沒有我們小花呆養不活的花草!”

木時白不由得低頭仔細打量起小花呆。

沒想到,這少女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能耐。

曹掌櫃見小花呆蹲在那裏一動不動,忍不住問,“阮姑娘,如何,可看出什麽端倪來?”

小花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而後慢慢吞吞道:“土松軟潮濕、花根沒爛,都沒問題。”

這下曹掌櫃急了,“既然都沒問題,那,那它們怎麽半死不活呢?”

小花呆環顧四周,只見小廳向外一側一排窗戶緊閉,小廳角落幾處,放了四個大銅盆。

就在這時,有小厮擔着水桶上樓,桶內都是冰塊。

而後,小厮将冰塊取出,放在各個大銅盆之內。

小花呆皺眉看着小厮的一舉一動。

曹掌櫃連忙解釋,“最近太熱了,來我這裏喝茶賞花的都是貴人,受不得熱,我便用冰盆降溫。”

聞言,木時白冷哼一聲,他正要說話,卻見小花呆慢慢道,“可雪昙喜熱不喜冷。你在它身邊放那麽多冰盆,它自然不樂意。”

曹掌櫃愣了一下,而後眼睛瞪大,“啊?可是,可是它不就叫雪昙嗎?它,它還怕冷啊!”

“……”

小花呆哽住。

她擡眼望向曹掌櫃,神色認真,“曹伯伯,我想長幽雪昙之所以名為雪昙,是因為她花瓣潔白如雪。南月位于南方,南方天熱,長幽雪昙出自南月,自然是喜熱不喜冷呀。”

木時白眼中含笑,對這少女刮目相看,說得一點沒錯。

“而且,您還把窗戶都關着,這兒不透氣,不通風,人來人往氣息混亂,又放着那麽多冰盆,她們當然受不了了。”

曹掌櫃連忙道,“我馬上給它們換地方!”

曹掌櫃連忙吩咐小厮,将昙花搬去後院花廳中。

随後,曹掌櫃對小花呆拱手一拜,“阮姑娘,這次多謝你了!”

小花呆抿唇淺笑,“沒什麽的,只要花兒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曹伯伯,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她們呀。”

曹掌櫃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對了,阮姑娘,上次你來珍草閣,很喜歡我這裏的茶點,我給你準備了兩盒,你帶回去慢慢吃。”

這可愛懂事的小姑娘,任誰看了都喜歡。

曹掌櫃連忙吩咐小厮去裝茶點,給小花呆帶上。

小花呆聽說有吃的,眉開眼笑,“謝謝曹伯伯。”

“客氣什麽,你喜歡的話,以後常來吃,不要錢!”曹掌櫃樂呵呵道。

眼見曹掌櫃領着小花呆下樓,木時白憑欄望去,神色有些不舍。

這小姑娘一言一行,還真是像他們南月人,讓人心生好感,想要結識。

不知,下次何時才能再見。

“客人,這邊請。”一旁領路的小哥催他。

木時白跟着小哥進了雅間,忍不住問,“方才那位姑娘,是三皇子府上的?”

小哥點頭,“是的,聽說三皇子府上有一名侍花女,擅長養花,很得三皇子喜愛,想來就是她了。”

木時白微微點頭,他坐下後,發現跟前桌上擺滿茶點,他想到剛才那小姑娘喜歡吃茶點,立即拿了一個,放入口中。

木時白皺眉:這麽甜?

作者有話說:

小花呆問:如果長月不喜歡秦也池怎麽辦?

三皇子:身為皇儲,理應以大局為重。她不會拒絕這門婚事的。

小花呆:哦。感謝在2022-06-18 11:03:26~2022-06-19 15:47: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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