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封元妃

三月中，北方天氣漸漸暖起，柳條嫩綠，花苞待放。金國的後宮花園內，早早能見争奇鬥豔的景色，這并不單是花園裏待放的花苞，後宮中的女人早早穿起了清涼的宮裙，顏色粉嫩淡綠，各個盤好頭，化好妝，不管是淡妝還是濃抹沒事都喜歡在後花園賞花。

美其名曰賞花，可誰不知近來完顏璟很是喜歡在後花園坐坐曬曬暖陽。

李師兒一襲綠色紗裙，自從兒子回宮之後，這後宮到處在傳兒子失寵，剛開始李師兒不信，盡管完顏璟下了命令讓兒子搬出去，可這不能說明兒子失寵，本來忒鄰年紀大了，要入學堂，這都是正常的......

一直一直哄着自己的李師兒，沒有別的法子。在這裏，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完顏璟的寵愛，若是有一天完顏璟對自己的寵愛不複以往，自己還能依仗什麽？她，沒有位高權重的父兄，沒有一個能夠讓自己不去鬥的倚靠。

若是有一天李師兒不在鬥，那麽在這個宮裏便沒了她立足之地。

自兒子回來後，完顏璟一日也未踏進她的寝宮，後宮中嘲笑的眼神她看的夠了。兒子既然用不上了，她還要靠自己才是。

李師兒對着銅鏡嫩白的手撫着自己的鬓角，銅鏡模模糊糊，可依稀可見鏡中的美人臉。柳眉，朱唇，桃花眼，瑩瑩淚光，點點光輝，一派的我見猶憐的楚楚可憐。

她本就是漢家女子，一派的細水溫柔，身姿纖瘦，腰若楊柳随風擺，一雙星目望着你，直教人生出愛憐來。原是最初的傾人本事，敵不過封妃的富貴榮華，漸漸地養成了這金國後宮常見的雍容華貴的美人來。美人雖美，可卻普通，這後宮中完顏璟早早見慣了這種端莊雍容的美人，如今為了挽回自己的寵愛，李師兒特意召回灼碧，在這個後宮中，怕只有灼碧的一雙巧手能梳出漢家女子的發髻。

褪下了一身錦緞的宮廷裙子，散下來一襲烏黑的長發。

李師兒點着自己的眼角，保養得體的臉頰未見絲毫的皺紋。李師兒聰慧，自然知曉以色事他人，終不能長久，可現在自己不這麽做，還不知她們娘倆能不能平安在這宮裏活下來。如今後宮到處再傳，二皇子為何會死都是六皇子害的，怕是林妃對她們娘倆早早心懷恨意，只等機會下手，而她只有比林妃快，才可。

撫着嬌豔的臉蛋，李師兒心裏想，再用這副皮囊拖延時日，待完顏璟死了，自己的兒子再不濟也是個王爺，到時候她跟着兒子住到王府，自己再也不用這麽擔心受怕，計謀連連了。

灼碧站在身後，手中的黑發經過灼碧的巧手，很快梳成朝雲髫分娋髻，兩縷發絲自然垂下，很是一派小家碧玉清新的模樣，連帶着讓李師兒都顯得稚氣幾分。

見狀，李師兒一笑，倒是更顯得江南女子的靈動。

臉上脂粉略施，本就膚若凝脂，面若桃李，經這薄粉更是出衆。換上早早準備好的紗裙，月牙白的窄袖短衣，下、身淡綠色的長裙齊地，又在上衣外套了件銀色的對襟長袖小褙子，褙子領口前襟都是灼碧繡的蘭花，很是別致。最後外面罩了件淡綠色透明薄紗，更顯得飄逸麗人。

李師兒腳踩繡花鞋，步步生蓮，身着漢家女子衣服，聘婷而出。

後花園百花等着綻放。

李師兒一襲綠紗衣在萬紅中翩然起舞。

楊柳腰，傾城妝，長袖一舞，回眸笑。

完顏璟看着面前柔美靈動的舞姿，腦中只響起這麽一句話，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他進來身子不好，精神乏憊，對于國家大事有時候很是厭煩，便喜愛到這園子裏走走，看看花紅柳綠，也是消磨時光。對于園子裏經常出現的愛妃們，完顏璟興致缺缺，只要她們不擾了自己的清靜，留着她們在此也無礙。

沒想到今天能見到這樣的美人。

像是花中仙子，身段輕盈，笑容皎潔。

完顏璟迷住了心神，不由的走向李師兒，一手輕輕逮住李師兒的長袖，輕輕開口，像是怕驚吓手中的仙子，“我抓住你了！”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口中稱‘我’。

李師兒聽見了，心裏得意，面上柔柔一笑，盈盈一拜，朱唇輕啓，“皇上，師兒拜見皇上。”

完顏璟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神色複雜的看着腳下的女子，他想起了被毒害的二皇子，可又一想，這也不關李師兒的事，自己何故遷怒與她。當下面色緩和，也未叫起身，反倒問，“怎麽穿成這樣？”

李師兒在那跳舞的時候，就有旁的宮妃暗暗嗤笑，想着等會看好戲。這下見完顏璟非但沒讓起身，還問出個這麽個問題，她們可沒忘李師兒穿的可是漢人的衣服。

緩緩擡頭，一雙星目瑩瑩。柔聲道：“皇上為國家大事操勞，師兒心中擔憂，卻一介婦孺幫不上皇上的忙，想着一曲舞，但願皇上龍體安康。”說完，嬌羞一笑，道，“還記的，以前和皇上初次相遇的時候，皇上贊臣妾穿裙紗最是好看......”

對于李師兒口中的初次見面，完顏璟早已記憶模糊，不過看着李師兒清麗的臉龐，好像記憶中那個溫婉的女子直入他的眼中，倒也不在乎第一次是怎麽相遇了。

當下雙手扶起李師兒，拍了拍李師兒的手背，道：“愛妃有心了，春寒，去你那在給朕跳。”

李師兒點頭，一雙桃花眼淚光點點，很是惹人憐愛。完顏璟見了，心中一派柔軟，攬過李師兒的纖腰，二皇子的死這一刻好像也離他很遠了。

不足半刻，李師兒後花園起舞重獲聖寵便傳入各個宮殿妃嫔耳中。而林妃聽聞，眼神冒出恨意，完顏璟你竟然為了那麽個下賤坯子忘了我們兒子的死！原本還想着完顏璟給自己兒子報仇的林妃，此刻，被怒火燒紅了雙眼，李師兒，一報還一報到了......

李師兒又重獲聖寵，但這并不能代表完顏洪烈又入了完顏璟的眼，他依舊留在正福殿。偶爾李師兒派人來看看，其餘也無可說。

完顏洪烈并不在意，他娘的恩寵也沒多少時間，只要他娘開心便好。倒是最近洪輝病情減輕，他見了心裏好受，卻一直擔心病情加重，跟上輩子一般。

完顏洪輝見了，蒼白的小臉一笑，有種置之生死之外的感覺，寬慰道：“別擔心，這輩子我活的開心，母親愛我，如今弟弟關心我，這還有什麽不夠的？”

完顏洪烈每次聽到這話，心裏十分不好受。

七日後，完顏璟打算在後花園辦一場夜宴。

花燈初上，燈火通明。

宮中凡是有身份的宮嫔具是到場，皇後這幾年身子也不好，她本來就是生産落下的病根，氣血虧損嚴重，這些年又為了要孩子，凡是能補的藥方都用了個遍。是藥三分毒，皇後這些年下來，身體沒見好，反倒落了一身的毛病。這次皇帝辦夜宴，身子在不怎麽舒服，也要趕過來。這些年，皇帝逢着每月初一十五到他的寝宮，餘下的連個影子也未見。

完顏洪烈原是不想去的，不過蒼珠通知了，且也通知了完顏洪輝，如此，完顏洪烈便跟着洪輝一起到了園子。

今夜完顏璟顯然十分高興，像是二皇子的死距離很遠一般。完顏洪烈看的心涼，卻也痛快，他的好二哥泉下有知一定很高興他的父皇如此‘惦記’他。

李師兒一改往日的華貴，此時伴在完顏璟身邊，素衣淡妝，很是清麗。見兒子看他，李師兒調皮一笑，不過完顏洪烈卻到李師兒眼中的意思。

母妃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當下心裏酸楚，盯着桌上的酒杯，還未動手便見一只枯瘦的手拿了過去。

“五哥你可不能喝這個！”完顏洪烈有些氣急。

洪輝轉着酒杯在鼻尖一圈，笑盈盈道：“既然五哥喝不了，你這個小孩子更是不能喝，要不然這就留給五哥喝！”

完顏洪烈一笑，心裏暖洋洋的，當下搖搖頭道：“我不喝，五哥也不準喝。”

洪輝放下手中的酒杯，兩人一笑。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末了，完顏璟微醺，摟着李師兒道：“從今日起，師兒加封為元妃。”說是今日下的口诏，可冊封的規矩還是要明日才能登記在冊，且要去皇後寝宮敬拜。

元，從一從兀。會意字。本意為頭。後引申為始，首，大等含義。元妃，有種原配妻子的尊貴地位，如今完顏璟這麽一說，衆人嫉妒之餘都在暗暗觀察皇後。

皇後眼中閃出一絲恨意和侮辱。一個宮監戶的女子，竟然還妄想和自己并頭，以原配之意？皇上您的眼睛是瞎了嗎？

皇後欲上前勸說，不過此時完顏璟半醉，聽不進話，當下道：“朕困了，師兒去你那。”

李師兒笑着給皇後行禮告退，完顏璟不耐煩的嘟囔，李師兒趕緊上前，兩人攜伴而去，遠遠還能聽見完顏璟對蒼珠吩咐，要讓明天早早去拿冊子......

原地的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殺意，被完顏洪烈撲捉到，望着皇後甩袖而去的背影，完顏洪烈心道：母妃，你可是樹了強敵。