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百秀長公主

……

皇宮。

秦琰行吹了一宿笛子, 到了翌日卯時，天光微亮，蘭妃慢慢睜開了眼。

她睜眼便看見了秦琰行, 淚水從腮邊滑落。

“阿行, 你怎麽回來？”她虛弱至極，聲音低不可聞。

皇帝聽聞蘭妃醒了，喜出望外。

不料蘭妃雖然醒來, 卻不能動彈。

禦醫診斷, 一臉慘白，他跪在地上，聲音顫抖：“蘭妃娘娘傷及腦袋, 要慢慢恢複。”

皇帝見禦醫這幅模樣，心中咯噔一下, 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在蘭妃面前，他不敢表現出來, 只得道，“你們好好給蘭妃治病, 治好了朕重重有賞！”

禦醫連忙道, “臣、臣一定竭心盡力，治好蘭妃。”

随後, 衆人退出寝殿, 寝殿內只留下了皇帝。

皇帝急忙坐在蘭妃身邊，輕輕握住蘭妃的手, 神色悲痛, “煙兒, 是朕不好, 你放心, 朕一定會讓人治好你。”

蘭妃面色慘白，她并不說話，只是輕笑了一下。

只是她如今形容憔悴，笑得虛弱可憐，已無兩日前的風華絕代。

“煙兒，你放心，害你的人，朕一定不會放過。”皇帝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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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又笑，“不必了。誰害了我，對如今的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雖然禦醫沒有明說，但她方才瞧着禦醫支支吾吾的模樣，心中已經明白了五六分。

她這次的傷，只怕不好治了。

皇帝握緊蘭妃的手，心痛萬分，“……煙兒，你別這樣，朕是皇帝，朕一定……”

蘭妃搖頭，“陛下，您若是覺得對不起煙兒，就答應煙兒一件事。”

……

秦琰行将禦醫帶到偏殿。

“張禦醫，母妃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她為什麽身體不能動彈。”

張禦醫一臉苦相，他嘆氣道，“殿下，臣就直說了。這人腿斷了，接好便可。哪裏破了流血了，傷口好了，補補血也就行了。可人的腦袋若是受了傷，那是最麻煩。”

張禦醫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蘭妃娘娘這次傷及腦袋，傷口很深，她雖然醒了，可腦袋受過的傷卻是很難逆轉，所以蘭妃如今身體無法動彈。”

秦琰行如被冰水澆心，整個人都涼了，“……那，母妃什麽時候能動，她，還能好嗎？”

母妃性情活潑，喜愛玩鬧。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不能動，對她而言，只怕會生不如死。

張禦醫嘆氣搖頭，“臣無法保證，臣只能盡力而為。”

……

南月。

秦也池作為瑞軍監軍，随同長月公主從西川入南月，轉眼又走了數日。

再過十數日，便能抵達南月都城，羊城。

隊伍途徑一處小村莊，午時木時白命隊伍就地歇息、起鍋造飯。

村民們瞧見隊伍浩浩蕩蕩，延綿數裏，紛紛跑來看熱鬧。

聽聞是長月公主回國，村民們更是好奇。

村長帶着幾個村民，送來了村民做好的飯菜、瓜果。

“木将軍，這是大夥兒的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

“多謝老伯。”木時白命人取出些銀子賞給村民。

幾個村民将手裏的東西交給将士，眼睛卻瞄向不遠處的長月公主。

大夥兒對這個歸國的長月公主十分好奇。

昔年王後帶走長月公主，沒想到如今公主又回來了。

村長的小孫子今年六七歲，他吵着鬧着跟過來送東西，此時他躲在村長身後，探頭瞧見一個少女正坐在樹下喝茶，連忙驚呼，“那就是假公主嗎？真好看！”

小孩子聲音極大，不但木時白等人聽見了，不遠處的小花呆也聽見了。她回頭望過來。

村長一個哆嗦，連忙捂住小孫子的嘴巴，又拉着小孫子跪下，戰戰兢兢道：“孩子不懂事，求公主恕罪！”

木時白皺着眉冷着臉，正要呵斥，卻見小花呆已經走了過來。

木時白只得介紹，“公主，這位老者是此村村長。”

小花呆上前扶起老村長，“老伯伯，你快起來吧，沒關系的。”

村長起初不敢起身，畢竟剛才小孫子那句話，可是要命的罪。

他小心翼翼擡頭瞧了一眼公主，只見跟前站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臉蛋圓潤，膚色白皙，生得乖巧可人，讓人見了便心生歡喜。

這，就是他們的長月公主？

這樣溫和可愛的公主，真的是假的嗎？

小花呆沖他一笑，“老伯伯，我真的不生氣，我還要謝謝你們給我送好吃的呢。”

少女笑得單純誠摯，村長頓時信了□□分，于是拉着他的小孫子站了起來。

“小孩子不懂事，謝公主不計較。”村長放了心，也露出一點笑意。

小花呆又從懷裏取出一個布袋，遞給男童，“小弟弟，這是杏仁幹，給你吃。”

男童不敢接。

小花呆便将東西塞到他手裏。

木時白正要将這幾個村民帶走，不料小花呆又道，“木将軍等等，我有話想問他們。”

村長幾人吓得臉色發白，怎麽，公主還是要治他們發罪嗎？

村長哆嗦又想跪下，不料小花呆卻側身指着遠處的一片花田問，“老伯伯，那些瑞香草，都是村民種的吧？”

村長雖然有些疑惑，還是點頭道，“不錯，我們村臨近瑞朝，瑞朝商人喜歡來南月采買花草，我們小高村便一直以種植花草為生，主要種的是杜鵑、百合這幾種花草。”

“年初，瑞朝來的商人說，如今瑞朝的達官貴人很喜歡瑞香草，讓我們多種一些，他們明年春要來高價收購。于是不少村民改種瑞香草。”

小花呆點頭，“方才我從花田路過，那些瑞香草長得不太好。”

那些草兒一根根歪歪扭扭，枝葉稀疏，一副無精打采的病歪歪模樣。

村長嘆氣，“唉，是啊。這幾個月，我們也為這事發愁呢，可如今瑞香已經種下，再要替換來不及了，只能等明年春過後，我們再種回原來的花兒。”

“本想靠着瑞香多賺些銀子，讓村民過些好日子，如今……唉，也是怪我無能，不該讓村民種了這瑞香草。這些瑞香長不好，也不知明年能賣幾個錢。”

小花呆又道，“老伯伯，瑞香不喜曬，南月地勢高、日照足，即便眼下入冬，還是晴朗暖和，這些瑞香，大約是因為曬多了，故而長得不好。”

村長聽得連連點頭，“公主所言甚是啊。先前我去城裏找了花匠過來瞧，他也是這麽說的。可，可我也沒法子啊，這花田那麽大，我們也搭不了那麽大的棚子啊。”

小花呆淺笑，“其實也不用搭棚子的。”她說着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幾棵樹，“老伯伯，你瞧這株柑桔樹，它枝葉繁盛，底下有大片陰涼呢。”

村長愣住。

小花呆繼續道，“若是把果樹和瑞香相間種植，果樹下有陰涼，瑞香便可避免烈日直照。這樣，瑞香長得好，而果樹結的果子，也能拿去城裏賣錢。”

村長神色震驚，片刻，他噗通一聲跪下，“小人明白了，謝公主，謝公主指點！”

小花呆搖搖頭，俏皮一笑，“快起來吧，沒什麽的。”

村長起身，領着小孫子往回走，他走了幾步，猛的回頭，“公主，您不是假公主，是真公主！您一定是真公主！太好了，公主回來了！”

假公主，怎麽會種花呢？

只有他們南月國的公主，才會種花啊！

……

秦也池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木将軍，公主就這幾句話，那村長就信她是真公主了？”

先前因為那些謠言，他十分擔心，還特意派人給三殿下送了信，說了這件事。

反倒是小花呆，知道了這些謠言，她卻好像并不放在心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

木時白目光落在小花呆身上，萬分溫柔，“那自然。她本就是公主，任何人見了她，便會知道那些謠言有多荒謬。”

秦也池仍舊疑惑。

凝香道，“我們南月乃百花之花，自古王室便擅培花草。公主與花草同心，村民自然信她。”

秦也池仿佛懂了，“原來南月人選王，最重要的是會種花啊。”

小花呆在京中那些事，秦也池聽了不少，他籲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她別的不行，種花還挺會。”

……

衆人用過午飯，正要繼續啓程，前方有斥候折回通傳，“木将軍，百秀長公主來了！”

木時白大吃一驚。

他沒想到，百秀長公主不在羊城籌備，會來這裏。

她想做什麽？

難不成，先頭刺殺公主不成，想要明目張膽的動手？

木時白連忙問，“她帶了多少人？”

百秀手中有玉輪軍，加上一些散兵，大約也有兩萬餘人。

若是百秀率軍前來，他便領軍與其一戰！

“百秀長公主随行只有數十人。百秀長公主說，長月公主千裏回國，她特來相迎。”

木時白皺眉。

這百秀打的是什麽主意？

小花呆又從馬車內鑽了出來，她下了馬車，對木時白道，“木将軍，我要見姑姑。”

木時白點頭，立即道，“我随公主去。”

既然對方來了，且只帶了幾十人，那他們便伺機而動，看看百秀究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很快，木時白便領着小花呆等人見到了百秀長公主。

百秀長公主不過三十來歲，生得明豔貌美，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過，更讓人無法側目的是，百秀渾身的淩人氣勢。

她目光淩厲自若，一眼掃來，秦也池後脊也忍不出生出一絲冷意。

若小花呆是只柔弱羔羊，那百秀可就是心機深沉的老狐貍了。

“長月見過姑姑。”小花呆行禮。

百秀盯着小花呆，心中一個咯噔。

這少女，和王後少時還真有幾分相似。難不成，她真是長月？

百秀回神，她冷笑一聲，“姑姑？你一個假公主，也配叫我姑姑？”

“長公主慎言，長月公主是凝香找到的，絕對不會有錯！”木時白立即道。

百秀呵呵，“凝香如今早就是你們的人了，她說的話，這南月又有幾人相信？反正，我不信。木将軍，我知道你向來與我不合，但涉及國祚，你未免也太沖動了。你為了對付我，竟然拿一個假公主……”

“長公主，她的确是真公主。”青蓮長老出聲，“長公主有所不知，長月公主能默誦《千花錄》，此前她曾默完了一本《千花錄》，已經贈與瑞朝，而瑞朝為了酬謝公主，派了兩萬大軍護送公主回南月。”

青蓮長老面露微笑，目光緊緊盯住百秀，咬重了“兩萬大軍”四個字。

百秀牙根咬緊，若不是因為這兩萬大軍，她早就将長月碎屍萬段，不會讓她踏入南月一步。

也不必像這麽麻煩，弄出這麽多麻煩事。

不過，只要她認定長月是假公主，長月名不正言不順，便無法與她争！

“你說是千花錄就是千花錄，随便在外頭買一本《花草要領》來冒充，誰又知道呢？”

“長公主，這本《千花錄》就連瑞朝皇帝都沒懷疑，秦大人可以作證。”

秦也池點頭，“不錯。”

“那也未必是真。”百秀冷哼，“即便是真的，也不能證明她是長月。木時白，你與長明王子情同手足，沒準早就偷偷将《千花錄》默誦下來了。”

“你胡言亂語，我要是知道《千花錄》，一早就禀報王上了！”木時白怒道，“你休要诋毀！”

“怎麽，被我戳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眼看幾人争吵起來，小花呆左看看，又看看，忍不住大聲道，“好啦，你們別吵了。我有辦法證明我是真是假。”

衆人齊齊望向小花呆。

青蓮長老、木時白面露喜色。

凝香、秦也池松了口氣。

難怪這些天，他們急得跳腳，反倒是公主淡定自若。他們還以為公主懵懂不知事，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

卻不料，原來公主竟是胸有成竹，早有準備。

百秀盯着小花呆，目光淩厲，“你？你怎麽證明？拿不住證據，你休想冒充公主！”

小花呆抿嘴微笑，“我有信物啊。我的信物，能證明我的身份。”

信物？

木時白和凝香面面相觑。

公主有沒有信物，凝香是最清楚的。

當年刺客深夜突襲，王後衆人錯防不及，她能将公主救出已經是僥幸，哪有時間給公主帶信物？

而且，公主若是有信物，也會和她說啊。

百秀眸色一沉，冷聲道：“信物，拿來給我看看！”

小花呆搖頭，“不給。”

“那就是沒有！你想騙我？”百秀冷笑。

小花呆噘嘴，“現在說出來，姑姑把信物搶走了怎麽辦？我見了父王，才會拿出信物。”

“……”百秀神色僵住。

作者有話說：

青蓮、木時白、秦也池、凝香跳腳：要怎麽才能讓衆人信任公主是真公主？

小花呆笑得雲淡風輕：不急，不急。感謝在2022-07-02 16:31:51~2022-07-03 13:4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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