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心意

守在營帳外的侍衛愣了一下, “公主……”

他們得木将軍令,嚴防秦三靠近公主營帳,可木将軍沒說, 公主出營帳怎麽算?

那秦三在營帳不遠處吹笛, 他們這些人早就聽見了、瞧見了。

“公主,此時夜色已深,秋夜寒涼, 公主有什麽事, 吩咐小人來做便好。”一侍衛恭恭敬敬道。

小花呆頓時神色失落,她望着侍衛,眼睛眨眨, “可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不行嗎?”

“行, 當然行。”侍衛連忙應下。

于是小花呆順着笛聲望去,瞧見不遠處, 秦琰行站于樹下。

他一身雪色長袍,面向月華, 夜風中, 他衣袂翩翩,似真似幻。

小花呆呼吸一滞。

笛聲婉轉輕緩, 帶了惆悵、哀傷。

小花呆提起裙子, 便往那邊跑了過去,她跑得飛快, 一眨眼功夫, 便跑到了秦琰行身邊。

秦琰行聽到足聲, 放下竹笛, 他側身回頭, 瞧見小花呆跑得氣喘籲籲,正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秦琰行不由得唇角微揚。

“秦、秦三,你怎麽了?”

秦琰行搖頭,“我沒事,反倒是你,跑得那麽急做什麽?”他說罷,掏出繡帕,擡頭為她擦了擦額間的汗珠。

小花呆僵住不動,每次殿下一靠近她,她就慌得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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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琰行收回手,小花呆,她皺眉,緊緊盯着秦琰行,“你騙我,你有事。”

秦琰行眉尾輕挑,“哦?為什麽這麽說?”

他的确有事,他放不下小昙,又擔憂母妃。

可他不是神仙,分身乏術。

小花呆眨眨眼睛,神色擔憂,“剛才你的笛聲、就好像要哭了一樣。”

秦琰行怔住,他有點懵。

他不舍、擔憂,不知如何是好,她聽出來了。

秦琰行苦笑搖頭,“我沒哭。”他才不哭,更不會當小昙的面哭。

“嗯。”小花呆點點頭,“沒關系的,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咳,真沒哭,就是有些煩心。”他只得解釋。

小花呆聞言驚訝,“你也會煩心嗎?”

秦琰行好笑,“當然,小昙,我要走了。”

小花呆愣住。

秦琰行望着她,繼續道,“母妃病了,我要回去了。”

小花呆嗯了一聲,她有好多話想說,想問問蘭妃病得如何了,是否眼中。

又想問殿下何時啓程。

可她鼻頭發酸,喉頭像是被堵住一樣,她怕自己哭出來,慌忙低下頭。

秦琰行上前一步,“小昙,我……”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凝香已經匆匆跑來,她手裏拿着一件披風,“公主,這麽冷,您怎麽穿單衣就出來了。”

“快穿上。”

凝香給小花呆穿上披風,就在這時,木時白聞風而來。

他快步過來,神色警惕,目光落在秦琰行身上。

秦琰行冷哼一聲。

木時白不動聲色,面相小花呆抱拳道,“公主,夜深露重,容易受寒,請回營帳吧?”

小花呆心中不舍。她感覺到,殿下好像有話同她說。

她輕輕搖頭,“木将軍,我,我不冷……阿秋!”

話音未落,小花呆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她耳根發紅,低頭說不出話來。

凝香趕緊道,“公主,我扶您回去。”

小花呆只得點頭應下,她跟着凝香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此時秦琰行,也正望着她,目送她回營帳。

小花呆淺淺一笑,跟着凝香回去了。

待見小花呆進了營帳,秦琰行又舉起竹笛。

木時白盯着他,呵了一聲,“有什麽了不得的,吹笛而已。”

也就三皇子這種閑人才有心思吹笛奏曲。

居然用這個誘惑公主,無恥。

秦琰行冷笑,“就是了不起啊。木将軍你會嗎?公主啊,就喜歡聽我笛曲了。”

木時白臉色發白:……

學吹笛子,難嗎?他要不要試試?

……

兩日後,秦也池率小部将士,護送公主入益州城驿館安頓。

按照陛下的旨意,五千京軍和一萬五西川軍,将交由木時白統率,秦也池作為督軍一同前往南月。

原本定南王世子打算今夜在王府設宴為長月公主接風洗塵,不過小花呆以舟車勞頓回絕了。

驿館客房中。

小花呆坐立不安。

自打入城後,她就沒瞧見秦三了。

他去哪兒了?

昨天殿下跟他說,待送她到了益州,便會連夜趕回京。

難道這個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嗎?

小花呆低頭,坐在軟塌上耷拉起了腦袋。

不多時,李全領着侍衛送來晚膳。

李全和凝香擺好晚膳,雖說一桌子都是她愛吃的,可小花呆此時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眼見李全要告退,小花呆顧不得羞赧,連忙喊他,“李侍衛,等等。”

李全連忙站住,“公主有何吩咐?”

“……”小花呆咬着唇,期期艾艾。

不知為什麽,提及殿下,她便臉紅心跳,說不出口。

好奇怪,她以前可不這樣的。

小花呆支支吾吾,李全一臉莫名:“公主?”

凝香嘆氣,“李侍衛,秦三呢?先前一直不都是秦侍衛來送吃食的麽?”

李全連忙道,“方才到了驿站後,秦侍衛便同定南王世子離開了。”

小花呆急了,“那,那他還回來嗎?”還是就這麽走了?

李全搖頭,“這個我不知道,公主可是有事要見李侍衛?”

小花呆連忙點頭,她鄭重道,“我,我還想和他說句話。”

殿下千裏送她,如今他要回去了。

至少,她應該說聲謝謝,再道一聲珍重。

也許以後,就難再見了。

李全點頭,“公主放心,我這就派人定南王府找秦侍衛。”

……

定南王府。

秦也泊書房。

秦也泊一邊為秦琰行倒酒,一邊笑道,“從前我聽話本子說什麽護花使者,只覺得虛假不真切,不曾料,咱們三殿下,竟是個癡心人。”

秦琰行半點不窘迫,他淡淡道,“千金易得,癡心難求。大哥可得好好瞪大眼睛,瞅瞅我這天上有、地下無的癡心人。”

“……”秦也泊原本想打趣三皇子一番,卻不料他臉皮那麽厚,令他哭笑不得:

“你倒是坦率,可三殿下,您真的想好了嗎?這怕這次回京,您就要面對陛下的雷霆之怒。”

堂堂一個皇子,竟然為了一個異國公主私自出京,千裏追随。

這故事聽着很新鮮,但陛下只怕不高興。

其中朝中大臣,只要稍微機靈點兒的,都能看出陛下對三皇子的看重。

“既然我做此決定,早就想好後果,沒什麽好怕的,我也不會後悔。”

秦琰行雙手舉起杯盞,面相秦也泊,“大哥,我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得自由,若是将來長月公主有難處,還請大哥施以援手,弟感激不盡。”

秦也泊連忙也舉起杯盞,“三殿下說的是什麽話,昔年我爹被人誣陷,幸虧有殿下從中斡旋,我們定南王府才有今日。你放心,屆時也池随公主入南月,我這裏距離南月不遠,若是有事,定會出手相助。”

兩人又說了些邊防之事,天色漸暗。

宋明扣門三聲,推門而入,在秦琰行耳邊低語幾句,秦也泊連忙傾身過去,豎耳細聽。

他聽得不大清楚,就聽見了“公主”兩字,秦也泊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秦琰行站起身來,“大哥,我還得有些事,今日便到此吧。”

秦也泊連忙點頭,“去吧,三殿下放心,您交代的事,我會記在心上。”

“多謝。”

聽說小花呆要見他,秦琰行騎馬奔馳,不過兩刻便回了驿館。

不過此時将近亥時,天色已晚。

驿館衆人已經歇下,公主下榻的小院只幽幽的亮着幾盞燈。

“殿下,我去禀報?”宋明問。

秦琰行搖頭,“不成。護衛公主寝舍的都是木時白的人,他們不會放本殿進去。”

“那可怎麽辦?您今晚要走了,總得和公主說一聲。要不我去找凝香?”

秦琰行搖頭,“不必,山人自有妙計。”

一炷香後,秦琰行避開侍衛,偷偷翻窗潛入了公主的寝舍。

令他意外的是,寝舍內間的燈還亮着。

小花呆還沒睡?

他悄悄走近,往裏一看,只見小花呆一身桃粉衣衫,正坐在床榻邊,她腦袋靠着床柱,雙眸緊閉,像是小雞啄米一般往下點。

她在等他麽?

秦琰行放輕腳步,悄悄走到小花呆跟前。

他低頭,借着微弱的燭光,細細看她。

她的下巴比以前尖幾分,秦琰行疑惑,她這一路吃得也不少,怎麽還瘦了呢?

就在這時,小花呆腦袋一歪,身體向前撲去,秦琰行急忙伸手去扶,小花呆腦袋便枕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腦袋明明沒有多少分量,卻仿佛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在她身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燭光明滅,寂靜無聲。

秦琰行微微低頭,嗅着她的發間。

有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清香。

是小花呆特有的味道。

就在這時,小花呆醒了。

她眨眨眼睛,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睛,迷糊的望着秦琰行,“殿下,你來了。”

秦琰行看她輕笑,“宋明說,你想見我,有話要同我說?”

小花呆點頭,“嗯。”

秦琰行心裏美滋滋的,“說吧,什麽話?”

不枉他千裏相送,這下丫頭總算開竅了,知道舍不得他了。

小花呆站起身來,“我有一件東西要送你。”

秦琰行笑眯了眼睛,“是什麽?”是玉佩?是手帕?或是香囊?不論是什麽,他都會很高興。

只要是她送的。

“就是這個。”小花呆走到桌邊,拿起上面的書冊,是《千花錄》下冊。

“給你。”

秦琰行:……

“書?”怎麽是這個東西?

“這是《千花錄》下冊,勞煩你轉交給陛下。”

秦琰行神色頗為複雜,有幾分失落,又有幾分氣惱。

“給陛下?只有給陛下的東西,沒有給我的東西?”

小花呆搖頭,神色有些疑惑,“你要什麽嗎?出行的幹糧衣物都準備好嗎?要不我讓凝香姐姐再幫你準備些?”

“不用!”秦琰行氣咻咻地從小花呆手裏接過書冊,“公主放心,我一定把《千花錄》親手交給陛下。”

小花呆歪頭,“你生氣了?”

“沒有。”秦琰行板着臉道,目光看向別處,他本應該就此告辭,卻心中不甘。

臨別在即,她怎麽就一點兒不知道想着他呢?

小花呆眨眨眼,她擡頭去看秦琰行,秦琰行卻并不看她。

他繃着下颚,眉心微擰,一副老不痛快的模樣。

就好像,想要吃糖、卻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一般。

可殿下想要的東西,一定不是糖。

她有些迷茫,又有些焦急。

她不希望殿下氣惱着離開。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小花呆伸手拉了拉秦琰行的袖子,咬咬唇:“阿行哥哥,你不要生氣了。”

她的聲音又軟又柔,霎時,秦琰行滿腔的不甘一下子消失了個精光,他連忙低頭看她,“好,我不氣了。”

小花呆慢慢哦了一聲,眼睛眨眨:“那你剛才真的生氣了嗎?為什麽啊?”

“……”秦琰行瞪這小花呆,好個精丫頭,居然套他話了。

“罷了,我要走了,宋明和李全會留下來,若真是遇到什麽難處,可派人向定南王世子求助。他會幫你。”

秦琰行說完,又走到窗邊,準備翻窗出去。

小花呆上前幾步,心中一片慌亂無措。

她想說些什麽,可她卻一點兒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眼巴巴的看着秦琰行翻出窗外,眼看就要關窗,情急之下,她脫口而出道:

“……殿下!”

秦琰行動作一頓,他望着她,“怎麽?”

小花呆咬咬唇,心口像是裝了只兔子,撲通撲通不停,她心中慌亂,淚珠一下子滾出來,“我,我……”

秦琰行心頭一動。

他并不做聲,耐心地看着她,等她把話說完。

小花呆哭得有些發顫,許久,她輕聲問,“殿下,你回去後,會和孫小姐成婚嗎?”

秦琰行怔了片刻,他盯着小花呆,笑了起來。

此刻他的心如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小花呆是在意他的。

她雖懵懵懂懂,不曉得自己的心思。

但她心中,卻有他。

這樣就足夠了。

見秦琰行笑成這樣,小花呆有些羞赧,她連忙擦了一把眼淚,“你,你笑什麽啊。”

秦琰行笑意微微收斂,他靠着窗站定,揚手沖着小花呆招手,“小昙,過來。”

小花呆咬咬唇,慢慢挪了過去,不等她靠近,秦琰行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前一帶。

小花呆驚呼一聲,往前一撲,秦琰行立即将她摟入懷中,而後低頭,在她額間親了一下。

小花呆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

她驚訝地瞪着秦琰行,想罵他是登徒子,卻罵不出口。

瞅見秦琰行眼底的笑意,小花呆只覺得耳根發燙。

秦琰行見她沒反抗,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他得寸進尺,又低頭在她耳邊親了一下,小花呆驚得一顫,只覺得被他親過耳垂像是被火燙了一般。

不疼,卻燙得要命。

秦琰行意猶未盡,又去親她另一只耳,這次小花呆回過神來,她伸手捂住了兩只耳朵,而後睜大眼睛瞪秦琰行,“不要。”

她被親得沒了力氣,聲音又軟又顫。

秦琰行沒再繼續,他将她緊緊摟入懷中,腦袋輕輕擱在她肩頭,“小昙,我不會和孫小姐成婚。”

小花呆被他抱得緊緊的,心中又驚又亂,剛要掙紮,卻又聽秦琰行忽然說了這一句。

她一下子就忘記了掙紮,心中忽然歡喜甜蜜起來。

她隐隐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秦琰行一側頭,又親了親她雪白的脖頸。

福樂說得沒錯,小花呆真好聞。

怎麽聞、怎麽親都不夠。

他真舍不得走。

他啄了兩口,忍不住又輕輕咬了兩下。

小花呆驚呼一聲,推開了秦琰行。

她瞪圓眼睛,粉頰緋紅,眸中含霧,眼尾帶紅,多了幾分妩媚風情。

秦琰行看呆了。

這還是小花呆嗎?怎麽親她兩下,她就變成這樣了?

他要是再親幾下,她會怎麽樣?

秦琰行眸色暗了下來。

“殿下,不要,不要這樣。”小花呆不敢看秦琰行,垂目咬唇道。

“哦。”秦琰行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很小,卻嘟嘟嫩嫩的。

此時紅豔豔的 ,像是一顆嬌豔欲滴的紅果。

“殿下,你,你快走吧。《千花錄》你收好,到時陛下生氣,你便把《千花錄》拿出來,他或許就不會生你的氣了。”

小花呆急急道。

殿下在窗外站了這麽久,被人發現了就糟糕了。

秦琰行猛然回神。

他望進小花呆的眼睛,“你給我《千花錄》,是怕陛下生我的氣?”

小花呆點頭,“我聽宋明哥哥說,殿下這次是私自跑出來的,陛下一定很生氣。你拿了《千花錄》回去,或許陛下會氣得少點。”

秦琰行笑了,“好,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侍衛的大吼聲,“什麽人?”

小花呆一個哆嗦,“被、被發現了,你快走!”

秦琰行半點不急,他眼底含笑,低頭又輕輕啄了一下小花呆的鼻尖,“小昙,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小花呆:喜歡到底是什麽?不知道,可我就不想殿下娶孫小姐。我想用花建一個房子,把殿下放進去藏起來,只吹笛子給我一個人聽。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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