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洪輝病

灼碧将完顏洪烈入學的一切打點好，如今外頭傳說她家主子失寵，可不管外頭怎麽傳言，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得體。

一套月白色的袍子，袖口繡着蘭花，很是雅致。

灼碧半跪着替完顏洪烈整理腳下的袍子，一絲褶皺也不能出現。

完顏洪烈繃着小臉，一絲笑意也無。前日才回宮，從接到聖旨到搬到正福殿很是緊張，昨日不過剛收拾好，晚上便見蒼珠過來傳完顏璟的口信，說是早早安排好了先生，明日就去上課。完顏洪烈想到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好二哥可真是得聖心，以前自己拉了那麽多的仇恨，倒是給他二哥做了擋箭牌。

蒼珠當晚人去了正福殿傳完顏璟的口谕，不出一個時辰，全後宮怕是無人不曉當日得聖寵的六皇子失寵了。雖然不知怎地失寵，可這并不妨礙衆人心裏痛快。

本來，在後宮的女人，凡是能有個位分的身份都比李師兒高，李師兒一介宮監戶的女兒母憑子貴當了妃子，這麽個人踩在自己頭上，擱誰誰也高興不起來。且，李師兒漢人的身份可都是被宮裏女人低看好幾眼，卻憑着完顏洪烈耀武揚威，處處請安低半個身子，如今完顏洪烈失寵，宮裏的女人心思都活泛起來，看這個李師兒還有什麽好嚣張的！

灼碧低着眼，面上不由得泛了一絲憂愁。倒不是因為完顏洪烈失寵，畢竟灼碧身上貼的就是李師兒的标簽，就算背主另投他人，可在這宮裏最是要不得這種不忠的奴才，凡是頭腦聰明的是決計不會做出這等蠢事。再者，灼碧是看着完顏洪烈長大的，算是半個乳母，且，完顏洪烈重生後，奶媽哺乳都是擠在碗裏，灼碧親自一勺一勺喂得，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是深厚的。

灼碧發愁卻是因為自完顏洪烈回來後明顯整個人不對了。原本主子雖然穩重，可這次回來顯然變得有些愁悶，偶爾也會盯着窗外出神，她伺候主子這麽久，自然了解完顏洪烈的心性，她觀察過，主子不像是為了失寵變成這樣。

灼碧的心思，完顏洪烈自然不知。

穿好衣袍，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也濃密的長出了寸長的頭發，灼碧見了發愁，這紮起來太短，晾着也不好看，正猶豫着，便聽完顏洪烈淡淡道：“我回來戴的那頂帽子拿過來。”

灼碧走去櫃子面前。打開櫃子，就看見完顏洪烈所說的那頂帽子，實在是太過寶貝了。白生生長毛的軟毯子上就端端正正的立着一頂帽子，帽子一看就是漢人男孩戴的，且是舊的，盡管保存的很好。

灼碧心裏猜想這帽子是誰送給主子的？一面小心的捧着帽子過來，完顏洪烈見了帽子面色柔和了不少，親自拿過帽子戴在頭上。

帽子是頂紫色綢緞繡花的帽子，很是富貴。配着完顏洪烈嶄新的袍子，倒是相配。

元噶早早守在門口，見灼碧打了簾子趕緊跪地給完顏洪烈行禮，完顏洪烈只是盯着，不說話。

掃過院子打掃的衆人，挺直了背，故意擡高了聲音道：“聖上還是惦記主子的，您瞧，怕您上學不适應，就給您派了個貼心伶俐的，元噶以後跟着主子好好伺候，萬不可輕待。”說道最後很是嚴

灼碧上前一步，笑着道：“主子，元噶是聖上給您派過來伺候您上學的。”這麽說，一眼厲。

元噶吓得一個突愣，趕緊叩首，道：“謹遵灼碧姐姐教訓，元噶定會伺候好主子。”

完顏洪烈知曉灼碧這是為自己好，給他立威。他心裏雖然并不在意，可不會負了灼碧愛護自己的心，當下只是板着一張俏臉，待灼碧說完，才随意道：“走吧！”

灼碧親手将手裏準備好要上學的包遞給元噶，元噶接過，沖着灼碧讨好一一笑，趕緊跟着完顏洪烈身後。

如今在宮裏的孩子除了完顏洪烈便是五皇子完顏洪輝，完顏洪輝年長，雖然身子不好，可斷斷續續是讀了幾年書的，教書的是個漢臣文官，金國對漢人文官一般不受重用，且金國如今也未立太子，五皇子身子又是疾病纏身，一個漢官也是夠用的。如今雖是來了個六皇子，可完顏璟一點也沒有換夫子的想法，是以這個漢官早上給兩位皇子教四書五經儒家經典，而下午便是金國的勇士教皇子騎馬射箭和一些拳腳功夫。

完顏洪烈未來之前，完顏洪輝對于下午的武術課倒是興致缺缺，完顏璟也知道自己五皇子的身體，便也沒有說辭，是以，完顏洪輝逃課很是輕松。

上學的地方就是正福殿旁邊的一座小殿，名喚崇文殿。

完顏洪烈剛進門，就看見完顏洪輝。完顏洪輝身後跟着的是上次送果子的小童，小童年紀比元噶稍稍大些，怕是跟着洪輝一起長大的，年紀看起來也就是十四五的樣子，而元噶年紀就小了些，大約八、九歲的模樣。

完顏洪輝對這個弟弟很有好感，當下一笑，親親熱熱的拉着完顏洪烈的手，難得調皮一笑，道：“如今你才來，這裏我熟，以後有什麽事找我這個哥哥便好。”語氣中頗有幾分江湖中人的仗義。

完顏洪烈戴着黃藥師的帽子，一個搖頭晃腦，怪裏怪氣的配合完顏洪輝，“小弟自然聽信五哥的話！”

說完，兩人一對視，哈哈直樂。

完顏洪輝常年一個人住，一個人上學，什麽都是一個人。如今來了個完顏洪烈，又是跟他脾性相投，他一高興，難得有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不過久病纏身，不過是哈哈大笑了會兒，像是進了冷氣，一會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完顏洪烈看的着急，扶着洪輝進了書堂，又吩咐小童倒了滾滾熱茶，親手遞給洪輝。

洪輝不在意的揮揮手，因着咳嗽嗆紅的臉蛋，水汽的雙眼，很是活力。喝了口熱茶，緩了緩，雙眼亮晶晶的道：“這不礙事，我常年如此，沒什麽的，倒是如今有你跟我一起上課，心裏倒是高興，無礙的。”

完顏洪烈一笑，倒也認同。上輩子，完顏洪輝和自己并不怎麽親近。

又緩了半刻，完顏洪輝臉蛋上的紅暈消了之後，更是蒼白，他全然不在意，像是經常發生一般。

夫子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留着一把美髯，修剪的十分漂亮。可是完顏洪烈卻看不習慣，他想等到黃藥師年紀大了，一定不讓他留胡子。如此想着便出了神。

夫子敲了敲桌子，完顏洪烈一看，歉意的笑了笑，接下來便好好聽課。雖是重學一遍，倒也受益匪淺。這個程夫子雖是酸腐，可學問是不錯的，深入淺出很是有意思。

因崇文殿離正福殿緊挨着，中午兩人便回去吃飯，休息過後便到崇文殿後面的練武場見，學習武術。

原先下午完顏洪輝都是在自己的院子練練字，或是抄抄佛經。如今有了完顏洪烈這個弟弟，他還是高興，當日用了午飯便去了完顏洪烈所在的福澤堂，兩人相伴一起去了練武場。

春寒料峭，帶着幾分冷意。

完顏洪輝打了個噴嚏，見完顏洪烈關心的眼神，一笑，搖搖手到不在意。

完顏洪烈五歲，洪輝十二歲，兩人一個是年紀小，一個是身體弱，都是皇子以後又不打仗，師傅自然也不會給勁的操累。

不過是練武場跑三圈熱熱身，回來教了半套拳。兩個孩子一個打的軟綿綿的，一個打的沒樣子。洪輝身子沒勁，而完顏洪烈完全是身材所致。

半套拳下來，兩人就這樣也是一頭的汗，師傅吩咐今天到這兒就可以了。

完顏洪烈跟着黃藥師別的沒學到，倒是這愛潔學了個十成十。回到住所第一件事情便是讓灼碧準備熱水洗澡。

翌日，完顏洪烈剛到學堂，便看見小童正給夫子請假，見了完顏洪烈更是匆匆行禮就走，看樣子很是着急。

洪輝生病了？且是重病！一早上完顏洪烈心不在焉，程夫子見了，倒是搖搖頭也沒說別的，天家無親情，如今五皇子和六皇子能兄弟情深，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夫子早早布置了作業便下課，完顏洪烈一聽，感激朝夫子笑了。

步履匆匆到了榮輝堂，也顧不上宮婢們的行禮，到了屋內，便聽見洪輝咳嗽聲。

一看，床上的洪輝不過一個晚上而已，像是大病一場。人像是從熱水鍋了撈出來的一般，渾身汗濕，面色蒼白無半點血色，見完顏洪烈在自己面前，先是捂嘴咳嗽，喘着大氣，道：“弟弟，出、出去，莫要染了......”

完顏洪烈聽而不聞，轉頭對着小童道：“太醫請了麽？”

小童聞言倒是一喜，趕緊道：“主子不讓請太醫，說是老毛病，只讓熬了上次風寒的藥......”

話還未說完，便聽見完顏洪烈冷厲道：“胡鬧！”也不知道說小童還是洪輝。

小童擡眼一看，只見六皇子明明五歲的年齡，此時臉色鐵青，很是怕人。

“愣着幹嘛？趕緊去請太醫，就說是我說的。”完顏洪烈沖着小童道，心裏卻蔓起了不詳之感。

轉頭看着病床上的洪輝，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